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日曜日,橫濱難得風平浪靜。
連整日不得“清閒”的暗巷鬥爭都少了大半,武裝偵探社更是隻接到了丟貓尋失物的零星委托。
簡直是一個悠閒到,不睡覺都對不起窗外陽光的好日子。
但中島敦卻總有種要發生大事的預感。
從早上出門起,這股預感就一直縈繞在他的心頭,以至於走在路上都無法安心,時不時被一些諸如車輛鳴笛之類,無光緊要的聲響嚇得一驚一乍。
怎麼回事?是昨晚沒睡好嗎?
敦有點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如果這時候他是白虎的形態的話,估計連尾巴都想跟著甩幾下地麵。
這種仿佛悶夏般,讓人心神不寧的預感困擾了白虎少年一路。
直到他打開了偵探社的大門,才發現,被這股“心煩”支配的不僅僅隻有他一個人。
偵探社的大家都在——
亂步先生坐在位置上,單手撐著臉百無聊賴地玩著波子汽水彈珠;與謝野醫生和穀崎直美、鏡花醬她們湊在一起,似乎在聊最新的時尚雜誌;賢治在照顧花草。
就連時常不見蹤影,不知上哪裡進行入水儀式的太宰先生,
也好好的躺在沙發上,那本翻舊了的《完全自殺手冊》蓋他在臉上,經常外出覓食的三花貓蹲坐在沙發邊的茶幾上舔著爪子,一派悠閒的模樣。
——多麼歲月靜好的情景,但直覺堪比野生動物的敦,還是感受到了,有一種說不清的氣氛,籠罩了整個偵探社。
證據就是,難得的休息日,偵探社全員卻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了辦公室裡。
“哦,你也來了啊,敦。”
國木田獨步端著泡好的茶水,剛走出茶水間,就看到木樁似的,呆站在門口的中島敦。
敦遲疑地問道:“國木田先生,大家這是……”
“嘛。”
國木田推了推眼鏡,掃了眼窗外的方向,“就跟你一樣,都在等待某個結果吧。”
結果——
中島敦順著大前輩的視線走到窗邊,向外看去,入眼的是橫濱晴朗的天空。
白虎少年怔怔地抬頭看著上空,幾乎是立刻反應過來國木田獨步說的等待,指的是什麼。
對了,已經三個月了,難道說芽衣小姐他們——?!
敦猛得睜大了雙眼,第一反應是轉頭去看另一側的江戶川亂步,尋求答案。
像是感應到白發少年的視線,黑發青年擺弄著桌上的彈珠,頭也不抬地給出了肯定的答複,
“就是你想的那樣,時間應該差不多,他們要回來了。”
中島敦呼吸一窒,還沒來得及思索,下一句話已經脫口而出:“那芽衣小姐的勝算?”
江戶川亂步沒有說話,回答他的,是沙發上的太宰治。
“加上那個小矮人現在的戰力,百分之十吧。”棕發青年拿下臉上的書,淡聲說道。
“怎麼會……隻有百分之十——”
中島敦不可置信地說道。
他不理解,明明有那位重力使在,為什麼勝率還這麼低,神明,真的那麼難以戰勝嗎?!
“太宰桑!有什麼是我們能做的?至少——至少不能讓芽衣小姐與中原先生孤軍奮戰!”
白發少年神情急切地問道。
不僅僅是關乎橫濱本身存亡,就算是不相乾的外人,見過那位少女背負著意誌一路掙紮行來的模樣,敦也不願意眼睜睜地看著少女走向既定的終點。
更何況——
中島敦捏緊了拳頭。
更何況,將智上芽衣推向終點的,正是他們本身。
“是呢,還有什麼,是我們能做的呢?”
太宰治自言自語般輕聲低語。
武裝偵探的辦公室不知何時,徹底安靜了下來。
調查員們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他們不再交談,默契地將目光投向了沙發上的棕發青年。
在眾人期待的注視中,這位港·黑前乾部微笑了起來。
明明是整日尋求死亡的迷惘之人,這一刻,他鳶色的瞳眸中卻泛起了一層微弱的,名為希望和樂觀的光芒,
“是呢,如果說還有什麼,是我們可以做的——”
太宰治微笑的平靜說道,“那就嘗試祈禱吧,祈禱,然後等待奇跡發生。”
同樣的場景,也在港口黑手黨與異能特務科上演。
“祈禱?”
首領辦公室,森鷗外看著手裡遞回來的戰前情報,一向運籌帷幄的首領先生臉上,出現了難得的純粹疑惑。
他像是確認一般,合上情報又打開。
然而那兩個詭異的文字依然沒有消失,光明正大地占據了情報正中央的位置。
“紅葉君,這個‘祈禱’,難道是什麼最新的武器的代稱嗎?”
森首領不抱期望地看向得力部下。
“很可惜鷗外大人,‘祈禱’如您所見,就是字麵意義上的含義。”
這位五大乾部之一望著首領難得疑惑的表情,象征性抬起和服衣袖,遮掩住嘴角的笑意,然而雙眼卻暴露出了她真實的心情,
“不過妾身倒是覺得,這個方案也不失為是一種浪漫。”
浪漫啊……
森鷗外輕歎一聲,將手裡的情報放到一邊,與意大利彭格列不久前遞來的問候信歸到一處。
雖然無法親眼目睹,但隨著意大利、東京各處有意無意傳遞而來的訊息增加,森鷗外大致還原出了智上芽衣與中原中也的進程。
彭格列首領,咒術界最強、學園都市的一方通行。
他們的橫濱,真是了不起對嗎?
一點也沒有辜負他們的布置,甚至似乎還遠遠超出了初始的期待。
然而,再多的籌劃也到此為止了。
森鷗外上身往後輕輕靠向椅背,他側過臉,看向通電的窗邊。
在那裡,一個金發藍眼的人形異能正趴在窗戶上,神情專注地看著遠處蔚藍的天空。
“儘人事之後,就是聽天命了嗎,真是不符合我們作風的行動啊。”
森鷗外苦笑的說道。
“誰說不是呢。”
尾崎紅葉走到側邊的椅子坐下,安靜地等待著那個時刻到來。
異能特務科所在的內務省
井然有序的表麵之下,不斷有電話從各部門接入、撥出——
【“避難所應急預感……”】
【“民眾輿情引導與疏散——”】
【“考慮天災最大的摧毀程度……重建所需要資金,以及最壞可能,A367號戰死,橫濱……”】
各式各樣龐大的信息,如海洋般向內務省特彆機構彙聚而來,堆積在阪口安吾與種田山頭火的桌麵,壓榨著兩位勞模的神經。
橫濱天幕消失的三個月,他們不可能清閒,相反,需要提前備案的事宜超出了想象。
首當其衝的,是來自上層的壓力,然後是城市的避難預案,考慮到最糟糕的情況,他們甚至著手準備了橫濱市民的轉移。
數百萬人口,即使是相鄰的東京,也無法一次吞下這麼多。
當然,知道真相的隻有少部分,明麵上,他們一直以防災預演作為交涉話術。
以至於相當長一段時間,東京、大阪以及名古屋的官員們,都以為他們終於被橫濱的異能力者逼瘋了,開始暗搓搓想象世界末日。
哈哈,真要是世界末日,到時候哭的還不一定是誰呢。
阪口安吾了在心裡冷笑。
年輕的輔佐官捏了捏酸痛的鼻梁,暫時將雙眼從電腦屏幕前離開。
“滯空回緒裝置和監測儀怎麼樣了,有信號嗎?”阪口安吾再一次問道。
“還沒有任何訊息。”對麵人說道。
“是嗎。”
阪口安吾起身,望了眼窗外的天空。
應該,就是今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