“原因的話,你已經知道了吧,臭哥哥。”
銀發女孩金色的雙瞳望著白發超能力者,帶著笑意的瞳孔倒映出對方微微怔愣的神情。
這是智上芽衣與一方通行共同的夢境。
對於夢境,不同領域的人們都有各自的釋義,占星術者認為夢代表了未來;生物醫學界信奉它是人們睡眠時的一種生理現象。
而那位奧地利的心理學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則相信,夢是人與自己的真實對話。
【一個人在隱秘的夢境所看見、所感覺到的一切,呼吸、眼淚、痛苦以及歡樂,並不是沒有意義的】
或許一方通行自己都沒有發現,從他踏入智上宅,主動稱呼智上媽媽母親那刻起,他於夢境中的身份就發生了變化——
從一個流浪者變成了居所之人。
身份的改變帶來了立場的轉換,現在的一方通行,已經做不到將智上一家視為困住他的敵人,那麼殺死智上芽衣這個行為也失去了意義。
真是可怕的一群人啊。
一方通行注視著麵前的女孩,再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原來像這樣手無寸鐵的平民,也能成為束縛他人的鎖鏈。
是他輸了。
雖然這麼想著,白發男孩依舊臉色不變地接過芽衣遞來的麵巾紙,用毫無動搖的語氣說道,
“誰是你的哥哥啊。”
“但是……”一方通行起身,將剩下的雪糕丟進垃圾桶,
“雖然不是兄長,但還是給你一個忠告,彆沉溺得太深了小鬼,這不是現實,他們都是創造出來的偽物,你的終點不在這裡。”
“恩,我知道。”
智上芽衣望著商店的玻璃門,透過乾淨的櫥窗與時不時望來的智上爸爸揮了揮手,嘴角輕輕地微笑起來,
“這種事情,我一直知道。”
是嗎,那就好。
白發男孩回首看了眼芽衣,帶著冷漠的表情走、額,沒走成。
“……放開。”一方通行回頭看向芽衣。
“不準偷跑哦哥哥,你是看到了媽媽他們手上的貓耳發箍了吧,”
智上芽衣用力攥緊了臨時兄長的衣服,眨巴著雙眼語氣中充滿了友愛之情,
“都是一家人,當然要有難同當啦,對吧?”
來啊!一起丟人啊,彆想偷溜!
一方通行咂舌:“……嘖。”
所以果然一開始就要宰了這群混蛋的。
雲霄飛車休息區,白發男孩被迫腦袋上頂著虎斑貓頭箍,手上提著一袋飲料罐,臭著張臉站在太陽底下,全身散發著煩躁的氣息。
智上爸爸臉色發青的抱著垃圾桶坐在旁邊,時不時埋頭發出一聲乾嘔。
一方通行:“既然怕高就彆逞強,在上麵吐出來的話,你在這座城市的人生就真的結束了。”
“……不行!身為爸爸,我有義務保護小芽衣!!嘔!”
確信已經把胃吐空的智上爸爸豪邁一抹嘴,抖著腿站起來。
等著我小芽衣,爸爸這就來!
智上爸爸自信握拳,結果還沒走兩步,就被眼前呼啦啦的三百六十度大轉輪場麵刺激得眼前一黑,惡心感再次湧上喉嚨。
當即一個百米衝刺,衝回休息區,接過兒子遞上的垃圾桶埋頭狂吐。
……所·以·說·了·啊,這算什麼?父親的自尊心?
一方通行無語地看了眼嘔得天荒地老的智上爸爸,無奈地歎了口氣,掏出一瓶礦泉水遞過去。
說什麼保護小芽衣,那家夥這不是玩得很瘋嘛。
白發男孩抬眼,一眼就看到雲霄飛車上的某個白毛。
沒辦法,她實在是太顯眼了。
周圍所有人都在尖叫,就銀發女孩舉著雙手在那哈哈大笑,與周邊的驚恐表情形成鮮明對比。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玩的是旋轉木馬,而不是被稱為腺上激素之王的雲霄飛車。
這家夥……真的還記得來遊樂場是乾什麼的嗎?
一方通行很懷疑。
“小芽衣,給你添了不少麻煩吧?”
思索間,男人有彆於以往的聲音突兀的響起,話間透露出的含義讓白發男孩心下一驚,猛得轉頭望向對方。
智上健樹不知什麼時候恢複了狀態,他的臉色依舊有點蒼白,但看來的眼神明朗而溫和,似乎早已知曉了一切般,透著了然。
當傻爸爸的那層外衣褪去後,這個男人在男孩麵前,顯現出了獨屬於科研者智慧冷靜的一麵
一方通行收斂起了神情,繃緊了放鬆的神經,目光尖銳地審視著男人。
無形的壓力在他們周圍環繞,至少此時此刻,一大一小再也不複數分鐘前的溫情。各自撕去偽裝之後的他們,與其說是父子,反倒更像是兩個暫時達成協議的合作者。
“什麼時候發現的?”白發男孩沉下了神情。
這種心情是什麼?憤怒嗎?真是可笑。
警告那小鬼彆沉溺太深,到頭來狼狽的不是隻有自己嗎?
一方通行很難形容此時內心的感覺,於是他緊繃著臉,拿出了對敵的姿態,戒備地盯著男人。
“唔,不久以前吧。”
智上爸爸說著,有點好笑地看了眼跟刺蝟似的,全身炸毛的男孩,
“下次和小芽衣說悄悄話的時候,記得彆在屋頂上,很容易吵到鄰居的。”
啊,原來是那個時候。
一方通行“嗬”的笑了一聲,不知道是嘲諷還是憤怒:“那你裝得可夠像的。”
智上爸爸沒有在意一方通行的態度,反而大笑起來,他毫不畏懼地伸手揉亂男孩的頭發,神態放鬆地說道,
“沒辦法,包容小兒子與小女兒的秘密,並且在適當的時候裝傻,可是每個父親的必修課啊,慎醬。”
一不小心被揉個正著的白發男孩:“啊?”
等等,這個男人到底明白了什麼?
一方通行突然感覺兩人的對話根本不在一個層麵上。
“彆裝了,我和媽媽都知道了。”
在男孩眼神複雜的注視下,智上健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笑容中充滿了看破真相的得意,
“你和芽衣是從未來回來的對吧?
因為某些意外,占據了慎醬和小芽衣的身體,等到事件解決才能回去,沒猜錯的話,你們應該已經十五歲了吧?”
智上爸爸一臉智慧的推理道,中間還不忘穿插兩句對自己孩子的讚美,
“呀真沒想到,你們年紀輕輕就掌握了時空穿梭技術,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來,慎醬,悄悄告訴爸爸,時空穿梭原理是不是和XXX和XXX有關?”
男人說著做賊似的靠近兒子,用手遮著嘴唇問道。
一方通行:“……”
然而還沒等一方通行回答,智上爸爸又自己拉開了距離,阻止了兒子劇透,
“等等,慎醬你還是彆告訴我了,萬一觸發了時空禁製,改變了未來就不好了,果然技術還是需要巴拉巴拉——”
一方通行:“……”
這不是除了年齡之外,全都偏到天邊去了嗎!
還有這眼熟的離譜又自圓其說的詭異腦洞是怎麼回事?!從這方麵來看,你和那小鬼還真是一家人……
想起小芽衣一度信誓旦旦,堅信他是奧特曼的言論,白發男孩捂著額頭,心累地歎了口氣。
“所以呢,你現在跟我說這個是打算做什麼?”
一方通行皺著眉問道,看上去已經放棄了與男人爭論所謂的時空穿梭設定。
“沒什麼,”
智上爸爸看著兒子,像是天底下每個父親一樣,他仔細地注視即將遠行的孩子,想要將孩子的音容刻在腦海中,
“隻是想在你離開前,再和你說說話而已。”
一方通行一怔,他沒有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
“不要小看父母的直覺啊,慎醬。”智上爸爸說道。
男人注視著兒子,像是想起什麼,他彎腰從紙袋裡掏出一個天鵝毛絨玩具,遞到男孩麵前。
這絕對是一方通行平生見過最醜的毛絨玩偶。
天鵝的絨毛被粘得歪歪扭扭,白色的翅膀一大一小,整個看著就是幼稚園手工大型翻車現場的成品。
唯一值得稱道的地方,也就鑲嵌在上麵的那對天鵝眼睛。
紅色的瞳孔充斥著狂氣,乍一看,還真有幾分某位能力者的神韻。
一方通行一副看奇行種的表情:“……做什麼?”
“額……算是補償的生日禮物吧。”
智上爸爸有點不太好意思地抓了抓臉,
“福利院的修女說,你曾有個走到哪兒都抱著的天鵝玩偶,但是被其他小朋友搶走了,我找不到的原版,就自己做了一個……”
一方通行看向智上健樹,眼神透著難以置信:“哈?送十五歲的兒子毛絨玩具,你是笨蛋嗎?”
“……唔,果然還是太醜了嗎?”
智上爸爸有點受傷地垂下眼睛,連頭頂同款支棱的虎斑貓發箍似乎都失去了精神。
“嘖……!”
白發男孩突然大聲咂舌,奪過智上爸爸手裡的玩偶塞進裝著飲料的購物袋,算是接受了這個一言難儘的禮物。
“慎醬——”智上爸爸感動得淚眼汪汪。
嗚,他的慎醬果然是天使一樣的好孩子!
一方通行無語地瞥了眼擤鼻涕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低頭看著塑料袋裡的玩偶,突然自言自語般說道:
“……所以為什麼是天鵝?”
白發男孩的聲音很小,與其說是對話,更像是咕噥的喃喃自語。
但是一旁的智上爸爸還是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