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飯畢,丫鬟們端了茶水上來,薑椿吃了一盞。
然後站起身來,說要去前院看她爹跟表兄。
因前院並無其他外男,隻薑郎君跟鄭小郎君住著,莊氏也就沒阻攔,不過倒是把自己兒子給留了下來。
先前她在氣頭上,隻問了兒子的情況,把侄女音姐兒這茬給忘了。
如今二弟跟二弟妹還未回來,她這個當大伯母的若是不管不問,回頭老太太回來肯定要尋自己的晦氣。
她也沒繞彎子,直白地問道:“音姐兒怎地也在薑家?
你是如何尋到她的?”
這話剛一出口,宋時音心裡頓時“咯噔”一下,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根本逃避不開。
她抬眼看向宋時桉。
宋時桉也沒隱瞞,徐徐道:“有人悄悄給我遞的消息,至於是誰母親就彆問了,對方不想暴露自己。
我得知音姐兒被賣進了紹興府的青樓後,立時畫了一幅畫,賣給紅葉縣縣令——範陽盧氏嫡枝的盧正衡,換了一千五百兩銀子。
然後跟娘子一起下江南,將音姐兒給贖了出來。”
“啊……”秋氏一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滴流圓。
被賣進過青樓,那音姐兒的名聲怕是完了,再難說到好親事了。
這事兒要是被向來要強的二嫂知道了,還不知會怎樣呢。
而且,姐妹出了這樣的事情,恐怕還會牽連到府裡其他的小娘子,牽連到自己女兒玥姐兒。
莊氏麵色一沉。
她倒不是擔心此事會牽連到自己的庶女宋時初,作為太子妃同父異母的妹妹,太子的小姨子,自然是不愁嫁的。
她想得要更多一層,也不知此事會不會影響到自己長女,現任太子妃宋時予的名聲?
雖然話不太中聽,但她還是沉聲問了宋時音一句:“你在青樓裡可曾接過客?”
宋時音搖了搖頭:“不曾,老鴇要等我及笄給我開個初夜競拍會,在此之前不叫我接客,隻讓我跟女先生學吹拉彈唱。”
莊氏跟秋氏齊齊舒了口氣。
莊氏臉上露出個安撫的笑容來:“沒接過客就好,名聲什麼的你無須太在意,以咱家如今的境況,替你說門好親事也不難。”
宋時音本來提著一顆心,就怕大伯母跟三嬸說出甚難聽的話來。
聽了大伯母這番話,她頓時鬆了一口氣,笑嗬嗬道:“我知道的,回來的路上,大嫂都給我分說明白了,我隻管等著家裡幫我說親就成。
要是實在說不到好親事也不妨事,大不了讓母親分我一處宅子一間鋪子一個田莊,我學大嫂那樣,花錢買個上門女婿,一樣能過日子。”
學大嫂那樣,花錢買個上門女婿?
那被買回去的上門女婿可是她兒子宋時桉,文武雙全冠絕京城的宋卿知!
莊氏被戳心窩子,臉
色頓時黑透了,沒好氣道:“你少渾說,你大嫂她一個鄉下殺豬女能懂個什麼?
花錢買上門女婿這事兒,往後你不許再提,若是被你父親聽見,他肯定會動家法,揍你個皮開肉綻。”
宋時音撇撇嘴,不服氣地小聲嘟囔了一句:“父親個老封建!”
宋時桉輕咳一聲。
宋時音立時閉上嘴,不吭聲了。
但轉瞬之後,她又突然大聲嚷嚷起來:“大嫂懂得可多了,比京裡的貴女們更有見識,如果不是大嫂出錢將我贖出來,我如今早就不知接過多少客了。”
莊氏瞪了這個將大家閨秀規矩全然拋到腦後的侄女一眼,反駁道:“贖你的錢分明是你大哥畫畫掙來的,跟你大嫂有甚關係?”
宋時音一臉得意地說道:“當然有關係了,大哥甚都聽大嫂的,掙來的銀錢也都給大嫂保管。
如果大嫂不發話,他就是想贖我也囊中羞澀,總不能偷拿大嫂的銀錢吧?大哥可乾不出來這樣下作的事情。”
莊氏:“……”
你得意個什麼勁兒?
你大哥夫綱不振,事事都聽自己娘子的,是什麼很光彩的事情不成?
這侄女到底是站在哪頭的?
秋氏伸手拍了拍莊氏的手,“安慰”道:“大嫂,事已至此,你就想開點吧。
至少桉哥兒還能在家裡住,大嫂你每日都能見到他不是?
照我說呀,你得多讓著咱家這位大奶奶點,不然人家一個住得不順心,吵嚷著要搬出去,桉哥兒這個當贅婿的,不也得跟著搬走?”
莊氏瞪她一眼,沒好氣道:“三弟妹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隨即挽尊地哼笑一聲:“我看她使喚我使喚得倒是順手,又是裁衣裳又是打首飾又是買胭脂水粉又是買螃蟹的,搬走了她能撈著這些?
照我看,哼,就是拿大棍子攆她走,她都不舍不得搬走。”
宋時桉嘴角抽了抽。
不愧是母親,眼神忒犀利了些。
薑椿還真是這麼打算的。
先前在船上時,她就嚷嚷著要賴在宋府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用好的,就是宋家人拿大棒子攆她走,她也不走。
宋時音舉手表立場:“如果咱家要攆大嫂走,那我就跟大嫂一起走
,用我從我母親那裡摳來的宅子、鋪子跟莊子養大嫂。”
雖然宅子、鋪子跟莊子她還沒弄到手,但沒關係,大嫂教了她好多賣慘的法子,肯定能叫母親心軟。
宋時桉白她一眼:“你養自己就成,我自己的娘子我自己養,不用你獻殷勤。”
宋時音賊兮兮地笑道:“嫂子要是被宋家人攆走,肯定會遷怒大哥你,你想養嫂子,嫂子還不樂意呢。
我就不一樣了,我可是嫂子親自打上青樓贖出來的好小姑子,她一向又疼我,曉得我跟宋家那幫人不一樣,肯定不會遷怒我,樂意讓我養她。”
莊氏:“……”
秋氏:“……”
宋時玥:“……”
宋家那幫人?她們宋家這幫人還甚都沒做呢,就成了她嘴裡的惡人了。
秋氏無語道:“音姐兒你個吃裡扒外的家夥,我跟你大伯母素日待你不薄,不求你孝順我們,也不該當麵就詆毀我們吧?
等二弟回來,我非跟他告狀不可,讓他請家法,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個目無尊長的家夥。”
宋時音怪叫一聲,一下跳起來,躲到宋時桉身後,嚷嚷道:“大哥你看,這個家果然沒有我的容身之處了,我果然還是得跟著大嫂搬出去。”
宋時桉扭頭瞪她一眼,冷哼一聲:“行了,你少興頭了,耳朵都要被你吵聾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