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子跟薑椿年紀相仿,鵝蛋臉、杏眼、瓊鼻以及櫻桃嘴,膚色白皙如雪,瞧著倒不像是成日在田間地頭勞作的村女。
加上氣質沉靜,見著自己這個婆婆也沒有膽怯跟唯唯諾諾,倒像是書香門第出來的小娘子,且還是見過不少大世麵的那種。
莊氏的不喜不覺中去了幾分。
但又見這叫鐘文謹的女子頭上隻戴了隻光禿禿的銀簪,耳朵上連耳墜子都沒有,就這麼空著兩隻耳朵眼。
手上跟身上更是半點首飾都沒有。
寒酸成這
樣,要麼家裡是曾經富過後來沒落的破落戶,要麼就是跟薑椿一樣出身鄉野,沒甚家底。
如果是後者的話……
莊氏頓時變得粗重起來,心肝砰砰砰直跳。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次子媳婦必定不可能也是鄉野村女!
莊氏連深想都不敢深想,忙不迭甩開這個心思。
但還是忍不住想,鐘文謹這家境竟連薑椿都不如。
薑椿跟著桉哥兒回府的時候,可是帶了好幾車的行李,倆人身上還穿著綢緞衣裳呢。
甚至還有餘力將二房的音姐兒贖出來,並且養在家裡足足一年。
雖然這其中大部分銀錢都是桉哥兒賺來的,但也跟薑椿擅算計跟會過日子脫不開乾係。
想到這裡,她嫌棄地瞪了次子一眼。
同樣都是當人相公的,次子走的還是武官路子,無論是身子骨還是武藝,都比重傷後險些殞命的長子強不少,怎地長子都能賺到銀錢,他就賺不到?
莊氏冷哼一聲,沒好氣道:“彆跪在這裡礙眼了,站起來說話吧。”
宋時銳拉著鐘文謹站起來,又拉著她去給秋氏這個三嬸行禮。
目光轉到薑椿身上的時候,他愣住了,一臉詫異地問道:“母親,這位娘子是?”
宋時音立時搶答:“二哥,這是大嫂,是大哥的娘子。”
宋時銳整個人就是一怔,喃喃道:“大哥也娶妻了?”
宋時音飛快接話,糾正道:“二哥你搞錯啦,不是大哥娶妻,是大哥入贅到大嫂家,當了薑家的贅婿。”
不等宋時銳反應,她又嘻嘻哈哈道:“以後大哥要替大嫂家延續香火,大房繁衍子嗣的任務就落到二哥你頭上啦。
二哥你跟二嫂可要加油喲,多生幾個,一胎生倆,兩胎生四個,大伯母一定很高興!”
薑椿:“……”
要不是絕無可能,她都要懷疑宋時音這家夥是重生回來的了,不然怎可能一語中的?
沒錯,女主鐘文謹還真是一胎生倆,兩胎生四個,且全都是兒子。
憑一己之力,將宋家的生育率拔高了一大截。
莊氏雖然沒吭聲,設想了下四個孫子圍繞在自己身邊喊祖母的場景,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所以假裝聽不
出來宋時音一個未婚小娘子說這些話有多不合適。
合適不適合的,等二弟妹回來自己判斷吧。
鐘文謹在宋時銳手心撓了撓。
宋時銳回神,忙朝薑椿拱手作揖:“小弟見過大嫂。”
鐘文謹也行了個標準的福身禮,用沉穩淡定的話語說道:“文謹見過大嫂。”
薑椿站起身來,伸手親自將鐘文謹攙起來。
笑著打趣道:“母親成日嫌我笨嘴拙舌,又饞又懶,還愛摳婆家的財物貼補娘家人,如今來了這麼個神仙似的二弟妹,我這個當長嫂的呀,往後在母親跟前怕是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
莊氏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這家夥,倒還算有些自知之明。
薑椿將手上戴著的一對青玉絞絲鐲擼下來,套到鐘文謹手上,笑嘻嘻道:“我鄉野屠戶出身,手裡沒甚好東西,這是昨兒去錦鄉侯府赴宴時,錦鄉侯府廖太夫人賞我的,二弟妹不嫌棄的話,戴著玩兒吧。”
“多謝大嫂。”鐘文謹曉得自己這也算是醜媳婦頭一回見公婆,按照當世規矩,長嫂得給自己這個妯娌見麵禮,所以也就沒推辭。
且因為大嫂送的禮物太過貴重,她還忍不住多說了幾句:“我也是鄉野村女出身,家裡隻有兩畝薄田,還不如大嫂家呢,屠戶可比大部分看天吃飯的農戶強多了。”
不等薑椿回應,莊氏就抬手捂住心口,用另外隻手顫顫巍巍地指著鐘文謹,艱難道:“你說什麼?你是鄉野村女出身?”
鐘文謹轉過身,禮貌地麵向莊氏,實事求是道:“是的母親,兒媳乃蘇省姑蘇府寧安縣安和鎮十裡溝人,祖上三代都是看天吃飯的農戶。”
莊氏呼吸一滯,兩眼一翻,直接往後倒去。
薑椿其實一直注意著莊氏的臉色,見情況不好,立時對桂枝道:“你快去前院把華大夫請過來。”
珊瑚跟翡翠眼疾手快地扶住莊氏。
薑椿走上前,狠了狠心,拿大拇指指甲在莊氏人中輕掐了一把。
沒錯,是輕掐,就她那股子力氣,要是使勁掐的話,估計能將人直接給掐死。
莊氏吃痛,幽幽醒轉。
宋時銳拉著鐘文謹跪到羅漢床前,關切地說道:“母親您先消消氣,聽兒子將事情原委慢慢道來。”
莊氏不想聽,直接閉上眼睛,還將頭給扭向另一側。
宋時銳曉得母親能聽見,於是自顧說道:“兩年前,兒子本該與父親、二叔、三叔以及三弟一起,被賣去采礦場做活。
采礦場的活計又苦又累,被賣進去的人多半都凶多吉少,兒子想著如何都得替宋家保留一份香火,所以半道就逃跑了。
偏時運不濟,遇上了從化將軍帶人在附近打獵,得知有官奴逃跑後,派了精兵來追兒子。
兒子被他們追在後頭五六日,到底還是被他們給追上了。
兒子拚死抵抗,最終胸口中了一箭,肚腑中了一箭,然後跌落懸崖。”
話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一下。
果見母親立時呼吸加重,手無意識地揪住衣角,顯然很緊張自己。
他這才又繼續道:“所幸兒子命不該絕,對兒子來說的萬丈懸崖的地方,卻是謹娘他們村的後山。
正巧那日謹娘在後山挖山芋,見我身受重傷,渾身浴血,還昏死過去,就好心地將我背回了她家,還拿出家中僅剩的幾兩銀子,替我請大夫醫治……
那點子銀錢顯然是不夠的,謹娘為了攢夠兒子每日的藥錢,天不亮就去後山挖草藥,挖山芋,撿野雞蛋以及撿蘑菇等等。
靠著她的努力,兒子不但撐了下來,還慢慢養好了傷勢。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兒子身無長物,身份又是低賤的官奴,隻能以身相許,娶她為妻。”
話到這裡,宋時銳板起臉來,鄭重道:“兒子落魄時,她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