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其實我也說不清楚。”
明明是當事人,銀發少女反而露出了比對方更疑惑的神情,
“直覺告訴我,應該這麼做。那位夫人說黃色百合的花語是感謝,也許在我不知道的時候,蝴蝶小姐曾經幫助過我很多次,所以我今天出門,才會在這裡遇到蝴蝶小姐。”
“恩!肯定是這樣!”
智上芽衣點著頭,覺想得越想越有道理。
總而言之,相信直覺就對了!
其實從某個程度來說,芽衣的直覺是對的。
畢竟無論是最開始的治療艙,還是最後麵對西比爾時,修複少女的奇異的力量,都確實來源於與謝野晶子的【請君勿死】。
被叫做蝴蝶小姐的與謝野,神情複雜地看了一會兒芽衣,突然低頭扶著額頭,笑出了聲。
“什麼啊,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
好久沒有笑得這麼歡暢。
踩著細高跟的醫生小姐不再拘泥,她不客氣地將百合接過抱進懷裡,衝著智上芽衣抬起嘴角,
“我們來交換聯絡方式,可愛的小姑娘。”
哼,一群畏首畏尾的沒用男人,亂步都把機會送到眼前了還不知道珍惜。
那她可就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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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亂步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所以,自然理所當然地,看出了同事們這幾天的躊躇和糾結。
真是的,再不去主動建立聯係,等到笨蛋橫濱徹底被時尚帽子先生劃入保護圈,你們可就真的連道謝的機會都沒有了哦!
黑發偵探大人怒不可爭地看著同事直搖頭。
結果,果然還是要亂步大人出手才行嘛!
亂步咬著糖果,從抽屜裡翻出了一張橫濱地圖,用馬克筆在咖啡店的位置畫了一個圈。
“隻靠敦和國木田君他們,肯定會失敗的哦。”
一旁的太宰治瞥了眼地圖,隨口說道。
……有道理。
想到幾個同事的稟性,亂步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手把橫濱車站與某處花店一起圈了起來。
算一算時間,與謝野也差不多出差回來了。
畫完圈後,江戶川亂步隨手將記號筆丟到一旁,伸手去扒拉藏起來的粗點心。
中途,黑發青年瞟了眼太宰治,突兀地開口說道:“五年?”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隨意坐在辦公桌合上的鳶眼青年,卻像聽懂了一般,露出一個隻可意會的笑容,
“最遲不會超過八年。”
“哦,那還可以。”
江戶川亂步聞言,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就像是偵探社的眾人,從未想過將天幕與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智上芽衣一樣,
太宰治與江戶川亂步,這兩個武裝偵探社的智力天花板們,也從未想過,將正在執行的計劃,告訴第三個人。
雖然與其說是計劃,倒不如說是另一個亂步與太宰治最後的要求。
天下可沒有白吃的午餐,那兩位不做人的AI同樣不是樂於奉獻的類型。
在計算方麵,AI遠比講求人情的人類精明刻薄得多。
半月以前,就在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芽衣與神明的最後一戰時,AI亂步與AI太宰已經開始思考更遙遠的事情。
比如——
當時間線重啟後,那個擁有“三刻構想”的橫濱組織,會如何對待智上芽衣。
一個自由的、與城市安危高度綁定的城市之靈,在那群人眼中,簡直是行走中的不定時炸彈。
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會爆炸。
連荒霸吐裝置載體都研究出來的世界,那些會怎麼利用智上芽衣,AI們都不需要建立觀測模型,用一串代碼都能解碼出來。
更何況,他們的英雄小姐,是個不擅長陰謀的武鬥笨蛋。
AI太宰:“真是令人操心啊。”
“我們需要保障。”
數據空間內,AI亂步平靜地說道,一旁混合的棋子與棋盤出現在智能生命體麵前。
將棋代表武裝偵探社。
圍棋是異能特務科。
國際象棋象征港口黑手黨。
那時候,小亂步幾乎想也不想的把圍棋撤出了選擇的範疇:“這個算了,不合適。”
一個被罪魁禍首的俄羅斯人滲透了大半的官方機構,甚至最強特種部隊的成員都是異能改造體,隊長更是個臥底,絕對不可以把芽衣交給他們。
最好連多餘的聯係,都不要有。
AI們可不想好不容易成功重啟後,在某一天又曆史重演。
不,倒不如說,肯定會曆史重演。
熟知人類曆史的智能生命體向來不吝於以最壞的惡意揣測人,尤其還是日本的政客。
那句話怎麼說的?
——人類在曆史吸取的唯一教訓,就是人類不會在曆史中吸取任何教訓。
“武裝偵探社也不行。”
鳶眼AI遺憾的把將棋推倒。
武裝偵探社是站在白天與黑夜之間的中立機構,它的立場天然決定了,與官方更加親近。
保住【請君勿死】,和保住【城市之靈】,完全是兩個概念。
它太講求正義性,注定會受到掣肘。
“隻剩下港口黑手黨。”AI太宰勉強點了點國際象棋。
港·口黑手黨與兩個組織不同,是徹頭徹尾的將暴·力轉化為利益的黑暗組織。
對於這群瘋子來說,誰也不能將利益從他們的手裡奪走。
那個荒霸吐載體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是需要做點小變動。”
AI亂步注視著棋盤上的國際象棋,片刻後,將象征“王”的棋子取了下來。
PortMafia是橫濱的底牌之一,但橫濱永遠不會為PortMafia所用。
該怎麼做?
很簡單,換一個不那麼理性的首領就行。
兩個AI對視片刻,同時露出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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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多八年,那個蛞蝓就會取代森先生,成為港·黑的新首領。”
武裝偵探社內,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擺弄著桌上的雜誌。
長出一截的繃帶就像尾巴似的,掛在青年的手腕上,隨著他的動作在彩頁上掃來掃去,
“方法嘛——我已經和那家夥見過麵了,不出意外,明天,森先生應該就會宣布港·黑的未來首領,戰戰兢兢培養繼承人,最後退休。”
嘖,要不是那個AI太宰治,他才不會這麼便宜了黑漆漆的蛞蝓。
說到混蛋AI。
那個坑自己的家夥,都做了什麼啊!
想起不久以前,一米九的往日搭檔俯視自己的眼神,某個鳶眼青年手上一用力,麵無表情地扯爛了手裡的雜誌。
江戶川亂步看了眼太宰,聰明的決定不去戳火藥桶。
當然,那兩個AI的設置的保障,可不止一個PortMafia。
還有第二個——【書】。
哦,現在應該稱它為“酒井大壯”。
至於怎麼做到的,人形異能愛麗絲就是就好的漏洞。
AI們不需要做什麼,隻要將那個吞了三把【鑰匙】的載體,借著光樹一起送到橫濱就可以。
沒錯,就是那個最後,被小亂步放入巨大光樹裡的小嬰兒。
它是喚醒AI愛麗絲的契機。
到這裡,智能生命體們的計劃才算進行了三分之二。
事實上,還有第三張底牌——
坐在辦公桌邊的亂步叼著美味棒側過頭,視線從窗口飛出,輕輕落在了樓下,和與謝野晶子交換聯係方式的智上芽衣身上。
像是感應到了偵探的視線,銀發少女若有所思地抬起頭,笑著衝亂步擺了擺手。
與此同時,偵探社外部的走廊,傳來了中島敦與國木田獨步的腳步聲,中間還摻雜了兩人嗚嗚的懊惱聲,以及穀崎直美安慰的話。
最後一張底牌,就是他們。
他們這些,親眼見證了智上芽衣失去、痛苦和成長的推手與旁觀者。
無論是出於愧疚、補償還是其他感情,
從那個天幕出現在上空,他們被扯入這場劇目開始,他們就注定了要站在智上芽衣的背後。
這是一個陽謀,
但他們甘之如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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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簡單的路。
如果覺得風平浪靜,一切順利的話,那不過是因為有人提前為你鋪平了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