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1 / 2)

十月初,糜荏收到了一封來自朐縣的家書。

家書是大哥糜竺寫來的,知道他已平定叛亂並在長安大有動作。他寬慰糜荏:走在一條與大眾截然不同的路上時,會遇到許多的困擾與壓力,讓糜荏放手去做,家族永遠是他的後盾。

看得糜荏大為動容。

等看到後半段周慈寫的內容,輕笑起來。

陪著他一同看家書的荀彧眉眼間也多了幾分笑意:“小妹倒真是與尋常的閨閣女子不同。”

他覷了糜荏一眼,心想不愧是這人養出的妹妹。

原來是糜荏平定叛亂,恢複國師身份並身兼大將軍後,不乏有心思活絡之人,上門向糜荏說親,亦或是向糜荏唯一的妹妹提親。

在此之前,糜荏與荀彧成親一事雖未對外宣稱,但他早在朐縣時便謝絕了上門說親的人,並揚言此生都不會娶妻。

那時他被董卓褫奪國師之位,回到朐縣時隻是白身。不少人聽得這話,直言他不識好歹,必然是身體有恙才不願娶妻。

還有人當著糜竺的麵譏誚,糜氏這般富有,為何不給糜荏請個神醫治治?氣得糜竺火冒三丈,與不少人斷交。

沒想到現在得勢之後,這同一批人又腆著臉趕著來求他家結親,甚至還說了不少自己曾與糜氏有恩的話,對糜竺挾恩圖報。

見糜竺被氣得說不出話,糜蓧當即安排自己的侍衛將那些人都打出糜府。

而後被糜竺拘在家中抄寫家規,直到她知錯為止。

糜荏似乎都能看到自家小妹此時被罰抄家規的樣子,笑道:“小妹做得不錯,這些人確實沒有結交的必要。”

荀彧道:“離開朐縣時,小妹曾多次對我說,待時局平定不要忘記將她接過來。”他可不敢忘記自家小姑子的要求,不然下次見到那孩子,定會吵鬨得子蘇耳根子疼。

糜荏算了算時間:“年後可以將阿蓧接過來。”

他可是個好兄長。

與董卓的對抗戰中趙雲沒有做出他認為的貢獻,沒敢向他提親。想來這些日子也在著急,就讓人過來安安他們的心吧。

商量過此事,糜荏拉著荀彧一起看奏折。

九品中正製既定,糜荏便下令推廣到其餘州郡。如今各州郡已收到消息,準備選舉德高望重之人為中正。

他們回了消息,裡頭不少都是稱讚糜荏睿智,狂拍他彩虹屁的奏折。

荀彧歎了口氣:“若非知道子蘇是想要推行科舉製度,恐怕我也會與他們一樣認為。”

九品中正製補充了漢室選拔官吏的弊端,算得上什麼變革?科考製度,才是從根本顛覆察舉與征辟製度。

隻是想要實行科舉製度,需要的準備工作實在太多。至少將讀書從士族推廣到普通百姓,對於他們而言就足夠困難。

不過這對於糜荏來說,算不上難事。

糜荏挑眉。

他把先前擬定的詔書遞給荀彧:“按照我們以前的決定,我正準備組建製鹽司,並將茶葉、蔗糖等物品歸入朝廷買賣,先讓朝廷富庶起來再說。”

雖說抄了董卓、十常侍的家,所得錢財累累,甚至能養活一支軍隊好幾年。不過想要創造一個盛世,這些遠遠不夠。

糖、鹽、茶葉等物品,就是他從士族手中收回錢財的方式之一。

鹽乃生活必需,海水曬鹽摒棄了這個時代製鹽法的昂貴成本,依靠陽光曬鹽,可以從商賈手中將這筆生意搶過來,與他國交易;糖、茶葉等則是奢侈品,士族抗拒不了它們的魅力,會為這些東西付出錢財。

至於其他,待未來收攏政權,再做考慮。

這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方案,如今終於一步步實施下去,荀彧心中又是激蕩,又是複雜。

——沒有什麼,能比親手創建盛世天下,更令人心滿意足!

——也沒有什麼,比背叛從前的信仰,更叫人痛苦。

從前他隻想匡扶漢室,因為他首先是漢臣。他知道漢室江山必亡,但當真正麵臨這樣的事,他隻希望自己能出一點力,叫大漢延續下去,哪怕僅能多延續一天也好!

可是糜荏點醒了他。

他要延續的,究竟是大漢的天下,還是大漢的皇室?

這個問題,他從前沒有想過。但在那之後,他明白自己想要延續的,是盛世太平、海晏河清的大漢,而不是將大漢弄成滿目瘡痍、遍體鱗傷的皇室。

那就從他手中開始吧。

隻要能為百姓帶來真正的幸福,即便成為背叛皇族的罪人,亦在所不惜。

他深吸一口氣,平複心緒。糜荏發現了,湊過去親親他的眼睛安慰他。

便在這時,內侍敲響了他的宮門,給他帶來一個消息。

——袁紹用計逼退韓馥,奪取冀州,並對青州、並州出兵。

已是十月,冀州天寒地凍。

袁紹坐在府中暖爐邊,享受著火爐的溫暖,一邊舒舒服服地喝著溫酒,嗤笑一聲將詔書丟進火爐中:“九品中正製,那姓糜的倒是想得出來。”

郭圖淡淡瞧著火舌吞噬詔書,嗤笑:“說到底,搞這陣仗不過是為了與王允爭權奪利,到底是低賤的商賈出身,隻看得見眼前那一畝三分地。”

“如今州牧您已奪取冀州,隻要趁此機會一並拿下並、青二州,哪怕糜荏占據長安,您也不必再怕他了!”

先前袁紹聯合韓馥麾下謀士,逼迫韓馥讓出冀州,韓馥不肯;八月他又與公孫瓚聯合,公孫瓚從幽州出兵脅迫韓馥、他繼續命人說服韓馥。

這是他版圖的第一步,得到冀州之後他當然不會像當初承諾那樣,與公孫瓚平分冀州。

他深知糜荏在長安,一邊要對付黃巾軍餘黨,一邊要安撫、收服西涼兵,暫且騰不出手來對付他們,便聽從沮授的建議:

一邊命人以冀州內亂、待平定後再做分割為由穩住公孫瓚;一邊命麾下部將張郃、高攬進兵青州,命顏良、文醜西擊並州北山,打算以最快速度屯兵青、並二州。

在奪取冀州之後,他的兵力勉強達到八萬。若是能再吞並這兩個州,他的兵力至少能達到二十萬。

屆時再揮兵兗州,攻取糜荏的大本營徐州,他哪裡還用得著害怕糜荏?

所以他殺了朝廷派來罷免他的人,那勞什子的九品中正製,他當然更不會聽從。

他靠在軟榻上,似笑非笑道:“姓糜的以為他是誰?”

“漢室風雨飄搖,他想做第二個董卓,也不看看當今天下的局勢。這人早在酸棗時便不把我放在眼裡,如今還想藉由朝廷叫我聽命於他?”

“嗬,一介琉璃商賈——他也配?!”

他身邊,謀士郭圖微笑道:“州牧說的是,天下人看不出他的齷齪,但在圖的眼中,他與您的區彆正似地下的爛泥與天上的雲彩。”

“圖,靜候您平定天下。”

這馬屁拍的好,聽得袁紹渾身舒坦極了。

袁紹笑道:“還是得仰仗先生,方才打敗那姓糜的。”

兩人說著,相似一笑。雙目之中如出一轍的奸猾與狡詐。

……

袁紹之所以有恃無恐,完全因為對於糜荏而言,目前情況不大樂觀。

糜荏雖然收編董卓麾下十餘萬西涼兵,但一半兵馬需要駐守邊關,另一半在他招安下,令李傕、郭汜領兵對付黃巾軍。隻是入冬之後兵馬困頓,暫時無法攻破對方;

大抵是受朝堂變動的影響,從九月開始,早年投降糜荏的休屠各胡又起紛爭。他們似乎遺忘糜荏當年帶給他們的恐懼,各族首領紛紛帶領麾下騎兵劫掠並州、冀州各郡,並州牧丁原領兵平叛;

兗州各郡內鬥打的不可開交,兗州刺史劉岱殺了橋瑁之後更想殺曹操,結果消息敗露,被曹操反殺;

袁術與劉表也數次交兵,袁術略占上風……

整個天下都亂了。

朝堂之上,煥然一新的文臣集團也日日催促糜荏解決這些問題。他們不是一個陣營的,沒有抱團施壓,但這一聲音已蓋過了其餘所有。

就連天子都走到他麵前,扯扯他的衣袖:“糜將軍,你能平定這些叛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