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客氣了,贖回那些東西也沒用太多錢,一家人應該的,四哥雖犯了錯,但我相信他會改的……”
“眼下四哥的確是不便呆在晉陽城。”
“揚州陳懷那邊的碼頭,幾年來一直沒個能信任的人去打理,不如讓四哥去……”
沈世傑猛地睜開眼,昏迷前的話還不斷的在睡夢中驚擾著他,如噩夢一般,伴隨著沈黛嬌的聲音,在他耳畔環繞。
“四哥你醒了。”熟悉的聲音傳來,沈世傑從夢中驚醒的心跳還未平息,又再度被嚇到,他扭頭看去,沈黛嬌站在床邊,正“關切”的看著他。
怎麼上哪兒都有這丫頭!
他這是沒夢醒呢?
沈世傑下意識想離她遠遠的,這一動,疼的冷汗直冒。
“大夫說你的左手傷了筋,腿骨骨折,至少要養上三個月,不過我與二伯商議過,早點出發去陳懷,坐船影響也不大。”
“我不去那破地方!”
“揚州怎麼會是破地方。”沈黛嬌笑眯眯看著他,“陳懷雖說遠了些,但也是一應俱全的,再加上那邊有人手,相信四哥很快能上手。”
“我沒有答應你。”
“我也不是在征求四哥的意見。”
沈世傑自知說不過她,乾脆閉嘴。
“玉佩四百兩,那一箱子的東西一千一百兩,鋪子的抵押書契,二百兩。”沈黛嬌一筆筆的報賬,這些東西贖回來的價格都比當掉時的貴。
“銀子我會想辦法還給你,陳懷我不會去。”
“一千兩銀子若是拿去放利,四哥認為你還錢的速度能趕得上它?還是你繼續去當東西?”
沈世傑周身的消沉登時散去,哪有什麼不愉快好沉浸的:“你這是敲詐勒索!”
“四哥如今還有值得我敲詐的?”
“那你為何不找彆人去。”
“旁人我信不過。”
“我你就信得過?”
“你不敢。”
屋內死寂一樣的安靜,沈世傑差點又一口血噴出來,氣暈過去。
敢情就是掐準了他一個人薅唄,陳懷那邊的鋪子她買下好幾年,來來回回換了幾回管事都打理不好,加上那邊幾個幫派魚龍混雜,就一直沒有合適人選。
這些事他是知情的,畢竟他還等著她失敗虧損好好嘲諷一番。
這就盯上他了?
替她幫忙就等於被壓榨,陳懷那地方但凡去過的就知道,跟被發配沒什麼區彆,說在揚州距離又十分遠,打下手這樣的事已經有過一回了,沈世傑哪裡能再入套。
“多說無益,我不會去的,贖回的那些銀子我寫欠條給你。”
屋內再度安靜下來,沈黛嬌望了他一會兒,語氣緩和下來:“四哥一定很喜歡她吧,如果不然,也不會用心至此。”
沈世傑的目光驟然暗下,胸口又隱隱作痛。
他平日裡雖然好玩樂,卻也不曾對哪個女子這樣動過心,誰曾想,他以為的情深都隻是想假象,他就像個傻子一樣被人騙,還眼巴巴的將銀子送到她麵前去。
他甚至還與父親爭取讓她進門,可到頭來呢,他竟是最蠢的那個,如今這個樣子就是個笑話。
沈黛嬌的聲音還在響起,娓娓道著回憶:“我還記得爹娘過世那一年,七七時家裡做祭,來了許多客人,其中就有孫家人,因為隔著些親戚關係,祖母待他們也算客氣。”
“孫家三少爺跟著一塊來了沈家,他比你還年長了一歲,家裡受寵長的又壯,當時甚至都高過你半個頭,你倆打了一架,你還記得嗎?”
“因為他笑話我沒有爹娘,你打歪了他的鼻子。”
沈世傑愣了愣,隨即麵色一膻,不自在的偏過臉去:“你提這個做什麼?”
“在我眼裡,我一直覺得四哥是重情義之人,也會護著家裡人,雖說二伯總說你不求上進,幾年來屢次都考不中,但人各有所長,四哥的人緣就很好,這也並非人人都能做到的。”
沈黛嬌的語氣並不刻意,就好像是再說一件她本就認可的事,說完後又那樣平和的看著他,沈世傑忍不住抱了下胳膊,疼,不是夢啊,這丫頭居然誇他?
“那花魁師兄妹從小就處在那種環境中,騙術了得,到晉陽城之前就騙過不少人,四哥並非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四哥也不必為了這件事過於傷心自責。且當你是真心待人,她不配罷了,吃一塹長一智,往後我相信四哥不會再被這樣的人坑騙。”
“……”沈世傑的心口堵得慌。
“難道四哥不想證明給二伯看嗎?”沈黛嬌微微笑著,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溫和,“這世上,讀不好書也能有出息,被人認可,他們說的未必都是對的,四哥你也可以。”
四目相對,沈世傑恍惚間好像回到了十年前,三叔三嬸七七那天,嬌嬌被欺負,他把她護在身後時她看自己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