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魯大的家丁立時將自己手裡的棍棒遞給曹賀。
曹賀雙手舉起來,呈給薑椿,嘴角差點笑開了花:“大奶奶,給您。”
大奶奶要棍棒,這是打算親自教訓何縣令啊,這下有好戲看了!
薑椿伸手將那棍棒拿過來,往地上“咚”地一杵,下巴朝側門的方向一抬,說道:“開門。”
大戶人家的正門等閒是不開的,素日進出都是走側門。
何書渝顯然知道這點,敲的正是宋家的側門。
曹賀親自上前,將三道門栓一一拉開。
外頭的何書渝聽到動靜,怕被出來的人衝撞到,立時讓開,站到一旁。
薑椿手裡拎著棍子,邊跨門檻邊大聲
嚷嚷道:“大清早的,哪來的狗叫?吵得奶奶我覺都沒睡好,看我不打斷丫的狗腿!”
走出來後,她斜了何書渝一眼,“哎呀”了一聲:“喲,原來不是狗叫,是人在叫啊!對不住對不住,把人認成狗了,我的不是。”
一口一個“狗”,聽得何書渝臉色黑沉,咬牙切齒了一番,最終還是硬擠出個笑容來。
拱手道歉道:“何某請大嫂安,擾了嫂子的清夢,是妹夫的不是。”
薑椿往旁邊讓開一步,避開他的行禮,嘴裡哼笑道:“我是家中獨女,沒有妹妹;我夫君倒是有三個妹妹,但三個妹妹都待字閨中,並未說親。
飯可以亂吃,但親不可亂認,何郎君這到處認嫂子的行徑還是得改改,否則很容易挨打的。”
圍觀人群被“到處亂認嫂子”這句給逗笑了,發出一陣哄笑。
何書渝咬了咬後槽牙,大聲道:“大嫂說笑了,府上二姑娘先前是我府上的官奴,被我納為通房。
如今我娘子過世,我欲將二姑娘抬為正妻,她的大嫂豈不就是我的大嫂?”
薑椿好笑道:“見過亂吃飯的,沒見過亂認通房的。
我們府上的二姑娘的確嫁過人,但她相公早早就病故了,她現如今是寡婦,我們府上正替她尋摸合適人家改嫁呢。”
話到這裡,她抬眼將何書渝上下打量一番,笑嘻嘻道:“我瞧何郎君活蹦亂跳的,不像是從墳堆裡爬出來的僵屍啊?”
曹賀狗腿地附和道:“就是啊,我們二姑娘的相公早就入土為安了,還能從墳堆裡爬起來,跑來京城認親不成?”
被宋大奶奶罵就罷了,竟然還要被宋家的家丁罵,何書渝臉色鐵青,冷冷道:“二姑娘先前是官奴,隨便去黃縣衙門查一下檔子,就能查出她的確曾被賣到我這個前黃縣縣令的府上過。
大奶奶何必扯這等一戳就破的謊話呢?京裡人都不是傻子,他們還能真信了這謊話不成?”
薑椿“嗤”笑一聲。
京裡人當然不是傻子,但想跟宋家結親的人家,可以選擇裝傻。
橫豎宋時初已經失了清白,到底是給人當通房失去的,還是嫁人失去的,又有多大區彆呢?
願意娶她的人家,可不是衝著她這個人來的,人家看中的是宋家這個
太子爺嶽家的身份。
隻要太子黎鈞行地位穩固,宋時初在婆家就沒人敢看輕她。
隻不過比起給人當過通房,還是嫁人死相公說出去更體麵些。
薑椿冷笑道:“我們二姑娘的確被賣去過黃縣,她死去的先夫也的確是黃縣人。
何郎君隻怕就是仗著自己前黃縣縣令的身份,查到了這些,這才敢上門來招搖撞騙。”
說罷,不等何書渝反應,她抄起棍子就衝上去,對著何書渝的後背就是一頓抽打。
邊打嘴裡邊罵道:“吃了熊心豹子膽了,竟然跑來我們宋家招搖撞騙,打量我們好欺負是吧?
今兒我要是不好好教訓你一頓,你還當我們宋家是泥捏的,投鼠忌器,不敢拿你如何呢?
旁的宋家人興許要臉麵,的確不好拿你如何,但我不一樣。
我這人甚都在意,唯獨不在意名聲。
你這樣的大騙子,來一個我揍一個,來一雙我揍一雙!
看下回還有誰敢招搖撞騙到我們宋家來!”
何書渝一個文弱書生,半點功夫都不會,很快就被薑椿揍得抱頭鼠竄。
他嘴裡“哎喲哎喲”叫個不停,邊用手抱頭躲避,邊大聲嚷嚷道:“打人了!打人了!宋家大奶奶打人了!有沒有人替我去報官?”
薑椿邊拿棍棒去抽他的屁股,邊笑嘻嘻道:“你去報官唄,反正你身上已經背著謀害發妻的罪名了,再多個招搖撞騙的罪名,想必也不是甚大事兒。”
謀害發妻?
人群立時炸開了鍋,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這些人基本都是附近幾條街的大家族的仆人,或是出來采買東西,或者乾脆家就安在府外的。
顯然屬於消息最靈通的那一批人,同樣也是最大嘴巴的那一批人。
他們圍觀了今兒這場熱鬨,估計不用到傍晚,全京城就該傳遍了。
薑椿打蛇棍跟上,不齒道:“你娘子才沒了一兩個月,你不好生在家替她守孝,竟然跑到彆家跟彆的小娘子獻殷勤,還說要娶她當正妻,你對得起你發妻嗎?
我可是早就聽說了,何郎君你當初家裡窮得叮當響,連個先生都請不起,如果不是鹿員外慷慨出錢資助你,你哪可能有如今的光景?
所以說,你這叫什
麼?
過河拆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何書渝沒想到宋家大奶奶一個後宅女子,竟然都能將自己的生平如數家珍。
他慌亂了片刻,連腦袋都忘了抱了,額頭頓時挨了兩棍子。
他吃痛,連忙穩住心神,好笑道:“不知哪裡跑出來的小癟三,想誣告我,好讓我給他大筆銀錢還賭債。
我發妻乃是得急病沒的,嶽父還曾從隔壁水紋縣請了仵作來驗屍,都沒驗出任何端倪。
還請大嫂莫要冤枉我,這樣嚴重的罪名,我可不敢擔。”
薑椿一棍子抽到他小腿上,冷笑道:“有罪沒罪,等大理寺將你老底查個水落石出,就清楚了。”
這棍子打得比先前都重,疼得何書渝蹲下來抱住腿,哀嚎道:“啊,好疼,我這腿不會被大嫂敲斷了吧?”
薑椿立時又給他另外隻腿一棍子,輕笑道:“隻一隻腿斷了,一瘸一拐地走路多不方便,這下兩隻都瘸了,走路就不費事了。”
人群裡有人大膽插話道:“大奶奶說笑了,兩腿都瘸了的人怎麼走路?”
薑椿笑嗬嗬道:“那得真瘸了才成,裝瘸的不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