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破鏡(十)(1 / 2)

擁有爐鼎之體的人,能夠利用雙修快速修行。但這類人因為體質極為特殊,怕招惹禍端,往往都會對外隱瞞。南澤州,極陰之體一般發現自己的體質後,都會主動拜入合歡派。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現在合歡派被人知曉擁有極寒之體的,是最近才收的一個小師弟。

“白瀟瀟?”君如星絞儘腦汁終於從腦海裡想到了這個名字。

鏡如塵微愣:“白瀟瀟是誰?”

君如星把八卦盤放入袖中,火急火燎地衝出去:“對就是他!他也在秘境中,我現在就去把他帶過來,讓他救燕兄!”

鏡如塵徹徹底底懵了,半天憋出一個:“啊?”她半蹲在地上,冷靜過來,想去喊住君如星:“你等等!”可是他早就風風火火跑出去了,鏡如塵看著他的背影,幽幽地吐口氣,才苦惱地皺著眉自言自語道:“可我覺得,他可以醒來。”而且也並不會同意雙修這種事,即便是不需要魚水之歡的雙修。

說完,她伸出手,選擇扶著言卿先到六道樓的天人道去。

*

幻蠱蟲能勾起人潛意識裡最害怕的東西。言卿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一塊巨大的黑色石頭上。

這裡是……

滄妄海底,神宮廢墟。往前看,一切和記憶裡的畫麵分毫不差。

晦暗的海底微光。

殘破的九天神像。

緊閉的青石大門。

還有那條長達四十一步染血的長路。

“這是哪兒?”不得誌睡飽了,從芥子空間中爬出來。它跟言卿結的是靈魂契約,可以跟他一起入幻蠱回憶。

言卿懷念地用手摸了下座下黑石裂開的縫隙,眼眸中掠過一絲釋懷,隨後才輕聲一笑說:“原來,我上輩子最怕的記憶在這裡啊。”

不得誌低頭看到地上的血嚇了一跳,睜大眼睛:“哇靠,這血好多,有人在這裡殺人啦?還是說,這是你的血?”

言卿想了想,淡淡說:“嗯,但也不全是。”

不得誌:“啥?”

言卿懷有私心,不希望這段回憶,除了他和謝識衣外再多一個人知曉。哪怕不得誌不是人。

言卿道:“好了,這裡發生的事你不需要懂,滾回去繼續睡覺吧。”

不得誌還轉著紅眼睛,打量著地方什麼東西值錢呢,突然就眼睛一黑,被拎著翅膀丟進了袖中。

不得誌:“???”

不得誌:言卿你是不是有大病!

言卿從未安安靜靜回憶過這段記憶,臉上的笑意褪去,神色平靜,抬頭仰望那尊神像。

原來,這就是他的幻蠱回憶,藏於靈魂深處最害怕的事。

他從石頭上跳下去,沿著那條長長的血跡,故地重遊。兩百年,時過境遷,儘管經曆過那麼多風雲變幻,當初的心情他現在居然還是能回憶。

他曾在九天神佛注視下,於無儘的長夜痛哭。也曾來回往複,從一數到四十一陷在回憶裡無法自拔。

那是刻入靈魂的傷痕,是他不斷粉碎自我重塑骨骼後留下的痕跡。

“謝識衣。”現在再一次走到那扇青石門前,重新念出這個名字,言卿勾著唇,卻是淡淡的一笑。他低頭看著自己手腕,那裡空空蕩蕩。紅線已經被水草隔斷,血玉珠不知所蹤,也如現在滿心的釋懷,空空蕩蕩。

他曾想要多久才能掩埋那些情緒……原來真是一百年。

青雲大會的第一名是瑤光琴,能測試出元嬰初期識海裡魘的存在。

他現在是魔種嗎,他不知道。

但他需要好好確認,自己是不是已經徹徹底底和魔神斬斷了聯係。

隻有前世的一切做完了斷,或許才算是真的新生。

他不想讓謝識衣知道這件事,不想讓他牽扯進他和魔神的糾纏。

他知道謝識衣現在化神期巔峰,天下第一,知道他得了南鬥帝君的傳承,知道他是仙盟盟主,知道他坐擁霄玉殿,知道他手裡有千燈盞……

可是那有如何呢?

他怕的從來不是謝識衣不肯和他並肩作戰。

他怕,謝識衣的入局……讓他自己成為最後的魔。

萬鬼窟萬萬個不眠的長夜,他就真的沒動搖嗎?坐在枯屍上,一聲一聲敲著頭骨聽至天明時。善於揣測人心的魔神,又怎麼會找不到空子。

她湊到他身邊,輕輕地笑說:“你還是在想他呀,”魔神說:“我錯了,我不該攛掇你去殺了謝識衣的,我應該勸你,把他囚禁在身邊。”

“言卿,這世上,沒有什麼煩惱是殺戮解決不了的。你喜歡他,完全可以用魂絲啊。”她碧綠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發光,聲音越說越低,笑著蠱惑道:“言卿,用魂絲,廢掉他的修為,操控他的靈魂,讓他成為每分每秒眼中隻有你的傀儡。如果你喜歡十五歲的他,還可以篡改他的記憶,讓他永遠以十五歲的樣子留在你身邊。”

“你看你們過去的回憶多美好,風風雨雨,一起長大。”

“如果你遇見他時是另一個身份,結局肯定不一樣。”

“怪就怪造化弄人,否則你們肯定也是青梅竹馬。”

言卿蒼白的手指停在骷髏上,低下頭,瞳孔也凝著一點飽含殺戮的紅。

魔神舔了下唇,最後慢悠悠地下定論說:“言卿,人間的一切求而不得,歸根究底,就是不夠強大。我可以讓你變得強大到無視一切,強大到連人心都能隨意掌控。”

“你真的不想把他留在身邊嗎?”

他緩緩閉上了眼,啞聲說:“閉嘴。”

一百年。他有時候對魔神真的厭惡到極致,就會不由自主覺得,謝識衣真的對他也算仁至義儘。畢竟要是魔神真的出現在他麵前,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將它挫骨揚灰。

青石門在言卿的指尖粉碎,神宮的廢墟又變成了障城潑天的雨。雨水淌過言卿的臉,他重新冷靜審視過往的一切。之前自己陷入迷障看不透,現在以一個局外人的視角,漸漸地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