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桉詫異地“啊”了一聲:“奇怪嗎?可是過去這兩年裡,娘子每日都在說這些‘奇怪話’呀。”
薑椿拿胳膊肘輕拐了他胳膊一下,咬牙切齒道:“食不言寢不語,吃你的飯吧,彆說話了!”
莊氏看得好笑,忍俊不禁地輕咳一聲,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
兒媳婦也有今日,該!
雖然兒子這樣有些奇奇怪怪的,但能將兒媳婦逼到就差找條地縫鑽進去的地步,她還是挺樂見其成的。
好在宋時桉也
不敢鬨騰太過,免得回頭薑椿跟自己算總賬,將她的注意力從二弟妹身上拉走後,就沒再作妖。
用完飯後,他一臉嚴肅地對宋時銳道:“二弟,到外院的大書房來一下。”
*
外院的大書房,本是他們父親宋大老爺的書房,他時常在這裡接待外頭來的男客。
幸運的是大書房的家具都沒被戶部賣掉,已經完全恢複成先前的模樣。
隻是書架上的書籍都沒了,這會子幾個書架上都空空如也。
倆人在書桌前的兩張太師椅上坐下。
外院伺候的小廝連忙送來茶水。
宋時桉端起茶盅輕抿了一口茶,抬眼看向宋時銳,問道:“二弟,你不是跟父親、二叔他們一塊兒被賣去北山采礦場了嗎,怎地跑到蘇省地界去了?”
彼時燕王雖被圈禁,但隻要老皇帝一日沒殺他,他這個深受朝臣愛戴的皇子都有東山再起的可能。
為了徹底斷他一臂,想要跟燕王爭太子之位的三皇子出手,設計將他們宋家的男丁全部賣去了北山采礦場,想要借采礦場這個條件惡劣的地方弄死他們。
原本宋時桉也要被賣去這裡的,隻是他作為宋家年輕一代裡最有出息的一個,在天牢裡被各種特彆“優待”。
從天牢被放出來時,他幾乎奄奄一息,連走路都不能夠。
背後的人見狀,便隻得將他單獨拉出來,遠遠賣去旁的地方。
宋家的男丁可以死在采礦場裡,畢竟那裡負責采礦的官奴跟戰俘每日都要死上好幾個呢,宋家這些男丁混在裡頭死掉,一點都不顯眼。
但若是宋家人,尤其是宋時桉這個在老皇帝跟前掛了號的人物,死在到達采礦場前的路上,那就太顯眼了。
老皇帝如果追查起來,可不好收場。
這也正是宋時桉會被輾轉賣去齊州府紅葉縣的原因。
宋時銳歎了口氣,說道:“原本我沒打算逃的,準備乖乖跟著父親他們一塊兒去北山采礦場,彼此還能有個照應。
可路上有一晚,三叔吃壞了肚腑,半夜疼醒,怕吵醒衙役挨罵,就偷摸拖著繩子去旁邊林子裡解決。
卻恰好聽到了林子深處兩個衙役的話,說上頭在北山采礦場安插了人手,等宋家男丁到了後,就儘快安排我
們去死。
三叔回來告知父親,父親斟酌一番後,覺得宋家男丁此番怕是在劫難逃,命我尋機會逃走。
說是能活一個是一個,逃出去後去當乞丐也好,或是躲進深山老林也好,總歸能給宋家留下點火種。
我自然是不肯答應,如果我逃走了,差役們沒法跟上頭交待,必定會遷怒父親他們。
可父親、二叔跟三叔,甚至還有三弟,都勸我逃,說就算我不逃走,他們到了北山采礦場也沒活路。
還說不是他們不想讓其他人逃,而是宋家這麼多男丁裡頭,隻有我是走的武官路子,也隻有我有本事逃得走。”
話到這裡,他重重地歎了口氣:“所以我就逃了。”
二弟說的這些話,上輩子宋時桉就已經聽過一回了,所以現下內心毫無波瀾。
他淡淡道:“後來呢?”
宋時銳繼續道:“我挑選的時機跟地點都極好,原本順利逃脫了,偏巧遇上從化將軍帶人在附近打獵,得知有官奴逃跑,立時派了精兵來追。
我搶了一匹馬,快馬加鞭逃了五六日,結果這些人跟瘋狗一樣,緊追在我身後追了五六日。
在將那匹馬活活累死後,我到底還是被他們追上了。
一番打鬥後,我心口中了一箭,腹部中了一箭,被逼到走投無路,隻能從懸崖上跳了下去。”
見他停住話語,宋時桉“關切”地詢問了一句:“傷可都好全了?”
宋時銳點頭道:“都好了,多虧了謹娘,要不是她想法子尋到個番僧遊醫,得到了退燒的成藥,我隻怕早就死於傷口化膿引起的高熱了。”
要是薑椿在這裡的話,一聽這話就能猜出來,這所謂番僧退燒的成藥,顯然是鐘文謹從拚夕夕商城裡買的現代退燒藥。
宋時桉長舒一口氣:“那就好。”
也沒再追問後頭的事情。
橫豎本就是走個過場,上輩子他該問的都問過了。
二弟身中兩箭,其中一箭還是在心口,又從萬丈懸崖跌落,負責追蹤的從化軍回去後直接告知衙役人已經死了。
還領他們親自去看了墜崖的地方,好大一灘血。
衙役上報朝廷後,朝廷直接消了他的檔子,沒再派人搜尋他的屍體。
畢竟他
墜落的地方乃是一眼望不到底的萬丈懸崖,想搜尋都沒法搜尋。
宋時銳心裡卻存著一堆的疑問,見大哥沒再發問,連忙反客為主地問道:“大哥,我先前沒敢問母親,你可知道父親、二叔、三叔以及三弟他們如何了?”
其他五服內的族人他沒問,如果父親他們這些主枝的爺們都保不住命的話,那些族人肯定也凶多吉少。
宋時桉伸手拍留下他的肩膀,安撫道:“放心吧,他們沒事。三皇子想跟太子姐夫爭那個位置,四皇子卻不想跟太子姐夫爭。
得知三皇子的人要對宋家男丁下手後,他也安插了人手到北山采礦場,護住了宋家人的安危。”
宋時銳聞言震驚得嘴巴開合好幾下。
好半晌後,他才一言難儘地說道:“如此說來,即便我不半道逃跑,也不會有性命之憂。
而我半道逃跑,身受重傷,拖累了謹娘一兩年,到頭來竟是白忙活一場。”
宋時桉白他一眼,哼笑道:“你又沒有前後眼,當時那個節骨眼上,你逃了才是對的。
若是不逃,我又生死未卜,是想讓宋家被人一鍋端了?
再說了,你要是不逃,不重傷跌落懸崖,還遇不到二弟妹呢。
一次重傷換來與二弟妹的一世姻緣,不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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