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1 / 2)

商量完全部事項後,糜荏提著食盒慢悠悠走回房間,發現床上的人還保持著他離開房間時的動作,看起來似乎沒有醒來過。

糜荏將食盒放到桌上時,敏銳地發現被窩稍微動了一下,卻沒有被掀開。

他明白了。

“莫非真是我昨夜太過放肆,”他的聲音一本正經,“不能吧,我明明已經很克製了啊——看來還是我們文若的身體太過孱弱,需要和郭嘉小公子一同鍛煉。”

荀彧:“……”

這人真是夠了啊!他身體好得很,就算他不知道彆人如何,他也知道自己沒有任何問題。

明明就是這人自己天賦異稟,居然還要嘲笑他?

哦,跟著郭嘉一起去習武跑步,晚些時候人家問為何。他答:我前幾日被主公睡得起不來床,才被主公要求好好鍛煉。

這還要不要他做人了?!

他索性也不裝了,掀開被窩咬牙道:“主公能力如何,自己明明很清楚,倒也不必妄自菲薄。”

糜荏忍不住捧腹大笑。

他笑了好久,見文若也沒那麼皮薄了,替他理了理難得淩亂的墨發,笑道:“不逗你了,快些過來喝粥吧。”

粥是瘦肉粥,裡頭放了羊肉丁,白菜碎,還有一把綠豆。這會已被煮得鮮香軟糯,極為可口。

荀彧確實餓了,吃的優雅又歡快,一邊聽糜荏將他們商量的出征事宜。

這一次出征,他帶上荀彧、荀攸、黃忠、鐘繇,戲忠這幾人。先領兵駐紮於河內郡,而後由他領一半兵馬從行經太原,兵至陽曲。

剩下一半兵馬,則由駐守在河內郡的荀彧、鐘繇統領,屯田種植冬小麥。

聽罷這一安排,荀彧沒有反對。

沒辦法,戰事吃緊糧草不足,最多撐過這個冬季,剩下的隻能自給自足。

由他與鐘繇屯田也是權宜之計。

至於糜荏,等兵至陽曲,他便鎮守在那裡,與屠各胡交鋒。

做這個安排的主要原因也是屠各胡的兵力大多集中在太原,他們想要一舉拿下陽曲。

陽曲是太原郡脊梁所在,扼此郡要脈,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若是能拿下此地,並州的北部、東部都將落入他們手中。

屆時屠各胡完全可以駐守此處與涼州兵聯合,輕易奪取整個並州,再南下攻打京洛所在的司隸。

是以他們必須要守住陽曲。

過了冬天,等到來年開春麥子成熟之際,鐘繇便帶領黃忠與兩萬兵馬,從上郡出發,兵至定陽。

而後兩支軍隊一同北上,抵禦屠各胡。

鐘繇有領兵之能,黃忠又勇猛無比,兩人配合掃平那一部分叛軍沒有問題。

荀彧聽得連連點頭。

他這會喝完暖粥了,漱口後問:“阿雲呢,此行不帶他嗎?”

糜荏道:“是有其他安排。”

郭嘉、趙雲、任嘏幾人,被他安排帶著百餘人送糜蓧回去朐縣。

荀彧對此十分讚同:“確實應當將阿蓧送回朐縣。”

他們這些人全部不在京洛,可能近一年都回不來。一年後糜蓧十三歲,在這裡是可以嫁人的年紀。而劉宏這人精神日漸瘋癲,不知哪天想起來就對糜蓧做什麼。

還是送回家鄉,讓她的家人與徐州牧盧植看著比較好。

兩人說罷這些,靜默了下來。

見糜荏正含笑著凝視自己,荀彧感覺自己臉又有些發燙。

他有心想要說些什麼,猶豫許久總算道:“……那,我去處理公務?”

聽得糜荏再次失笑。

但他沒有再逗這人,也怕自己逗狠了他生氣,那就不好了。

不如今夜好好表現,讓文若早些習慣呢。

“去吧,”他隨口道,“若是累了便早些回來歇息。”

回答他的是荀彧意為不明的古怪眼神。

三日後,糜荏在萬眾矚目之中領兵離開京洛;又七日,抵達與並州交界的河內郡。

已是九月初八。

河內郡的秋天凋零蕭瑟,駐紮的營地上的綠草早已片片枯黃,垂落在土壤裡從根莖開始腐爛。今年似乎冷的比較早,會是個難捱的寒冬。

這樣的日子,北上征討屠各胡,似乎也顯得格外悲慘。

有士兵是從太原當地征募來的,十分了解並州的冬天。

國庫空虛,軍需隻發給士兵們每人一套麻衣、以及塞了稻草的冬衣。這樣的裝備即便身處京洛,三九天時都要把人凍掉半條命,不必說北上陽曲!

他們心中惶恐,忍不住就將這些告知幾名同袍,不到兩日後一傳十、十傳百,尚未出征已是人心惶然。

戲忠聽了一耳朵,進言道:“今冬嚴寒,我軍北上必有憊怠,無法與北地屠各胡相抗。長此以往,難以取勝。主公可有解決妙計?”

比起北方,中原地區到底要溫暖不少。陽曲以北的並州各郡,有時從十月起便接連飄雪,視野之中都是白茫茫的,根本不利於士兵作戰。

而他們在十月內根本不可能將屠各胡打回他們的屬地,勢必會將戰線拉長,跨越整個冬季,直到春時方才能夠出擊。

這樣一來,首要麵臨的就是士兵們能否挨過北方的冬天這一難題。

糜荏這會正對著沙盤演練兵馬,聞言笑了一下:“誌才不必擔憂,我已做出安排。”

他說完這話,眾人駐兵此地等了三日。而後便有人送來一車又一車的衣物,堆滿了營中空地,驚得眾謀士們紛紛探頭觀看。

打開一看,裡頭放著一件件由麻布製成的短衣。看起來明明十分粗糙,摸著卻有說不出的柔軟溫暖感覺。

眾謀士們都被驚呆了,荀攸奇道:“這衣裳溫暖至極,不知是由何布料所製?”

已對糜荏麾下產業了如指掌的荀彧解釋道:“外麵是麻布所製,裡麵塞了一種名叫棉花的物什。”

這個時代百姓是不種植棉花的,糜荏讀書時代請商隊從絲綢之路往西走,曆經一年時間找到棉花。後來他差人種植、紡織成棉布售與士族,雖不若絲綢昂貴,卻也是權貴們喜歡的布料。

賺到了錢,這些年又擴大種植,在徐州、益州、西域等地都有產業。五年下來累極了數之不儘的棉花,全部堆在地窖之中,偶爾翻曬。

——隻要儲存得當,棉花可以保存幾十年不腐。

這會紛發給士兵兩萬多件棉衣,也就用去庫存裡儲存不當的那一成多些,與其等來年腐爛不如先用在刀刃之上。

這下,整個軍營全部沸騰了!

謀士們震驚於糜荏的大手筆:他們都是士族,自然知道棉布這種新興起來的布料在士族之中有多流行。

雖然不知一匹棉布需要多少棉花,一件棉衣又要多少棉花,但這,未免也太貴重了吧?!

至於收到棉衣的兩萬士兵,根本不敢置信。

他們先是呆了許久,而後小心翼翼撫摸發下來的棉衣,感受手心的溫暖與柔軟。有反應過來的人,忙套上試穿。

尺寸雖然不大合適,卻極為暖和。隻穿了片刻,甚至都熱的他們發了汗,忙脫下來小心收好。

而後傻笑著凝視這棉衣,許久忽然淚涕縱橫,嚎啕大哭。

他們隻是普通百姓啊,在不少士族眼中甚至都不是人!而是草芥,是牛馬,是奴隸!就算並州嚴寒,會凍死他們,但這又有什麼關係?

隻要士族們沒事,京洛沒事,屠各胡打不進來就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