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1 / 2)

“水鏡先生……”糜荏沉吟片刻,“略有耳聞,可以去試試。”

荀彧點頭:“那我明早便出發去尋他。”

“這麼快?”糜荏歎了口氣,“好不容易接下來還能歇六日,原以為能與文若兩個人待在一起,沒想到文若竟不打算陪我。”

荀彧:……

他無奈地看著這個人,怎麼也想不通有的人怎麼就能這麼厚臉皮,什麼羞人的話都說得出口。

這兒可不止是他,還有周慈呢!

正想著,周慈便識趣地退下了。

荀彧隻好道:“那我便等子蘇回朝後再去罷。”

他也不掙紮了,反正每次都拗不過這個人。

正如今日午後,他明明不想答應的,但聽著這個人歎了兩口氣還是心軟了,結果被這人在書房裡這樣那樣。

讓他往後如何專心在書房裡辦公!

於是接下來幾日,兩人都窩在府中。修整關於未來的路線,抑或看書,玩鬨。大約勞逸結合是真的有用,糜荏每日都是精神奕奕,光彩照人。

六日之後,糜荏回朝處理政務,荀彧坐上馬車前往潁川陽翟。

車行多日,總算抵達目的地。

臨近水鏡先生的莊園時,荀彧下了馬車,親自走到田邊詢問其中勞作的農人:“這位田公,敢問哪條路可以通往水鏡先生的府中?”

“水鏡先生,”那正在田間除草的農人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往這條路直走到頭便是了,公子找他做甚麼?”

他雖稱荀彧為“公子”,態度卻是不卑不亢,沒有普通農家對士族的誠惶誠恐。

荀彧細細看了他一眼。

見這人約莫四十歲,雖穿著一身粗布麻衣,手腳雖是沾滿泥巴,通身卻有一種通達內斂的氣度,心中有了一個猜測。

他行了一禮:“鄙姓荀名彧,本為潁川陰縣人,拜見水鏡先生。”

“荀公子看出來啦,”司馬徽笑了笑,“您要找的正是老朽。”

荀彧這個名字他聽過,荀氏八龍的下一代,也是當今國師糜荏麾下的門客。前不久這年輕人主導了潁川荀氏的遷族,還說服了幾個年輕人一起去往京洛投奔那位糜國師。

至於國師糜荏,他了解的不多,京洛諸多往事傳到潁川亦有些失真。不過從這人言行與作為上來看,絕對是可以媲美李斯的相材。

不管如何,這些都與他這個老農無關。

司馬徽道:“田間雜務諸多,恕老朽無禮。荀公子此番前來,有何貴乾?”

他似乎也不打算回府接見客人,隻打算在田壟間聽荀彧說話。

荀彧也不在意,隻恭敬道:“在下聽聞水鏡先生學通古今,造詣非凡,想請水鏡先生出山。”

“使不得使不得,”司馬徽擺擺滿是泥土的手,“在下隻是山野閒人,不堪重用。”

荀彧瞧著他的模樣,見他的推辭不似作偽,詢問道:“先生既有治世之能,為何不願出山造福世人,反而在此隱居呢?”

司馬徽聞言笑了,答道:“從前伯成寧願耕作,也不想當諸侯;原憲寧願住在草澤茅屋瓦牖,也不願住官邸。這世上並非人人都想當薑太公,也有許由、巢父這樣的隱士啊。”【1】

這話說得已經很明白,荀彧便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指著他手中的一把草道:“先生拔的這是什麼?”

水鏡先生低頭看了眼從田間耘下的雜草,“哦這個啊,這是稗草,長得同水稻很像,若是不將之拔去會害的水稻抽不出穗來。”

見荀彧點頭表示明白,水鏡先生道:“荀公子還是回去吧,老朽老啦,對如今的生活很是滿意,不願四處奔波啦。”

語罷,回頭繼續耘草。

他以為荀彧就會退去,孰料等了一會,聽到的卻是田間窸窸窣窣的動靜聲。回頭一看,荀彧居然挽了衣袖,脫了鞋襪跟著下來田間。

司馬徽怔住了:“荀公子這是做什麼?”

荀彧微笑道:“學習先生,體會耕作之樂。”

“這,”司馬徽一時也詞窮了,半晌才憋出一句話,“……好吧,這稗草與秋稻長得極為相似,公子可千萬彆耘錯啊……”

“先生且放心,”荀彧埋頭仔細辨認後拔了一根稗草,應了一聲,“彧省得。”

他本就是做事細心之人,拔的雖然很慢但一根都沒有錯。司馬徽看了一會,心道這荀公子細皮嫩肉的一定吃不了耕種的苦,也就隨他去了。

這日日暮西山,司馬徽也沒說什麼,隻是請荀彧快些回去換衣裳。

他以為這半日的勞作下來,渾身酸疼的荀彧一定會知難而退。哪曾想第二天他來到田邊時,荀彧已等候在此。

甚至還向他打了個招呼:“先生早啊,今日還是給這畝田耘草麼?”

司馬徽:“……”

接下來一連四日,荀彧與他的侍從跟著司馬徽一起拔完了三畝田的雜草。

這麼多農活若是一個人乾,至少需要七天時間。司馬徽感激不已,請荀彧去他的莊裡歇息片刻。

司馬徽出身士族,雖然如今沒落,莊子還是用木材、石頭砌成的,拾掇的很乾淨。周圍種了幾顆桃子樹,籬笆外還種了一排菊花,不過花季剛過,已然衰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