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1 / 2)

“這說起來,”趙鬆桂有些為難,“都是許多年前的往事裡,長輩又因為忌諱不願透露,我也隻是知道一些罷了。”

季禎想起上一回在這裡狗蛋憑空消失以後江熠有些古怪的表現,他也不嫌趙鬆桂知道的少,“一些也是一些,你直接說就是了。”

“狗蛋本是和我一同長大,比我小兩歲的孩子,算起來今年應該有二十一二歲了。”趙鬆桂話說一半,被季禎驚詫地打斷。

“什麼,你今年隻有二十四五歲?”季禎盯著趙鬆桂老成和他哥差不多的臉,不敢相信。

趙鬆桂雖然有些不解,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是啊。”

他好奇地看著季禎,似乎等待著季禎繼續往下詢問。

季禎也不好意思說清楚,尷尬地擺了擺手道:“沒什麼,你繼續說。”

趙鬆桂這才往下道:“狗蛋小時候隻是和自己的娘生活在村子上,他娘未曾成婚就有了他,又從不說他父親是誰,因此十分受到村裡人輕視,狗蛋小時候也挺受人欺負的。”

季禎想起第一次來村裡見到狗蛋時候的樣子,問趙鬆桂,“你有沒有欺負過狗蛋?”

趙鬆桂麵色尷尬,支支吾吾沒有直接回答,但是答案已經很明顯。

季禎哼了一聲。

趙鬆桂為自己辯解,“這也不能怪小人,狗蛋娘偏不說狗蛋的爹是誰,行事又潑辣,讓不少村裡婦人都疑心病自家男人,惹了不少事情,村裡人怎麼會怪安分人?狗蛋娘本來無故失貞,若是為了狗蛋著想也該早些再嫁,免得狗蛋受人欺負。”

像是這類比較閉塞的村莊,作風觀念落後,說出這番話來倒並不讓季禎意外。就算是宜城裡會說這類話的老學究都不少,讚同與否爭論起來都毫無意義。

季禎不耐煩地說:“你隻說關鍵便是了,誰要聽你掰扯這些對錯?”

趙鬆桂聞言這才精簡一番往下繼續說:“反正頭幾年他們母子兩人在村裡生活也沒什麼大事,後頭,後頭不知哪天,大約狗蛋五六歲時,他忽然說自己父親來接他了,極高興的樣子,後麵我果真見了一個修士打扮的人來。”

“修士打扮?”季禎皺眉,“什麼樣的修士打扮?”

趙鬆桂似乎欲言又止,好像在顧及季禎的情緒。

“說啊。”季禎瞪眼,“怕我吃人啊?”

趙鬆桂討好笑笑:“爺如此慈眉善目,怎麼會吃人,那修士,就是,就是有點像上回同您一塊兒過來的那個。”

季禎一愣。

趙鬆桂連忙補充道:“隻是有些像,並不是完全一樣的,我想修士可能都差不多,我也沒見過幾個,並不是說上回那位修士不好的意思。”

這話時假的,許多修士時差不多,但是趙鬆桂見過那麼像的,會讓人看了一眼就想起從前時候的,江熠是頭一個。

他是說好話撇清楚,覺得江熠和季禎兩人明顯關係很不錯,若是說真話恐怕會被季禎認為是詆毀,那就得罪人了。

哪裡想到季禎聞言哼聲道:“那你說錯了,上回那個修士的確不是什麼好人來的。”

趙鬆桂大大鬆了一口氣:“這樣啊,那他和來接狗蛋的那個修士的確是很像。”

“那修士就是狗蛋的爹?”

“這我就不確定了,我隻是聽狗蛋說他爹要來接他,沒聽過什麼準信兒,不過後來那修士的確像是要將狗蛋帶走。”

“那狗蛋娘呢?”

趙鬆桂原本還算輕鬆敘述的臉色一時變了不少,審慎起來,像是有一番斟酌後才繼續道:“狗蛋娘沒兩天就死了,至於怎麼死的,那說不清楚了,隻是有人說見著過,見著過……”

他結巴了幾分,如同自己下麵即將出口的話也很難說服他自己一般,“說見著了狗蛋將他娘殺了,”

季禎瞠目,趙鬆桂葉飛快補充道:“雖然說這話的人信誓旦旦,可我覺得也不能當真,狗蛋那樣小的孩子,素日又極為圍護自己娘的,怎麼殺得了一個大人。”

季禎沒有說話,趙鬆桂又說:“總之從那以後,那修士不見了,狗蛋起初也不見了,他娘的屍首也沒有人找到過,後頭又不知道哪天起,我實在記不清了,反正狗蛋忽然又冒了出來。”

“本來村裡人都以為是狗蛋又回來了,他見著人便問自己娘在哪兒,我們哪裡知道他娘在哪兒?開始一兩天大家都沒覺得如何古怪,後麵見他不吃不喝也不睡覺,又來無影去無蹤的,這才知道不對勁了,隻是這東西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隻曉得村從那以後每年都要橫死幾個人。”

趙鬆桂江到這裡才鬆了一口氣,將話題轉回最初見到季禎時候說的,“我們請過許多自詡有大能耐的人來斬妖除魔,都沒能將狗蛋請走,可自從上回後,狗蛋再也沒有出現過,所以我們格外感謝您和那位修士。”

趙鬆桂很識時務,“當然最主要還是謝您。”

他說完抬頭看季禎,卻見季禎正在發呆,耐心等了片刻,季禎終於像是回神過來。

“那個修士,來接狗蛋的修士,是什麼地方來的你知道嗎?”季禎問趙鬆桂。

趙鬆桂臉上露出迷茫,“從哪裡來的並不是很清楚,隻知道似乎是一個極厲害的地方,好像在北邊,離邊城上千裡。”

當今仙門眾多,十六七年前很厲害的仙門卻不算多,加上北邊距離邊城上千裡這個限定條件,季禎下意識自言自語道:“雲頂峰?”

趙鬆桂卻像是豁然開朗地將話頭給接了過去:“好像的確是有一個雲字來著。”

季禎本來並不求趙鬆桂一個準確答案,聞言卻又愣了愣。

他的腦海中會想起上一次江熠在這裡麵對狗蛋時候的異狀,再把他所知道的許多細枝末節串聯起來。

若沒有錯,江熠小時候是在邊城生活過的,在哪裡季禎並不知道,但若是仔細推算起來,這些時間節點幾乎都能一一對上。

那麼難道,其實江重光就是狗蛋?

狗蛋天真可愛的臉和江熠冷淡漠然的神色一起在季禎的腦海裡過了一遍,他是在難以將兩人的臉對起來。

“你說有人看見狗蛋殺了他母親?”季禎向趙鬆桂確認。

趙鬆桂點頭:“是有人這麼說見著了,講得有鼻子有眼的。”

季禎將趙鬆桂打發走,仍舊有些回不過神來。他問放在站在邊上一直沒有說話的秦閔,“這事兒你曉得不曉得?”

秦閔搖頭:“我是後頭一年才來的,對那時候的事情並不清楚。”

“那一開始我讓你照顧狗蛋,你怎麼?”季禎話說一半,剩下的一半用眼神表達了出來。

他一開始並不曉得狗蛋不是人,但秦閔肯定曉得吧?那時候他讓秦閔照顧狗蛋,秦閔竟然沒有異議,似乎當真把狗蛋當成了個,落難的孩子。

若是細究起來,秦閔的態度應該和趙鬆桂他們差不離才對啊。

季禎盯著秦閔,卻見秦閔自若地笑了笑:“隻是一個孩子,我從未見過他又何異樣,爺不是也一樣?”

季禎被反問住,他的確說不出什麼不一樣來。

便是最後見著狗蛋消失的那樣離奇,他也沒有覺得多害怕。

趙鬆桂的隻言片語裡麵充滿了偏見,他的諸多觀點季禎也不以為然。

狗蛋怎麼算都是個可憐孩子,即便他身上古怪離奇的地方很多。

季禎唯一糾結的點是狗蛋和江熠是什麼關係。

狗蛋是江熠嗎?如果是,季禎想起江重光的樣子有覺得疑點重重。況且他再討厭江熠,卻無法把江熠和弑母聯係起來。況且如同趙鬆桂都不相信的,彼時的狗蛋才五六歲,如何弑母?

他出來不過是為了打發時間,隨便喝秦閔說幾句話,回程時卻帶了一肚子的問題。

連本來打算回去的時候折返到西陸那邊的事情都忘到了腦後。

回到陳府,季禎一路也自顧自皺著眉頭思考問題,因此進院門的時候差點撞上了裡麵出來的侍衛。

侍衛連忙向季禎行禮,季禎卻失魂落魄般理都沒理,腳步一轉低著頭背著手有往屋裡頭去了。

侍衛的腳步停在原地回頭看了季禎幾眼。

季禎回到屋裡坐下,若華給他脫外袍換衣服,他也不帶動彈的。

若華難得見他這樣的傻樣,正要說話問問,就聽見外頭有腳步聲,門口小丫頭道:“殿下。”

若華的動作一頓,原本已經給季禎脫了一半的外袍又穿回去了,她為季禎理了理衣襟,再回頭梁冷的腳步已經到了房門口,隔著門簾清晰可見。

若華趕在梁冷動手之前主動掀開門簾讓他進來,又出聲提醒季禎,“爺,殿下來了。”

好在季禎隻是想事情想得入神,並不真的是傻了,他聽見若華的聲音抬起頭來看向梁冷。

梁冷與他並沒有生疏客套的意思,自個兒到了季禎的身旁坐下,“怎麼到現在才回來,白天後頭去了哪裡?”

“去的地方多了記不清。”季禎明擺著不想直接說,開口就是句很沒有信服力的胡謅。

梁冷也並不期盼著從他這裡得到什麼詳實答案。

他接過下人送到手邊的茶,喝了一口說:“去了哪裡記不清了,去之前的事情總還記得吧?”

季禎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梁冷失笑:“不是說想我想得緊,我這就來見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