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 59 章(1 / 2)

夢境中的血腥與腐朽並沒有出現,整個花園氤氳著沁人心脾的靈氣,姹紫嫣紅的花團在少女腳邊的小徑之外隨風搖曳。鵝黃的宮裝妥帖壓過她的裸-露的鎖骨途徑束胸之上的大片雪白,然後在腰間考究地束緊,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

烏發白雪,黛眉紅唇,微風之中,長發被輕輕撩起,也動蕩了她眼中的光,讓她的清麗之中多了幾分嬌妍。

顧扶辛眼底的魔紋讓他比從前多了幾分邪氣,但因為他過於冷漠的神情,這抹豔色隻讓他看起來更加危險。

餘瑤站在原地沒有動,顧扶辛並不惱,他走到餘瑤麵前,抬手將一朵小小的紫色牧靈花彆在她鬢角。他冰涼的指尖輕輕擦過餘瑤的鬢邊,留下若有若無的酥-癢,餘瑤不由縮了縮脖子。

顧扶辛伸出的手從餘瑤身側滑下,然後停在餘瑤手側,小心而遲緩地探入餘瑤微蜷的手指中間,小心地像是害怕驚起林中飛鳥一般。

但冰涼的觸感卻驚得餘瑤緊了緊指頭,兩個人的距離非常近,餘瑤感覺顧扶辛的氣息完全將她籠罩著。

顧扶辛的手稍稍一頓,然後兩根手指探入餘瑤掌心的間隙,撐開餘瑤蜷縮的纖細,緩緩滑入。

骨感與堅硬穿過溫暖的柔軟,餘瑤半邊身子都爬起一層雞皮疙瘩,她想要抽手,但被顧扶辛製住了動作。

顧扶辛沒使什麼力,但是餘瑤就是掙不開。

手上傳來的觸感是如此冰冷,但鼻息間的氣息卻如此霸道而不容抗拒,餘瑤低下頭,輕聲道:“你放開。”

顧扶辛眸色沉了沉,果真放開了餘瑤的手。

手指間的冰冷觸感並未消散,餘瑤心中不僅沒覺得輕鬆,反而覺得麵前盯著自己的視線好像更加危險了。

餘瑤下意識轉身想走,但下一刻,天地翻覆。

顧扶辛撈起餘瑤的腿彎,將她打橫抱起,大步往院子外麵走去。

路上的丫鬟見到渾身冒著冰冷殺氣的顧扶辛,都讓至路邊恭敬行禮。

餘瑤抬頭看向顧扶辛,顧扶辛留給她的半邊側臉冷漠得沒有任何表情。餘瑤堵在喉嚨口的話順勢咽了下去。

魔界的王宮很大,顧扶辛也不急,抱著餘瑤走在長廊之上,黑色的衣袍與鵝黃的裙擺層層疊疊,餘瑤仰得脖子有些發酸,便將臉輕輕貼在顧扶辛衣裳上。顧扶辛嘴角輕揚,麵上的冰冷融化了一些。

一直到了王宮之外的一處懸崖之上,顧扶辛將餘瑤放下。繡花鞋踩在碎石之上,引得鬆軟的沙土嘩啦啦往下掉。

懸崖下麵是嶙峋支出的石頭,餘瑤有些猝不及防,她輕輕拉住顧扶辛的衣袖,緊張道:“你要做什麼?”

書裡麵說的男主有仇必報,對屢次慷他人之慨的餘瑤更是厭惡,因為她是這個虛偽世道的典型代表。

雖然她沒有這麼對過顧扶辛,而且已經儘可能避免了原劇情,但是她對狗勾的那些聖言聖語卻是實打實的,顧扶辛會不會,早在旁觀這個道貌盎然的虛偽之間,將她打在了必死名單上?

餘瑤又想到她在柳州自作多情還想要保護他,他在她麵前的可憐乖順的模樣,都是裝給她看的吧……

餘瑤眼中的擔憂悉數落入顧扶辛眼中,顧扶辛眼底稍縱即逝一絲受傷之色,他輕笑道:“師姐猜猜?”

餘瑤悄悄瞥了一眼他的手邊,沒有召劍的動作,應該不會現在殺她,但、他不會要推她下去吧?

餘瑤眼中的警惕像是一把又一把無形的刀砍在顧扶辛心上,他彆過臉不再看餘瑤,冷聲說道:“師姐看那邊。”

前方,高高聳立的山石像是被利刃垂直切開,光滑的懸崖之上刻著遒勁的大字,縱眼看去,幾乎每個山峰都有,雖然字體不儘相同,但是都飛揚有力。

“這是什麼?”餘瑤問道。

顧扶辛掀起衣袍,在餘瑤的注視下端端跪在了山崖之上,他挺直脊背看向遠處的山石壁說道:“師姐,跪下吧。”

餘瑤心下遲疑,顧扶辛也不催,冷著臉看著前方。半晌,餘瑤還是也跟著跪了下來。

顧扶辛這才說道:“這是孤的父君與先祖們留下的字碑。”

修者死後消散於天地,沒有屍身存留。魔界多年被隔絕於飛淵大陸之外,久而久之,這些存留的石碑仿佛成了曆代魔君立在天地之間早已被人遺忘的墓碑。

氣氛一時有些悲壯凝重,顧扶辛突然說道:“師姐,拜一拜吧。”

餘瑤點了點頭,對著遠處的山石拜了下去。

在她彎腰的時候,顧扶辛也跟著拜了下去。

餘瑤直起腰身,顧扶辛提醒道:“師姐,還有兩次。”

餘瑤又拜了兩拜,沒有看到顧扶辛彎腰之時嘴角的上揚。

如此一來,餘瑤心中提著的膽子也放了下來,她試探著問道:“魔君他為何會被扶魘算計,還有那些萬魔陣法……”書裡一直沒有正麵描寫過顧扶辛的父親那一輩的糾葛,餘瑤趁著現在氣氛不錯,便問了出來。

顧扶辛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師姐可知道最初的魔氣是怎麼來的?”

“從千萬年前十位飛升之時便有了,無人知道魔氣從何而來,隻知道入魔之人會變得殘暴嗜血,神誌不清。”餘瑤說道。

顧扶辛輕笑,說道:“那師姐可知道,為何一直以來,飛淵大陸從來隻有靈魔之分,隻有靈修入魔,魔修卻永無翻身之地。”

餘瑤愣住,她以為魔修即是惡是作者給這個世界的設定,因此從未去細想過。

“在那十人飛升之前,也是有走火入魔的,”顧扶辛笑了,他繼承了魔君之位,也繼承了那掩藏在年歲裡不為人知的秘密,“但那個時代,出現了邪修發現了將導致修士走火入魔的心魔煉化成一股霸道的力量,然後借此開山立派,借用這股力量到處興風作浪,被侵蝕之人往往丟了神誌,成了隻知殺戮的怪物——魔傀。最為可怕的是,魔傀同那力量一樣,也有侵蝕同化之力。”

“就像困妖之塔裡麵那些人那樣?”

顧扶辛看向餘瑤,算是默認,“後來第一批飛升之人組織正道修士討伐了邪修門派,但邪修早已將這股力量煉化成了可以不斷吸食世間所有貪念惡意的邪物,討伐之人被吞了神誌,成了怪物。”

“那一戰最終還是以浩燁真君方的勝利告終,那十人煉化了邪氣,但魔氣早已與無數修士的邪念心魔關係在一起,浩燁那些人便將魔氣封在了如今的魔界,在完成萬魔坑的封印之後,僅存的還有淨化之力的隻剩下當時修為實力最強的扶家之人,於是扶家便入了魔界,畫地為牢。”

“那後來為何所有人都對魔界避之唯恐不及?”餘瑤不解道。

顧扶辛輕蔑地扯起嘴角,“十位飛升修為的人尚且折損在魔氣之下,那些苟存之人一旦有了安居一隅的機會,怎麼還會踏入魔界?久而久之,魔界變成了不祥之地,魔界存留的人,變成了身而為惡的怪物。”

餘瑤默然,排在最前麵的山石壁上寫著龍飛鳳舞的九個字,“蕩魔物,拔汙穢,定海清。”

何其嘲諷。

顧扶辛嘴角揚起幾分自棄:“師姐是不是從來都認為,孤也是魔物?”所以明明他與顧扶辛從來都是一個人,餘瑤卻對魔君扶辛心懷畏懼。

餘瑤搖頭,想說“不,不是,你們都是英雄”,可一道熟悉的提示音在她腦中響起,那摸魚許久的係統沒有感情地提醒道:檢索到宿主即將做出ooc舉動,接下來將自動進行情節修複。

什麼情況?

由不得餘瑤多想,餘瑤聽到自己堅定而不容置喙地發出了一個單音節:“是。”

餘瑤:???

係統:魔修嗜血暴戾,修煉功法詭異殘忍,但因為修煉速度遠超常人,一直以來都有修士墮魔為禍大陸,您的母親正是在當年一場鎮魔大戰中為魔修所殺。殺母之仇曆曆在目,您從小天賦異稟,受儘寵愛,對誰都能有一顆聖母之心,但唯獨對待魔族,您是堅定的剿滅黨。對於魔族的狡辯,您分外生氣,將想辦法煽動師門進行討伐。

餘瑤:這係統發任務怎麼不看氛圍啊喂!能不能看看劇情都偏成什麼樣了?

係統沉默片刻說道:考慮到劇情混亂,現在為您開啟緊急特權模式,您可以選擇保持沉默哦。

顧扶辛又笑了笑,他站起身,對餘瑤伸出手道:“回去吧。”

餘瑤想自己站起來,但是她跪太久了,膝蓋酸,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有站穩。顧扶辛撈過餘瑤,再次將她抱起。

係統提醒道:請反抗並說出魔物放開我!

餘瑤:我拒絕。

係統:如果拒絕係統任務需要啟動沉默權限,是否現在啟動?

餘瑤麵無表情:啟動。

二人一路無言,顧扶辛不說話,他從來都不愛說話,在人前說話也一定帶著某種目的。從前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希求誰的在意,渴望誰的理解,是他從一開始都未曾意識到自己對餘瑤開了這個口子,從此便將餘瑤當成了最後底線。

如今這條底線也容他不下,意料之中的暴怒卻並沒有到來,顧扶辛忽然明白,也許,他從來都不需要這些東西。

餘瑤一直注視著顧扶辛,顧扶辛的臉上早已恢複了一如既往的冷漠。但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似乎被他丟掉了。

顧扶辛將餘瑤帶回了房中,把她放到床邊上,然後留下一句“師姐好好休息”便離開了。

空曠的是宮殿一時安靜下來。

餘瑤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間,總覺得,她好像放任什麼東西溜走了。

沒多久,婢女魚貫而入,手上盛著各色花樣的大紅錦緞與精致的珠寶首飾,領頭的婢女帶頭給餘瑤行禮,然後恭敬道:“請姑娘挑選喜服式樣。”

餘瑤問道:“你說選什麼?”

那婢女笑道:“恭喜姑娘,魔君已經吩咐下來,三日後便與姑娘完婚。”

餘瑤坐不住了,她站起來往外邊走去,“顧扶辛在哪裡,我要去找他。”

她剛走到門口,便迎麵撞上款款走進來的顧傲安。顧傲安還是同從前一樣,唇角掛著從容的似笑非笑。

“餘姑娘,好久不見。”顧傲安對屋裡頭的婢女說道,“你們下去吧,我同她說幾句。”

婢女應聲退下,顧傲安自顧自走進屋內,坐到桌邊,給自己倒了杯茶,細品了一番才歎道:“表兄對餘姑娘你,很是上心呀,甚至為了你專門開引了一條靈脈道王宮地下,為你種出外頭那些花草。”

餘瑤神色微動,她坐到顧傲安旁邊,手指不自主地扣緊問道:“顧扶辛到底是什麼意思?”

顧傲安笑道:“表兄他對餘姑娘的心思,餘姑娘難道還不明白嗎?”

餘瑤猶豫道:“可是……”顧扶辛上次在禁地之中便說喜歡她,餘瑤卻像鴕鳥一般躲著顧扶辛,她不是討厭顧扶辛,而是從一開始,她就不知道自己對顧扶辛到底算不算得上喜歡。

顧傲安阻止了餘瑤的可是,“餘姑娘,表兄這些年過得很不好。在禁地之中的時候,本宮便想著你能不能幫他一把,沒想到依然還是變成這樣,他如今所做的,依舊還在正軌上。他會死的,餘姑娘。”

“我不信。”書裡的扶辛可是問鼎飛升的,怎麼可能像顧傲安說的這樣?

顧傲安輕笑,“餘姑娘,本宮知道,你知道很多事情,但有一點你可能不知道,姑父之所以被扶魘奪權,不是因為扶魘有多了得,而是因為王宮地下鎮壓的魔氣多年以來已經異變了,姑父耗儘修為才將這異變壓住。”

她說到這裡歎了口氣,“可是那扶魘空有奪權之心,卻沒有奪權的能力,接手那陣法之後,不過幾十年的時間,扶魘便被活活耗死了,表兄回來的時候,他在陣法之上隻剩下了一層皮了。”

餘瑤愣住,外麵的一日,魔界一百年,原本這隻是書中給男主的金手指,但沒想到,她沉睡的三年,顧扶辛在魔界已經獨自忍受了幾百年的折磨。

“餘姑娘,你以為,表兄是真的無所不能嗎?”顧傲安輕輕放下杯盞,“表兄已經隻剩下一個人了,你以為,他能用什麼扛住那隨時可以肆掠整個大陸的魔氣呢,餘姑娘?”

顧傲安歎了一口氣道:“餘姑娘,你可憐可憐他。你如果要是有一點點喜歡他的話,給他一點希望。”

餘瑤深吸一口氣說道:“顧長公主,你話裡話外都說著顧扶辛的不容易,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我並不喜歡顧扶辛呢?”

顧傲安笑了,“餘姑娘,你是在問我還是在問你自己?你對表兄的在意,難道僅僅隻是因為萍水相逢的救助與關懷?”

餘瑤彆過臉,她對顧扶辛,不喜歡是假的,但有多喜歡呢?比起顧扶辛獨一無二的喜歡,她這點小心動,是否可以給顧扶辛同樣的回應的?餘瑤不知道。但……

“我並不希望他就這樣去赴死,”餘瑤垂下眼,“顧姑娘,可否幫我給我師尊帶個話?”

顧傲安揚唇道:“自然。”

顧傲安走出門後,看了一眼門內還在低頭沉思的女子,然後對守在外邊的婢女道:“進去吧。”

餘瑤站起來,張開手,讓她們量了尺寸。

顧傲安點點頭,這才消失在長廊轉角。

接連幾天,顧扶辛都沒有來餘瑤,但吃食用度,倒是一件不落地全給餘瑤送過來了。

餘瑤掐著日子,現在的劇情已經不是她能預判的了,但按照顧傲安的消息,顧扶辛應該近日便會發動徹底淨化魔氣的陣法,而係統在瘋狂修複之後,將門派討伐完整地保留了下來。

也就是說,就算顧扶辛在解決完魔氣之後還能活下來,外麵的討伐之戰,可能會切斷他的所有退路。

雖然在原書中,所有打著剿滅旗號的正道都做了顧扶辛飛升的墊腳石,但書中的顧扶辛是將魔氣放了出來。

如此心緒不寧了兩三日,待餘瑤回過神看向外麵的世界,才發現整個王宮都已經張燈結彩,到處都掛著大紅的綢緞與燈籠。

這日婢女伺候餘瑤梳洗,換上了大紅的喜服,她等在大殿中,藏在衣袖下的雙手不自主攥緊。外麵沒有宴席聲,也沒有鑼鼓聲,安靜得像是餘瑤一個人的婚禮一般。

餘瑤心裡怦怦直跳,她想到顧傲安的話,她對顧扶辛,難道僅僅隻是因為不忍心嗎?

不是的吧,應該不是的,她忍不住笑了笑,原來她早就喜歡顧扶辛了,隻不過她從來沒有告訴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