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擦拭灰塵一邊等著陸詢問話,可陸詢隻是低著頭,快速瀏覽著那些卷宗。
他看得太快,柳玉珠不得不加快速度,不敢分心。
漸漸地,擦拭乾淨的待看卷宗擺了一摞,夠陸詢看一段時間的了。
趁他不注意,柳玉珠悄悄活動了一下雙臂手腕。
“你與雷捕頭,平時見麵都聊什麼?”
終於問話了,柳玉珠精神一震,如實作答:“雷捕頭話多,什麼都能聊,有時候聊縣衙裡的案子,有時候聊街上的見聞,五花八門,凡是他覺得有趣的,都會跟我說。”
“看來他是真的喜歡你。”陸詢看她一眼,“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雷捕頭魁梧不俗,你為何不願嫁他?”
這話誰都問得,他怎麼問得出口?
眼圈發熱,柳玉珠一邊擦新的卷宗一邊低聲道:“離開京城時,我已經決定終身不嫁了,回到故土,開個鋪子,賺點小錢,不也挺好。”
若要嫁人,就避不開身子那一關,發生在京城裡的事,柳玉珠連家人都瞞著,更不想告訴外人。
她長長的睫毛低垂,看不出眼裡是否有淚。
一卷擦完,她又拿了一卷,看起來倒像無事了。
陸詢繼續問:“他可有跟你提過他有什麼仇家?亦或者,他曾經抓過的犯人最近刑滿出獄了,或是他才抓了哪個犯人,對方家裡恨他入骨?”
柳玉珠動作慢下來,凝眉沉思。
她的客棧才開三個月,與雷捕頭也才談了三個月,時間太短,如果有什麼令她記憶深刻的話題,仔細想想還是能想起來的。
陸詢沒有打擾她。
脖子有些酸,陸詢微微活動活動,視線一轉,看到了放在旁邊的蟹黃包食盒。
他打開食盒,淡淡的白霧升騰開來,用手背碰了碰包子皮,還是溫的。
食盒裡放了兩屜,每屜擺了六個,清風還放了一碟子醋。
陸詢看餓了。
他將兩屜蟹黃包都擺到桌子上,瞥見柳玉珠還在習慣性地去拿卷宗擦拭,陸詢便道:“休息片刻,等我吃完再擦,免得飛灰落到吃食上。”
柳玉珠回神,這才發現那兩屜蟹黃包。
香氣撲鼻,柳玉珠偷偷地咽了咽口水。
她已經三頓沒吃了,牢獄裡提供兩頓飯,爹娘來看她也帶了飯,可柳玉珠憂心案子,什麼也吃不下。
現在怎麼就想吃了?
是縣衙的蟹黃包做的太好,還是發現陸詢有幫她的意思?
柳玉珠不知道,她就是餓了。
“想起什麼了嗎?”陸詢夾起一個包子,一邊蘸醋一邊問她。
柳玉珠搖搖頭:“您慢用,我再想想。”
她偏過頭,希望看不見就不會再饞。
“牢房夥食如何?”陸詢問。
柳玉珠還是搖頭,沮喪道:“一直在想案子,沒胃口吃東西。”
陸詢似乎很不讚成她這種態度,推了一屜包子過去:“不吃飯怎麼有力氣協助我破案,吃了,這些卷宗可能要看到後半夜。”
柳玉珠假意客套了下,見他是真的要她吃,這才在身上抹抹手,低頭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她眼淚又巴巴地往下掉,一對兒一對兒仿佛珍珠豆子。
陸詢:“哭什麼?”
柳玉珠放下包子,淚眼汪汪地望過來:“真不是我殺的,有他給我撐腰,我能少很多麻煩,我怎麼會殺他。”
陸詢從袖子裡取出手帕,遞過去,問的卻是另一回事:“你與他親近,就是為了找個靠山?”
柳玉珠點點頭,又搖搖頭,一半是找靠山,一半是欣賞雷捕頭的真性情。
陸詢垂眸,對著卷宗道:“哭也沒用,有力氣不如仔細回想他跟你說過的話,可能無心的一句,便是破案的線索。”
柳玉珠明白,她就是委屈,這麼美好的夜晚,她本可以舒舒服服地躺在她花大價錢置辦的拔步床上,然而卻被人送到了牢房,牢房鋪著潮濕的稻草,會有蟑螂、潮蟲從裡麵爬出來。彆說在宮裡的時候,就是在柳家,從小被爹娘嬌養的柳玉珠也沒吃過這種苦。
陸詢蘸醋,她蘸著心裡的苦,不知不覺吃了滿滿一屜,連陸詢偷偷往她那邊夾了一個都沒發現。
後麵的一個時辰,柳玉珠想到兩個雷捕頭提到過的小案子。
陸詢皺眉道:“這種案子有什麼稀奇,你去那邊麵壁,不用做彆的,隻管好好回憶。”
他指向長榻挨著西牆的角落。
柳玉珠被他一訓,乖乖去麵壁了。
然而身心疲憊,跪著跪著,柳玉珠就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