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上京怕是再找不出比楚王府更好的去處了。殿下待人親厚,王府裡隻有一位正妃,沒有後宅的那些勾心鬥角。再者,這位正妃又是個上不得台麵的,也沒有膽子苛待下人。就算蘇嬤嬤再凶,比起主人家的妻妾來說,還是要好應付多了。
“那還不趕緊把東西給殿下送進去!”
端著茶點的丫鬟心裡叫苦不迭。
她們這些人一直都是在外麵伺候的,平時能進書房,在殿下身邊伺候的隻有蘇嬤嬤。現在殿下心情不好,端茶送水這種平時碰都不讓碰的差事全扔給了她們。
不過心裡再多埋怨,嘴上卻是不敢說一句的。
端著茶點往書房走,越走越近,手忍不住抖,茶盞磕出輕微聲響。
生怕這聲音被蘇嬤嬤聽到又挨罵,一分心,腳下一絆,摔了個大馬趴,手裡的東西全摔了出去,盤子茶盞碎了一地。
見狀,蘇嬤嬤登時是七竅生煙,上來就要教訓人。
“蘇嬤嬤。”
有人叫住她。
院子裡的幾個人齊齊循聲看去。
晏梨帶著憶妙跟流螢走進院子裡來。
蘇嬤嬤看到晏梨,沒有半分好臉色。如果不是她鬨騰,殿下何至於氣到現在,府裡上下又何至於這幾天都小心翼翼。
“王妃。”蘇嬤嬤乾巴巴地叫了聲,下巴微抬,眉眼之間滿是倨傲。
晏梨看著她,腦子裡閃過很多畫麵,不得不承認有時候人跟人之間的緣分從第一眼就決定了的,比如蘇嬤嬤對她的不喜,比如她跟沁寧的一見如故,再比如……
她跟蕭天淩。
三人走近。
丫鬟們上來請安。
晏梨說了免禮,往旁邊一掃,“蘇嬤嬤,這是在做什麼?”
她說話聲音不大不小,卻與以往輕鬆說笑的語調截然不同,似乎隱約透著一絲質問。
蘇嬤嬤聽得一愣,從嫁進王府,她還從來沒有敢這麼跟她說過話,哼笑一聲,“這個賤蹄子摔了給殿下備的茶點,我正要教教她規矩。”
又道:“堂堂楚王府,可不像什麼村野鄉下那樣不講規矩。”
這麼明顯的指桑罵槐,就連流螢都聽出來了,一急,就要衝上前去跟蘇嬤嬤理論,卻被晏梨攔下來。
晏梨目光平靜地看著蘇嬤嬤。
人就是這麼奇怪。
以前想著這王府裡的人都是在為蕭天淩鞍前馬後,隻要對他好,縱使他們再不喜歡她這個王妃,她也不介意。
可是現在,忽然就介意起來了。
她這樣子落在蘇嬤嬤眼裡,後者心頭一凜。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見晏梨上前一步,傾身。
蘇嬤嬤被這個動作逼得往後一退,臉色緊繃。
晏梨跟上前,用隻有兩個人能聽清的聲音道:“蘇嬤嬤說得對,王府是講規矩的地方。叫一個在外院伺候的丫鬟進書房,想來是蘇嬤嬤給王府立的規矩吧。”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卻叫蘇嬤嬤白了臉色,驚而抬眼看向晏梨。
就算她再得殿下敬重,說到底也隻是仆,哪有仆給王府立規矩的道理?
壓下心中驚懼,張口欲辯,麵前的人卻已經退開,還是那平日裡笑意盈盈的樣子,分明跟往常並沒有什麼差彆。
“蘇嬤嬤,你要是累了就去歇著吧。”
晏梨說,言罷帶著憶妙跟流螢準備進書房。
“王妃。”蘇嬤嬤憋著一口氣,想都沒想伸手攔下。
晏梨偏頭看過去,悠悠問:“怎麼,蘇嬤嬤想幫我送進去?”
話音剛落,蘇嬤嬤還來不及拒絕,流螢就已經把手裡食盒遞了出去,“那有勞蘇嬤嬤了。”
方才在院外剛好聽到幾句,知道現在沒人想往書房裡送東西。
蘇嬤嬤剛打算發出來的氣被流螢這一句直接被打了回去,憋得更厲害了,想了想,沒伸手接,咬著牙退開,“奴婢不敢。”
看著蘇嬤嬤吃癟的樣子,流螢心裡說不出來的暢快。
“既然這樣,那就蘇嬤嬤就去忙吧。記得把院子裡收拾乾淨。”晏梨扔下一句,徑直往書房走去。
*
聽到推門聲,一直守在屋子裡的朔風暗自鬆了口氣。
整個王府,甚至整個上京城,敢不敲門直接進這間書房的人隻有一個人。
朔風小心看向坐在書案後的人,落在紙上的筆悄無聲息地慢了下來,人卻沒動,連頭都沒抬。
晏梨進來。
“王妃。”朔風問安。
言語之間多了一分連自己都未曾察覺,也從未有過的恭敬。
晏梨輕輕點頭,吩咐憶妙跟流螢把菜擺到桌上,轉頭看向正對麵坐著的人。
有些東西似乎已經刻在了骨子裡,明明已經這麼些天沒見,現在見到人,身體還是控製不住地想要靠近,就像以往每次給他送東西過來那樣。可是現在才意識到,那樣的自己該有多叫人厭煩。
握拳生生壓下衝過去的衝動,唇輕啟,張張合合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過來吃點東西再忙吧。”
那聲“殿下”她還是叫不出口。
話音未落,書案後坐著的人抬眼。
四目相對。
他眸光沉沉,隱隱透著不高興。
她最怕他不高興。以前她還敢不自量力地衝上去一通亂哄,現在一想到他的重重戒備,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等了半晌,也不見他有起身的意思,心漸沉。
而她不知道是,她在等,她等的人也在等。
在等她笑,等她叫他,等她興衝衝跑到自己麵前來。
已經習慣的一切,今天全部都沒有了。
長眉一擰。
見他不悅更甚,晏梨自覺礙眼,不敢多留,默然轉身,準備離開。
腳還沒有邁出去,一個冷冽的聲音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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