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她才輕輕地說:“小柳,不怪你,先下去吧。”
小柳起來謝恩,然後又小心地瞧了她一眼,開口道:“奴婢讓膳房把藥再熬一遍吧,有些涼了。”
“不用,涼了正好。”她歎息著揮退了小柳,然後把碗裡的藥一口一口慢慢喝掉,藥是冷的,再加上寒風一灌,本就沒好透的身子一下子發作了,她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好不容易停住了,她又開始定定地看著院門,每每聽到有聲響便露出驚喜的神色,隨後很快又會變成失望。
影二不禁想起自己小時候和很多孩子一起擠在城南的破廟裡,日日饑寒交迫。有一天廟門口突然來了一個婦人,她認出了自己走丟的孩子,又哭又笑地把人接走了。自那以後他便常常在廟門口等著,生怕他的爹娘看不見他,可是等了很久,來去行人匆匆,他最終也沒有等到會抱住他叫他乖乖的人。
後來進了影衛營,他沒日沒夜訓練,最想要的便是有朝一日能好好休息,可是層層考核不斷,他也披荊斬棘逐漸成為一柄最鋒利的劍,一路走去隻能前進,不能後退。
他忽然就覺得,眼前的女子雖然貴為王妃,但原來和自己一樣,孤獨,無助,想要的東西永遠得不到。
然後他又想,如果一會兒她再叫他的名字,無論她叫多少次,他都會應聲。可是等了很久,她都隻是默默地坐著,沒有再說一句話。
影二心裡頓時劃過一絲奇怪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情落空了一般,他那時還不明白,這種感覺,其實叫失落。
隨著夜幕降臨,王府裡燈火通明,到處張燈結彩,映著一片喜氣洋洋。上回出府遇上亂黨,王妃被刺,多位家仆受傷,因此瑞王爺便挑了今天這個好日子在王府的花園裡舉辦家宴,也好去去晦氣。
說是家宴,瑞王卻也宴請了幾個相熟的朋友,住在府上的燕國公主自然也要參加,而她的王兄燕林今日也來了,此刻正站在園子裡同燕雙雙說話,眼裡儘是寵溺。
“這些花現在開得這麼好,可有公主一半的功勞,”黛眉麵上十分驕傲,迫不及待要替自家主子邀功,“公主前段日子一直在琢磨,試了很多次,天天給花灑灰,這些半路栽過來的花才能像現在這般茂盛呢。”
燕林用手點了點燕雙雙的腦袋,稱讚道:“孤的妹妹果然聰敏過人,居然能讓你想到這樣的法子。”他麵上始終帶著三分溫和的笑意,仿佛一介文雅書生,而一襲金絲鑲邊的白色華服又襯得他貴氣逼人,兩種氣質竟能在一人身上完美融合。
旁邊穿著黑色長袍,麵貌俊挺的瑞王也搖頭笑道:“她總是能有那麼多新奇的點子。”
兩個同樣俊美的男子一黑一白,把燕雙雙圍在中間,氛圍真是其樂融融。周圍奢華的玉砌闌乾,亭台香榭,都讓她覺得自己如在夢中,飄飄然道:“這不算什麼,我還——”
“這花可真好看!”她話沒說完,便被一個清脆動聽的女聲打斷,眾人循聲望去,除了司空見慣的瑞王,其餘人皆是暗自吸了一口涼氣。
婀娜多姿的美人就這樣靜靜地站在怒放的鮮花旁,眼神欣喜,似乎是在欣賞花的美麗。可在看的人眼裡,她的側顏恍若冰雪雕刻而成,蒼白卻動人,而轉過身來的那一刻,微微一笑的風姿恰似冰雪消融,才真正是人比花嬌。她慢慢朝眾人走來,衣袖輕飄,步搖微動,真可謂步步生蓮。
她向諸人見了禮,然後笑意盈盈地開口:“諸位在聊什麼呢?沒打擾到你們吧?”
瑞王忙回道:“當然沒有,我們也在說這花開得好,還多虧了雙雙、”話到嘴邊他又拐了個彎,“雙雙公主給土撒了些灰。”
“灰?可是柴草灰?”她眼睛一亮,看向燕雙雙,看得後者登時有不詳的預感,訥訥道:“我叫它草木灰。”
“那便是了,”蘇年彎了彎眼角,“古籍有雲‘薙草灑灰滋地利’,果然不假,如今我總算得見了。看來公主不僅博學多識,還深諳事要躬行的道理。”她臉上掛著真誠的笑意,好似對燕雙雙十分欣賞。
而燕雙雙的臉色馬上僵硬了,她還以為這既然是個架空朝代,古人就都沒聽說過草木灰這種東西呢,沒想到書裡麵早有記載,這下可糟了!自她穿越以來,現代的文明和古代的詩詞歌賦便是她取之不儘用之不竭的寶藏,這麼久了從沒被人揭穿。沒想到今天被這個的端王妃一句話鎮住了,明明借口就在嘴邊卻說不出口,以至於慌張到支支吾吾,著實顯得怪異。
就連一旁的瑞王也投來疑惑的眼神:“古籍?公主不是說這個法子是你偶然間靈光乍現想到,才想付諸實踐的嗎?”
作者有話要說:我仿佛看到有小可愛在說我短小,為了證明我自己,今晚還會二更,掉落一個番外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