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誰呀?”
一個老婦的聲音傳了出來,似乎有些緊張。
不過平時少與人來往的兩個婦人,膽小也正常。
陳武揚聲道:“知縣大人要重審鄒峰案,有話詢問林氏,速速來開門。”
習武之人聲音渾厚響亮,陳武這一喊,左右街坊院子裡都有了動靜,馬家的大門還沒有打開,已有街坊趕到門外,好奇地朝這邊看來。
終於,林織娘身邊的田婆子來開門了,是個瘦瘦小小的老婦人,突然見到陸詢、趙縣丞等人,田婆子臉色發白目光躲閃,十分害怕的樣子。
陸詢反而笑了笑,問:“你似乎很怕本官。”
陸詢容貌昳麗,氣質卓然,在京城有第一雅公子之稱,他這一笑,看得前來圍觀的街坊婦人都發癡了,尤其在一身肥肉汗流浹背的趙縣丞的襯托下,陸詢簡直就像神仙下凡。
田婆子心裡有鬼,哪會在意陸詢笑得好看與否,強忍著沒有去張望院子裡麵,她求助地看向認識的趙縣丞:“鄒峰,鄒峰不是逃了嗎?都三年了,還有什麼可審的?我們當家的都埋了,還能審出什麼?”
趙縣丞熱死了,也渴死了,隻想快點進去坐坐,不耐煩地道:“大人自有思量,你不必囉嗦,趕緊去廳裡備好涼茶,叫林織娘出來問話。”
田婆子不敢違背,慌慌亂亂地去泡茶。
趙縣丞引著陸詢走進了馬家。
馬家蓋了三間上房,南北兩個院子,北院尚不得見,南院裡左右分彆蓋了廚房、廂房。屋簷下圍了花壇,裡麵開著應季的花,看得出主人喜歡侍弄花草,過得很是安逸。
陸詢走得很慢,目光一一掃過院子各個角落。
廳堂裡除了忙著倒茶的田婆子,終於又多了一道身影,是個剛從東屋裡走出來的婦人,三旬左右,肌膚雪白嬌嫩,隻是在陸詢看來,這位林織娘隻是中等偏上之姿,算不得什麼美人,放在侯府一眾婢女裡都不起眼。
看到他們,林織娘局促地低下頭,一副不善言談且怯弱膽小的模樣。
陸詢徑自坐到了主位。
趙縣丞不敢坐,掃眼桌子上的茶水,他忍著渴,給林織娘介紹陸詢,讓她跪拜。
林織娘訥訥地跪了下去。
陸詢聞到了一絲酒氣,道:“你喝過酒。”
林織娘麵上一慌,隨即低著頭道:“夫君被殺後,我,我就染了借酒消愁的毛病。”
陸詢:“你夫君乃鄒峰所殺,你可恨他?”
林織娘頭垂得更低:“恨。”
陸詢:“近日他可來找過你?”
林織娘馬上搖頭:“沒,沒有!”
她的緊張與異常,連趙縣丞都察覺了不對。
陸詢看向陳武。
陳武拔.出佩刀,指揮兩個捕快去搜西屋,他一人去了林織娘的東屋。
就在他跨進去的那一刻,林織娘跌坐在了地上。
趙縣丞嚇得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看向東屋,難道,鄒峰真的躲在這裡?
幾乎他的念頭剛落,裡麵就傳來了打鬥聲,趙縣丞何曾親臨過抓捕現場,想到鄒峰的狠勇,趙縣丞魂都快飛了,下意識地要躲到兩個捕快身後,然而餘光一掃,卻見陸詢仍然端坐在主位,神色平靜地仿佛他隻是過來與人喝茶敘舊。
趙縣丞兩股戰戰,躲也不是,坐下去也不是。
東屋傳來一聲慘叫。
很快,陳武押著一個光著膀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異常高大卻精瘦的男人,一頭乾枯如荒草的長發亂糟糟地披散著,擋住了他的臉,當他被迫跪下來,抬起頭,他的麵容也終於暴露在了眾人麵前,濃眉深目,鷹鉤鼻,說不上多醜,卻十分陰森可怖。
趙縣丞驚得倒退兩步。
這就是鄒峰,當年縣衙裡的鄒捕頭,隻是三年前,鄒峰長得很壯,身上充滿了威武英氣,眼前的鄒峰,那麼瘦那麼狠,幾如惡鬼。
鄒峰看看陌生的陸詢,目光落到了趙縣丞臉上,忽地笑了:“趙大人,好久不見。”
趙縣丞先是驚,跟著怒,指著鄒峰道:“是你殺了雷虎?”
鄒峰冷笑:“他壞我好事,死有餘辜!”
一旁,林織娘突然嚎啕大哭起來。
鄒峰看向她,想到這幾日隨時可得的酣暢淋漓,隻覺得憋了三年的惡氣終於得出,死也值了。
陸詢神色淡漠,離座道:“押回縣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