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的無愛嫡妻(十四)(1 / 2)

天氣逐漸炎熱,轉眼已是出門要執羅扇的時候了。

午後小憩不久,蘇年走過前廳,就看見有好些宮人出出進進,旁邊李德全插著腰,正煞有介事地指揮著:“你們一個個都給咱家小心點兒,這花金貴著呢,可彆磕著碰著了。”

她柳眉輕輕一動,有些好奇地問站在一邊的沈慕:“這是要做什麼?”

沈慕還沒說話,李德全一聽見蘇年的聲音,立刻恭敬地躬身朝她行禮問安,麵上也是眉開眼笑,解釋道:“這是今早皇上賜給丞相大人的花,特意吩咐老奴要親自送到相府呢。”

沈慕則是看向她,一臉的莫名:“聖上說是可以安家鎮宅。”他抿了抿嘴,似乎也不是很理解這位天子一時的心血來潮,“看樣子,倒像是一種蘭花。”

白色的花盆上是碧綠的翠葉,叢叢的葉片之中,綻放著幾朵粉白的小花,花朵不大,花瓣卻很密,一層層重重疊在一起。

“是玉台春。”蘇年輕聲說。

自從上次和元煜之不歡而散之後,隔了好幾天,她開始時常在相府裡收到一些來曆不明的“禮物”。比如她剛和丫鬟說,好久沒喝茅山的新茶了,隔日就能飲上一杯清甜的好茶。或者她隻是隨口一句回味樓的小酥糕裡麵的糖餡有點少,第二天便在房裡看到幾大包油紙包,裡頭的小酥糕活像糖裡夾了片酥皮,甜得膩人。

相府裡的探子把她那日她偶然起夜,正好看見衛二背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從院子裡經過,鬼鬼祟祟像個送禮物的聖誕老人,簡直讓她哭笑不得。

這回更過分,直接借著沈慕的名頭,光明正大地把東西賜到相府了,就因為她前陣子翻看古籍,看到上麵畫了玉台春,和紅漣說了句若是養著倒也賞心悅目。果然是元煜之的作風,她忍不住笑了一下。

“你很喜歡?”那次宮宴過後,蘇年的態度便和從前有些不同,神色也是客氣疏離,這種純粹的笑容更是鮮少得見,猛然看到,竟然讓沈慕覺得恍若隔世,心裡一喜,便對邊上的李德全說:“李公公,麻煩您讓宮人把這些花搬到相府的後院。”

見蘇年有些詫異地看向自己,他溫和地笑道:“既然喜歡,那便放在你院子裡吧,也好日日看見。”

李德全連聲應下,心裡頭卻在感歎這丞相大人高官厚祿又如何,還不是綠雲罩頂,這麼一想,帶點憐憫的眼神就在沈慕的臉上來回逡巡,看得他渾身不自在,不過也沒太在意,因為他此刻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去辦。

“夫人,”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摟過蘇年的肩,料想她便不會拒絕,“你先隨我來。”

蘇年跟著他走進房內,看他神色有些緊張,便安撫地一笑,問他怎麼了。

沈慕眼神飄忽了一下,一時有些支支吾吾不知怎麼開口。可他看著蘇年溫和平靜的雙眼,忽然就覺得安心,理了理思緒,才認真地說:“蘇年,我今日其實是有三件事,要鄭重地告訴你。”

“第一件是我之前的過錯,成親當日對你說那些過分對的話和之後對你沒有儘到為人夫的本分,皆是我的過錯,祈求你能原諒,給我一個彌補的機會。”

“第二件是我將來的承諾,從今往後,我再不會欺瞞你,冷待你,更不會讓你像那天夜裡一樣落淚。”他聲音逐漸變低,隻要一想到那日她臉上的神情,心就仿佛碎裂一樣疼痛。

“第三件,”他臉上微微發紅,露出靦腆的笑意,轉身在一旁的書櫃夾層裡翻找,就在這時,一個下人突然在外頭大聲通傳:“大人,宮裡又來信了!”

沈慕眉頭緊鎖,臉上笑意立刻消失了,淡淡地回道:“我不是說了,以後宮裡的消息不必向我通傳了嗎?”

“大人!這次是急報!”仆從的聲音聽上去很著急,沈慕隻好歉意地看了蘇年一眼,然後接過信,匆匆一瞥後便臉色大變,麵上露出猶豫掙紮的神色。

不多時,他像是終於做好了決定,轉過頭對她展開一個溫潤的笑:“蘇年,是皇上急召我入宮議政,耽誤不得。你我之事,等我回府再談,可以嗎?”

蘇年沉靜的目光在他帶著愧意的臉上停留了許久,久到他都以為自己不太光明的謊話會被她當麵戳穿,可她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微微點頭。

風吹過書案上的卷宗,發出颯颯的聲響,這樣的靜謐讓沈慕忽然就覺得心慌,他抓住她纖柔的手,盯著她秋水般的眼眸向她一再確認:“我還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你等我回來,好嗎?”

蘇年沒有抽回手,隻是朝他一點一點綻放出笑意,好像玉台春滿滿盛放,美麗動人,見他自以為得到回應心滿意足地離去,才在心裡輕輕歎息。沈慕,沒有人會傻到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等太久的人,終究是要先走的,可惜這個道理你到現在還是不明白。

她走到一邊,展開李公公方才偷偷塞給她的紙條,上麵赫然寫著:“若水賢弟,惠文樓恭候大駕,但求一聚。”

蘇年換了男裝,輕車熟路地上了惠文樓二樓的雅間,打開門就看見身著青黑色常服的元煜之正逗著一隻白色的鳥,見她進來,臉上透出明顯的喜色,立刻獻寶似的把手裡的東西遞給她:“送你的,是一隻鸚鵡。”

“鸚鵡?”蘇年一臉狐疑,這鳥白白胖胖,和一般鸚鵡長得沒有絲毫相似之處,憨憨地站在金色的鳥架上,樣子很是滑稽。見她有點感興趣的樣子,元煜之也覺得高興:“它叫小元,是一隻罕見的白鸚鵡,還會學人說話。”

她看著鸚鵡蓬鬆雪白的羽毛,實在有些手癢,想上手摸一摸,又有點猶豫,便問他:“小元會咬人嗎?”

“會咬彆人,但不會咬你,”他一本正經地說,歪著頭,深邃的黑瞳直直地盯著蘇年瞧:“這點隨他主子。”

蘇年給了他一個白眼,不想理會他的油腔滑調,伸手順了順小元的毛,果然很溫順,隻是稍稍動了動腦袋,便又大著膽子繼續揉,最後一人一鳥都舒服地直眯眼。

順了好一會兒,她收回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為什麼送我這個?”

“你不是喜歡鳥嗎?還想讓小鳥說話,連隻小麻雀你也能和它聊上——”他的話戛然而止。

她橫了他一眼,不過也沒再追究這個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事情,隻是問道:“那它都會說什麼話?”

“就是一些吉祥話。”元煜之毫不客氣地拍了拍鳥屁/股,“來,小元說幾句。”

“大元盛世,千秋外代!”“國泰民安!”“萬壽無疆!”還真會說不少吉祥話,不過聲音又尖又細還帶點嬌貴,不知道是不是跟著李德全學的。

“蘇年真好!”

忽然小元的聲音變得有點低沉,還冒出了這麼一句與眾不同的話。

蘇年聽得一愣,忙轉頭看了眼元煜之,卻看見他臉上很不可思議地出現了一絲羞澀,居然彆過眼去不敢和她對視。

“我心悅蘇年!”小元又喊了一句,宛如一潭死水裡陡然投入一塊巨石,瞬間在她心裡掀起波瀾。

“誰心悅蘇年?”她條件反射地追問了一句,話一出口又覺得自己傻,這隻鸚鵡隻是學人說話,怎麼會回答她的問題呢?

不料小元抬了抬小爪子,胖胖的身軀緩緩動了動,還真接了一句:“元敏慎心悅蘇年!”

這下元煜之急了,抓起盤裡的一顆煮熟的豆子就往它嘴裡塞:“小元你給我閉嘴!”白胖的鸚鵡身子一躲一躲還挺靈活,伸著腦袋嘰嘰喳喳叫起來:“元敏慎心悅蘇年!”過一會兒又撲騰著翅膀怪叫道:“蘇年最好!”

元煜之耳根子徹底紅了,窘迫地低著頭,垂頭喪氣的樣子。小元卻像一隻鬥勝的公雞,收起翅膀,趾高氣揚地甩著頭毛。

“傻子。”然後他便聽到蘇年輕笑一聲,抬頭望去,看到她笑意盈盈的臉,一時竟看得愣住了,隨即心頭不可抑製地湧上一陣雀躍。

他終於明白,極其在意一個人的感受,因為一個眼神欣喜不安,想要傾儘所有,就是為了她一個笑臉。從來寵辱不驚,隻對她患得患失。原來,這就是喜歡。

回到相府已是傍晚,但因為臨近夏日,天還不大黑,府上也沒點燈,精雕細琢的亭台樓閣在一片暮靄沉沉裡顯得神秘巍峨。待她走進自己的小院,卻發現沈慕正站在她的小花廳負手而立,似乎已經等待多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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