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也爭氣,這回竟然沒有暈船,有時候胸悶氣短,就去船艙外邊,站著吹一會兒風就好了。
紅菱覺得她看起來有些難過,“你是不是還舍不得那個騙你的臭男人?”
明珠搖頭:“沒有。”
她對她笑了笑,“我一點都不喜歡京城,所以不會舍不得。”
心裡的難過,確實是有的。隻不過是難過沒辦喪事這件事,真真兒是氣人。
原來這輩子她混得還不如上輩子。若是她這回真死了,怕也不能善終。
趙識也不擔心她死不瞑目,半夜找他報仇。
紅菱嘴巴笨,安慰人的話也說的十分粗暴,“你彆難過,等到了揚州,我們掙到錢了,你再找兩個年紀漂亮的男人,讓他們伺候你。”
明珠小聲地說:“一個就夠了。”
她的願望其實不大,也不貪心,找個善良的男人過一輩子。生兒育女,相夫教子。
平淡卻也平安。
她有點錢,對方若是家境貧寒,她也是不介意的。
明珠這邊已經想好了將來的日子,京城裡還是亂糟糟的一團。
管事愁的頭發都白了,還有不到七天就是太子的婚期,可府裡還跟剛死了人一樣,槁木死灰。
備好的紅燈籠和紅綢,新做的牌匾,都不敢再掛上去。
若不是他還惜命,都想去問太子殿下這婚禮還辦不辦了!
太子殿下的病大好過後,就不怎麼在宮裡夜宿,不過晨昏定省,還是日日不落。
管事等他精神瞧著同從前沒兩樣的時候,才敢去過問婚事的細節,要如何置辦。
話還沒問出口,公主就怒氣衝衝的闖了進來,頂著一雙紅腫的眼睛,道:“她們跟我說,珠珠死了。”
趙莘也是昨兒才回京城,乍一聽見這個消息,根本就不敢相信。
趙識鎮定自若撿起被她灑到地上的折子,一張張整理好。
趙莘跺了跺腳,“珠珠人呢?”
趙識動作稍頓,過了一會兒,他扯了下嘴角,垂下眼眸,聲音冷淡,“你不是說了嗎?死了。”
趙莘的眼圈通紅,一臉快要哭出來的神情,“她死了你都不能讓她安息嗎?”
連安葬都不肯好好安葬,那些人在她麵前提起明珠的死,都是落井下石看笑話的神態。
趙識的手用力攥著桌麵,他抬起淡漠的雙眸,眼神麻木,他輕聲反問:“我為什麼要讓她安息?”
分明是她不放過他。
趙識說完這句話,止不住的咳,他用帕子擋了擋,素淨潔白的手帕上悄無聲息染了一抹紅,他漫不經心將手帕折了起來,放在一旁。
“你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她!你對她一點也不好!”趙莘忍不住替明珠委屈,大逆不道同他說:“我不想認你當我哥哥了!”
沒人性!
“送她回去。”
“不用送!我以後都不來了,你不肯讓她善終,那我來。”
明珠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去,將來連個祭拜她的人都沒有。
趙識看她的眼神結了冰,冷聲吐字:“你敢。”
他說:“你回去吧,不要把這件事告訴母親。”
趙莘既討厭他又害怕他,她本來還想頂嘴,趙識好像看穿了她要說什麼,冷著臉道:“母親身體不好,你若想害她生病,就儘管去說。”
趙莘擦了擦眼淚,一時生氣口不擇言,“明珠跟著你還不如死了。”
她說完,就跑了。
門外的管事頭疼不已,公主可真是哪壺不提開哪壺。
他戰戰兢兢走進書房,說:“殿下,婚房裡的還缺兩幅字,您看是讓彆人寫,還是您親自寫?”
這字代表福祿之意,不得不重視。
趙識忽然又想到了明珠,想起她寫的那些字,醜是不醜,也好看不到哪裡去。
他若是取笑她,她還真的會生氣。
趙識臉上的神情僵了僵,片刻之後,他說:“我來吧。”
管事鬆了口氣,他幾乎都以為這樁婚事快要辦不下去了。不過還好太子殿下也難過不了幾天。
趙識提起筆,寫完幾個吉祥字,盯著這幾個字看了很久。
她會生氣嗎?
他從來都瞧不上她的出身,當初納她進門,除了聘禮,什麼都沒有。如今他卻給她姐姐寫了禮書。
她那個性子,若是知道了肯定要生氣了。又要憋著好幾天不跟他說話。
可是怎麼能怪他?誰讓她死了?
她死了。
趙識胸腔裡一陣劇痛,光是想起這三個字,就足夠粉碎所有的太平。像釘在肉裡的利刺,根紮他心頭的尖刀,不見血不罷休。
趙識撕掉了這一書紅紙,他有氣無力同自己說:“算了。”
他的眼睛裡似乎有層漆黑冰冷的霧氣,眼尾是紅的。
趙識不能再跟她置氣了。
他說:“去明家把婚事退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