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楓再醒的時候,鼻尖是溫和的藥香。
手底下的觸感柔軟綿密,帶有蟎蟲屍體......帶有陽光的味道,想必身下的棉被剛被曬過。
她輕輕敲了下床頭,又在枕頭邊摸索了一會,最終確定,這裡就是自己的房間。
“大小姐,您醒了?”
感受到臉頰上的濕潤,加茂楓扭頭向一旁看去,目羽正拿著熱毛巾為自己擦拭臉頰。
“感覺身體怎麼樣?想喝水嗎?餓了嗎?”
麵對目羽的連環三問,加茂楓沒有回答,她怔忪地平躺在床上,默默調配著身體裡的咒力。
構建可以使用,術式也還能使用,不過模仿天與咒縛帶來的副作用還沒有消退,咒力感知沒以往那麼清晰了。
看來完全恢複還需要一段時間,果然通過控製血液來模仿他人弊端很大,以後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還是不要用這個招數了。
“姐...姐......”
混雜不清的呼喚直接傳送到大腦,就像接觸不良的電話,帶有電流和雜音。
加茂楓一愣,在靈魂深處發現了對方的存在。
那是一個小小的黑點,跟太陽黑子一樣刻印在靈魂表麵,如同自己的單身公寓突然搬進了一隻小貓,雖然並不覺得排斥,但一夜之間多了什麼還是會不習慣。
“姐...姐......”
“依存...最喜歡...姐姐......”
愛意源源不斷輸送過來,暖流撫慰在心間,帶來最純粹,最熱烈的情感。
儘管祂努力想不給加茂楓造成任何困擾,但好像沒什麼用,因為躁動的力量強得可怕,在靈魂深處不斷湧動,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溫熱的水潤澤了下嘴唇,加茂楓回過神,扭頭轉向目羽。
雖然對方努力裝出正常的模樣,但加茂楓還是看出來,她背部的血液循環有些堵塞,以至於動作都有些僵硬。
是受到懲罰了吧?根據傷勢來看最起碼也挨了十鞭,也對,霓虹人最喜歡搞這種連帶責任了,沒道理自己受罰,目羽還能摘得乾乾淨淨。
就算自己是被禪院甚爾擄走的,她也沒做到好好照看的責任,大概是這種說法。
聽起來好無辜,真是多災多難的主仆啊。
“我讓人為您熱了粥,您現在可以下床嗎?是在餐桌上吃,還是就在床上吃?”目羽問道。
嗯?......太陽這是從西邊出來了?在床上吃,加茂家引以為傲的禮儀呢?
這麼一提醒,加茂楓後知後覺感到了饑餓,沒有客氣:“在床上吃。”
“是。”目羽恭敬回答,不大一會就從外麵將粥端來,用扇子輕輕扇涼,喂到加茂楓嘴邊。
鮮湯裹著大米,濃鬱的鮮香配著蔬菜的清爽在味蕾綻放,加茂楓第一口下去,臉上出現了片刻失神。
誒......?是海鮮粥誒......怎麼了嗎,霓虹最近是過年了?居然這麼舍得?
嗯?自己剛剛是嚼到了大白蝦嗎?哦哦哦哦哦裡麵居然還有鮑魚!沒看錯,她絕對沒看錯!
這是一碗超級昂貴的海鮮粥!
不管是什麼原因,趕緊吃掉就是賺到!
加茂楓正色起來,一口一口吃得極為認真。
她本身喜歡吃比較燙的食物,因為胃部的溫暖感會讓她覺得很舒服,因此這碗剛出國的海鮮粥不過一會就被消滅乾淨。
等出現了明顯的飽腹感,目羽適時又端來一杯溫水和一小碟點心,在目送加茂楓全部吃完後,才再次出聲。
“家主大人在等您。”果不其然,她一開口就是讓人掃興的語句:“等您梳洗完畢,我們就去拜見家主大人。”
加茂楓唔了一聲,對於剛醒來居然就要麵前這樣的晦氣事情沒有表示,反正她又沒有拒絕的權利,隻能任由目羽將自己從床上扶起來。
畢竟按理來說她早該死在地下室了,結果居然靠著詛咒妹妹活了下來,加茂家主沒有一盆涼水潑在自己臉上開啟審訊模式已經算仁慈了。
冰冰涼涼的脂粉浮在臉上,加茂楓覺得十分難受,忍不住後仰了一點。
大病初愈的人起床後第一件事竟然是化妝,真是要把人逗笑了。
她是去見家主又不是相親,這個妝到底有什麼必要嗎?
“姐...姐...美麗的...姐姐......”
陰影處的生物垂下頭,眷戀地伏在加茂楓的掌心,一遍又一遍地呼喚加茂楓,就像故意撒嬌討好的孩子,在向大人邀功,企圖換點獎勵和誇讚。
“永遠...和姐姐...在一起......”
*
距離加茂夫人的去世已經過了十多天了,葬禮早已結束,宅邸也早已修好,一切都如以前那樣有條不紊地運作著。
廊外傳來腳步聲,下人們剛抬起頭掃了一眼,又觸電般快速地收回視線。
即使昏睡了十來天,大小姐的臉色依舊蒼白不見血色,她安安靜靜待在侍女的懷裡,十二單在她身上顯得過於寬大——這麼隆重的打扮,看樣子是要去見家主大人吧?
此刻接近黃昏,金色的光滑傾瀉而下,燒得那赤色的發絲也附上暖色,溫暖得不可思議,隻可惜那張大病初愈的臉不見任何表情,和她的侍女一樣,連眼皮都沒過多眨一下。
一時間,難以分清她是不高興,還是原本就是這個模樣。
“大小姐,就是這裡了。”
目羽的聲音清亮透徹,與這樣暄暖的景色有些格格不入。
前院,是加茂家主的住所,也是後院女眷不能踏足的地方。
真是榮幸啊她。
門口沒有守衛,加茂楓往前走了一步,隻有一扇厚重的門擋在前麵,比加茂夫人院子裡那扇要厚重得多,讓人懷疑用兩頭牛都不一定能拉動。
等她站到門前,沉重的木門自動打開,發出尖銳的□□,光線從外部割裂至屋內的地板,拉出一條又長又寬的線,將地麵分成兩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