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贏……”利拉半躺在沙發上，她修長的腿擱在對麵，望著天花板，喃喃道。
“我也想……”維多利亞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輕聲接道。
“誰又不是呢。”伊莉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輕歎了一口氣。
已經走到了這一步，沒有誰願意將冠軍拱手他人。
更重要的是,這一刻,也是她們決心最強的時候——無論以生命為代價的伊莉,還是以夢想為追求的維多利亞和利拉,她們的信念是等同的。伊莉是背水一戰,維多利亞和利拉是義無反顧。
“女孩們,快走吧，你們今天的活可不輕鬆。”工作人員敲門走了進來,對三人說道。
“好的，就來。”三個早已準備好的女孩立刻從沙發上坐起，跟著對方走了出去。
節目組的交通車將女孩們帶到了位於牙買加西北海岸的法爾茅斯,等在那裡的除了她們一貫的造型指導外,還有另一個嚴肅的女評委,凱麗。
看到她的時候，女孩們的心集體一沉，倒不是完全害怕凱麗，而是她們真的知道，能讓凱麗出馬的絕不是普通拍攝。也對，這本來就是決賽走秀前的最後一次拍攝了。
她們不能有任何失手！
“你們今天要為拍攝硬照。”凱麗對女孩們說道——她表現得比約翰尼強勢多了，“這是你們重要的客人，也是我重要的顧客，絕不容許有任何閃失。”
“好。”女孩們心裡一緊，紛紛乖巧地點頭——沒人敢在嚴肅起來的凱麗麵前嘻嘻哈哈。如果隻是約翰尼的話，說不定她們還敢向對方微笑。凱麗的話，她們隻能乖乖聽話了。
凱麗幾乎一句廢話都沒說，就讓女孩們去造型室裡化妝做發型了。
“哇哦。”三人走進去的時候，立刻看到了擺在邊上的階梯狀鞋架。
這裡有數百雙高跟鞋吧，維多利亞默默想道。
利拉的眼睛已經亮了起來，看到如此多的時尚單品，實在很難讓利拉不激動。
伊莉深吸了一口氣，她知道，這是決定勝負的時候了——作為對冠軍的獎勵est肯定會仔細審查女孩們的水準，這才願意把合約交給她們。如果和他們的心理預期相差太大，女孩們不能令他們滿意，恐怕他們也會對節目組表達意見，而這對最終結果絕對有影響！
“來吧，讓我們為你們打造一個時尚女孩的造型。”早已在比賽中漸漸熟悉起來的化妝師對女孩們笑著說道。
“好的，謝謝。”女孩們在各自的化妝台前坐下，抬起臉，任化妝師施為。
她們能感覺到，自己的臉上被一層層地抹上各種化妝品，從粉底到腮紅、從眼線到眉毛，從眼影到高光陰影，不同的刷子在她們的臉上刷來刷去，化妝們不時地讓她們閉眼、抬眼，她們也一一遵從。
打理好妝容後，發型師也上場，將女孩們的頭發好好整飭了一番。
伊莉的金棕短發被發型師仔細修剪了一番，將這些日子以來稍微長長、以至亂了發型的劉海與發梢全部修好，打理柔順，變得和剛剛做完大改造時那樣，有種乖離不凡的美感；
維多利亞的棕卷發也被打理得更加蓬鬆，堆在她的臉頰和肩頭邊，讓她看起來就像黑白片時代的經典美人，有種典雅寧靜的美；
利拉從褐色染成金棕的過肩長發紮成了簡單利落又不失漂亮的高馬尾，看上去就像個最摩登不過的都市女孩，讓人眼前一亮。
約翰尼和凱麗很快為女孩們搭配好了衣服和鞋子，讓女孩們換上。
“你們看起來不錯。”看著三個換好衣服的女孩精神奕奕地站在他們麵前，凱麗滿意地點點頭，“來吧，女孩們，準備開工了。”
女孩們點了點頭，跟著他們走出了造型室，一起向外麵的拍攝場地走去。
“利拉，你是第一個。”拍攝現場，凱麗對利拉說道。
“好。”利拉笑了笑，立刻走到了凱麗指定的拍攝角落。
第一個拍攝也好，這樣她就能不受其他人影響地展示自己的硬照水平了。
這一次，她絕對不會讓這次機會溜走，她好不容易才從複活賽回到比賽，她不會讓自己錯過冠軍第二次！
“利拉，你的感覺很好，但姿勢不太對。”凱麗皺了皺眉，對背靠著牆擺著姿勢的利拉說道，“彆讓腳扭成這樣奇怪的形狀，不要內八，平行就可以了。”
“你要感覺到那種與產品的呼應感。”約翰補充了一句，“時刻記著，你現在最要表現的不是自己的美，而是你與鞋子的呼應美，讓人感覺到，正是因為這雙鞋子，你才這麼自信、這麼美麗。”
利拉深吸了口氣，受教地點點頭。
無論天賦多麼出眾，但她以往隻做過一些業餘模特的活，連經紀公司都沒有簽，更不用說什麼模特公司提供的專業培訓了。她能走到這一步，所依靠的除了她那些少得等同於沒有的模特經驗，就是她出眾的天賦了。但是，這種天賦目前還隻是天賦，沒有通過她的發揮，變成她真真正正的實力。這是她最吃虧的地方。
“她的臉不錯。”凱麗對約翰尼說道，“很有那種時尚的年輕女孩的感覺，當然，她不是個普通女孩，她身上有屬於模特的部分。”
“但是，她不太清楚怎麼展示她的全身。”約翰尼對凱麗讚同地點點頭，“僅有臉是不夠的，連要求最低的平麵模特，都要知道怎麼在鏡頭下擺姿勢。”
“她今天有點僵硬。”凱麗皺了皺眉，“可能壓力太大了。”
“但是她的硬照不錯。”傑斯，這個也為女孩們的上一輪硬照掌鏡的攝影師說道，“她很美，很有模特的感覺，我覺得她很有潛力。”
“但隻有潛力是不夠的，傑斯。”凱麗不耐地對他揮揮手，“全美國，有模特潛力的女孩不知凡幾，更高的也不是沒有。但她自己跳了出來，來到了這個節目，給了自己一個展示的機會，這才讓她能夠從那些與她天賦相近的女孩脫穎而出。但是，她現在的對手已經不是那些僅有天賦的女孩了，而是那些既有天賦、也有實力的女孩。”
“她差不多就是這個比賽裡最有天賦、最有實力的女孩了。”傑斯皺著眉說道。
雖然在上一輪的香水硬照中，維多利亞拍出了最好的硬照，但傑斯其實更喜歡利拉。
其他不說，利拉的風格是時尚圈最喜歡的類型，她的個性牙縫能為她敲開很多品牌的大門。如果昨天的香水主題不是夢想成真，而是其他，那利拉的硬照會更有競爭力！
“ok，ok。”凱麗聳了聳肩，懶得和傑斯爭辯這個話題。
硬照拍得再好，但不是品牌需要的風格，這種硬照有價值嗎？有，美學價值。但，商業價值？不，完全沒有！
這就相當於寫了篇辭藻華麗、內容豐富但極其偏題的零分作文，隻要換個主題，那會是滿分，但在這個主題，就是零分！這就是天賦，這就是潛力！天賦用對地方，潛力就是無限，但若用錯，潛力就等同於無！
凱麗的目光掃過另外兩個等待一邊的女孩，暗暗想道，如果那個女孩能發揮出她的水準，甚至不用超常發揮，就有比其他人多得多的優勢！
“我們快繼續吧。”約翰尼連忙出來打圓場。
“好吧。”傑斯皺了皺眉，也不想和凱麗繼續計較下來——是對方的客戶，而凱麗就是他們的代言人，她才是現場的老大。隻要她不咄咄逼人，傑斯也不想和她爭吵。
見兩人放下芥蒂，邊上的利拉也悄悄鬆了口氣。
天知道，在她拍攝的時候，凱麗和攝影師竟然產生了矛盾，這真是太尷尬了。但，萬幸，兩人還不到爭吵起來的程度，拍攝隻是暫停了一會兒就繼續了下去，這讓利拉不用等待太久——要知道，不確定攝影師會不會時刻拍照，利拉一直保持著她的動作不曾變過。
“試著提一下腳。”約翰尼難得手把手地指導著利拉，女孩看上去似乎和她的高跟鞋不太來電，這就比較麻煩了，“對，一隻腳稍微踮起一點腳跟，這會讓人把目光放到你的腳上。”
利拉能夠拍出讓人眼前一亮的漂亮硬照，但問題是，她不知道怎麼展示她的高跟鞋，這就是她最大的問題所在。一個模特，怎麼能不知道該如何展現自己即將代言的產品呢？如果利拉不能學會風格百變，她以後的工作領域會變得很小，能選擇的品牌工作相當有限。當然，她仍然能在那片領域內做到她的最好，這是毫無疑問的事。
“這些照片不錯。”凱麗看著顯示屏上的硬照，點了點頭。
“對，這些後來的照片都可以用。”傑斯也點點頭。
“好，利拉，你的工作完成了。”約翰尼也沒有異議。
“好的，謝謝！”利拉向他們說道，然後向等待區走去。
“下一個，海莉，來吧。”約翰尼對邊上等待的女孩說道。
“好。”伊莉立刻向約翰尼他們走了過去。
“的鞋子喜歡嗎？”凱麗是不會寒暄的，會說這種話的隻有溫和的約翰尼。
“喜歡極了。”伊莉在地上輕輕踩了踩，愉快地對約翰尼說道。
“那就好。”約翰尼見女孩狀態不錯，也不再多話，乾脆地給伊莉指了指她的拍攝地點，“一會兒，你就站在那裡擺姿勢，可以嗎？”
“當然。”伊莉點了點頭，立刻向約翰尼所指的那條木質回廊走去。
伊莉就位後，凱麗這才開口道，“好了，我們開始吧。”
當鏡頭的燈光開始閃爍時，伊莉立刻進入了比賽狀態！
她先是做了微側著臉麵對鏡頭的姿勢，一手抬起，搭在回廊的柱子上，一手自然地垂在身側，雙腿微微交疊，將鞋的側麵展現在鏡頭前——上半身動作簡化後，人們就會將目光放在有更多肢體語言的地方，比如腿上，比如腳上。
也許是回廊在屋簷下的關係，這裡的光線有點偏暗。
伊莉不想讓自己在鏡頭下顯得黯淡，讓自己看上去沒精神，一連幾個姿勢，都向著外麵的自然光——她不是攝影師，也不是這場拍攝的主導者，加強打光這種事不是她能提出的。
“哦，光線！光線不夠！”幸好，傑斯是專業的，他立刻察覺到了問題。
“打光師呢？我們有打光設備的，快打光！”凱麗理所當然地吩咐道。
這一次，兩人達成了一致。
光線就位，最後一塊短板被補足，鏡頭下的女孩立刻變得亮眼極了。
“太好了！”
傑斯眼前一亮，手指不停地按下快門！
女孩呈現的表現，尤其她舉手投足間是那麼揮灑自如，都不用凱麗或約翰尼去特彆指導，她就知道自己要表現得是腳上的高跟鞋！
但這並不意味著女孩自己的不起眼，相反，她看上去時尚極了！
每一個抬頭，每一個側臉，她的目光都時不時地與鏡頭交彙著，那雙蔚藍的眼睛仿佛有某種魔力，讓鏡頭情不自禁地主動去捕捉著她的動作！
“試著坐下來怎麼樣？”凱麗也滿意伊莉的表現，當然，她更滿意的是還是傑斯此刻的目不轉睛——看吧，她就知道，這個女孩能征服所有攝影師！
“唔，試試吧。”傑斯尷尬地避開凱麗得意的目光，抓了抓他的光頭，心虛地咳了兩聲——但是，要他就這麼示弱，承認凱麗說的是對的，他又做不到。不過，在心裡，他也讚同了凱麗的觀點，隻有潛力是不夠的，在這個比賽裡，實力比潛力更重要！
這個女孩知道要的是什麼，她就表現出什麼，這是最重要的！
就像昨天，明明她本身的氣質和香水要求的年輕活力不合，但她仍然儘己所能地表現了出來！如果去掉維多利亞的那張最佳硬照，讓班尼特在另外兩個女孩中選一個，班尼特不會選擇在那張硬照裡美麗動人卻與主題無關的利拉，而會選擇更切合主題的海莉！
“海莉，坐下來試試。”在海莉的拍攝時間用完之前，約翰尼提醒道。
“好。”伊莉應下，立刻沿著柱子坐到回廊邊，做了個非常自然的側坐姿勢——
雙手撐在身側，上身和頭部微微後仰，頭部側過來，大半張臉正對著鏡頭，目光與鏡頭直視，身前的雙腿一前一後地擺開，側對著鏡頭，讓高跟鞋的側麵——這是高跟鞋最漂亮的一麵——對著鏡頭。
“這個角度太棒了！”
約翰尼看著仿佛透過鏡頭與他對視的女孩，一瞬間頭腦空白！
沒有做什麼充滿誘惑力的姿勢——就是普通又不普通的側坐，也沒有穿什麼過分性感的裙子——就是白底藏藍千鳥格的簡潔連身裙，但那簡單隨性的一挑眉，確實讓人有種忍不住膝蓋發軟的魅力！
在傑斯驚豔的目光中，女孩又就著坐姿擺了幾個姿勢。
正對鏡頭，膝蓋並攏側向一邊，但雙腿不是優雅地完全平行，而是隨性地前後擺開，一手撐在地上，一手成拳搭在臉頰邊，似笑非笑地看著鏡頭；
斜對著鏡頭，背靠柱子，一手向後攬住柱子，一手自然地撐在身邊，雙腿緊並，側麵看上去隻有一隻鞋子的側麵，從頭都腳的全部線條看上去格外乾脆利落；
……
她看上去就是一個充滿個性的時尚女孩，在時尚上隨心所欲，卻又有種讓人移不開眼的自信與光彩！
“非常出色！”傑斯已經被對方的表現完全征服了！
“這才是她的水準。”約翰尼也讚同道。
“不錯的硬照。”凱麗故作矜持地點點頭。
直到伊莉被約翰尼叫起，傑斯都為自己剛剛拍下的照片感到驚歎！
繼伊莉之後，維多利亞也開始了她的拍攝。
相比伊莉信手拈來的從容姿態，維多利亞的拍攝也遇到了困難。
如果說利拉在這次拍攝時有些拘謹僵硬，太過收斂，那麼維多利亞這次的拍攝就是太過誇張、不夠自然，在上一場的靈光一現後，維多利亞沒有再呈現出那種彆致的氣質——也許她本就不適合這種偏隨性的時尚感，她適合的是那種稍顯正式的硬照，比如在上一輪的香水拍攝中，她呈現出的那種典雅美就非常動人，但這顯然不適合這次的主題。
當然，三人呈現的都是高水準的硬照，但是由於她們的出色表現，凱麗、傑斯、約翰尼都不約而同地用最專業的態度對她們“挑刺”，好讓她們更進一步、再進一步……
一個早上就在為拍攝硬照中度過了。
＊＊＊
下午，女孩們迎來了尼龍雜誌的硬照拍攝。
“這位是吉米·方丹，你們這次要合作的攝影師。”約翰尼為女孩們介紹道，他的身邊站著兩位男性，而他先前所指的是端著相機的那一個，“而這一位，是尼龍雜誌的編輯，他將親自指點並審核你們這次的拍攝。”
“哦，天哪！”這就是尼龍雜誌的硬照拍攝嗎？三個女孩知道，她們一定會和這期全美超模的讚助雜誌合作一次，就像以往的每一期節目一樣，但她們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不過，在比賽就隻有她們三人的時候，這個有決賽性質的硬照拍攝也應該進行了。
為雜誌拍攝硬照，絕對是最後的壓軸環節！
“快快快，快去做造型吧，你們這個下午的拍攝任何會非常重！”約翰尼提醒道。
“好。”女孩們點頭，紛紛向造型室走去。
這一次，先出去的是利拉，伊莉和維多利亞被留在了化妝室。
之後，維多利亞也被叫了出來，兩人都沒有回來。
最後，伊莉也被叫到了。
“海莉，到你了。”工作人員在門外喊道。
“就來。”伊莉應了一聲，推門走了出去。
比賽臨近尾聲，最後的那個環節也差不多要開始了。
“你好，海莉。”帶著一副圓墨鏡的雜誌編輯和伊莉握了握手，“馬爾文（尼龍雜誌主編，就是那期公路旅行挑戰賽的嘉賓）跟我說起過你，他很喜歡你的氣質。”
“謝謝你，謝謝馬爾文，請替我轉告他。”伊莉客氣地與他回握。
“好的。”編輯對伊莉笑了笑，“那，讓我們開始吧。尼龍追求的是年輕、個性的時尚，我們需要你表現出這種氣質。”
“我會的。”伊莉向對方點了點頭。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就全神貫注地投入到這次的拍攝中來。
她不會以為得到了馬爾文的青睞，她就贏定了尼龍的好感，這太自大了——如果這位新編輯認為她不適合尼龍，認為她配不上馬爾文對她的欣賞，那才會更糟糕！這就是高期望的副作用了，一旦失望，個人評價會降低到比最初好感還低的程度。
為此，她必須拿出110%、120%的努力，來證明自己！
“很好！”攝影師不停地在鏡頭後點頭，雜誌編輯也笑著表示讚同。
女孩沒有絲毫拘束，自在地在各個地點拍攝——色彩斑斕的牆麵前、高大的椰子樹下、鋪滿白沙的沙灘上，甚至在被要求直接躺在地上、伸手把自己掛在樹上，做出各種各樣動作與表情，她的每一張照片都非常自然、非常隨性，卻總能敏銳地捕捉到鏡頭的焦點！
“這是最後的拍攝了。”當編輯示意伊莉走到海灘邊時，這麼對伊莉說道。
“好的。”伊莉點點頭，按捺住心中泛起的疲倦，向編輯和他身邊的攝影師露出微笑。
接連不斷的高水準硬照拍攝，其實是一件非常累的事情，不僅是身體上，還有精神上。時刻不能放鬆、每時每刻都要注意著自己姿態、不能有一絲差錯，真正的硬照拍攝和旅遊時的那種隨性拍攝是完全不一樣的。這有點類似演員拍戲時的那種工作狀態，看似隻是說說台詞、做做表情，但隻有真的去排練過的人，才知道那是怎樣一絲都不能錯的工作！
但這種疲憊並非不能忍耐，事實上，更大的拍攝強度伊莉也不是沒試過——在準備期間，她的每一次硬照拍攝練習都是超負荷的。她能保證，無論自己在什麼條件、什麼狀態下，都能發揮出高水準的表現，至於，能不能到那種無與倫比的地步，那就真的隻是靈光一現了。
然而，忍耐不代表沒感覺。正相反，越是忍耐，才越是會讓人感到疲憊……
在走向海灘的間隙，伊莉突然一陣心悸，目光不經意地看向不遠處走來的三人。
陡然怔住——
“海莉！”比伊莉反應更快的，那個和她這個身體有著一模一樣金棕發的中年白人婦女快跑了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她！
“……”伊莉動了動嘴唇，半晌才輕聲說出，“媽媽…”
這不是她的媽媽，她的媽媽不在這個世界。
伊莉清醒地想道。
但對這個母親來說，自己就是她的女兒吧。
伊莉回抱住對方，在鏡頭下，終於說出了那個代表世上最深親緣的詞。
她的目光掃過在隨後走來的兩人。
那個一頭褐發的中年男人是她的“父親”，有著和她如出一轍的蔚藍眼睛，此時正溫和的看著他家最小的女兒，“海莉。”
“…爸爸。”伊莉也低聲叫了一句，眼眶卻真的紅了。
她不是對這對夫婦有什麼深沉的感情——海選開始之前，她才來到這個“虛擬世界”，與這次“人設”的父母有過非常短暫的相處。她無法將他們真的視為自己的家人，她的家人在另一個世界平靜地生活著，沒有一隻名為“輪回主城”的大手能時刻乾預他們的生活，讓他們憑空多出一個女兒，卻渾然不覺得奇怪。
但看到這對夫婦眼中對自家“女兒”的關心與欣慰時，她卻想到了自己真正的家人。這一瞬間，他們仿佛彼此重疊了，而她透過這對夫婦的眼睛，看到了遠在時空彼端、遙不可及的家人。她的爸爸，她的媽媽，也曾用這種眼神看過她，在她每一次回家的時候……
“海莉。”這時，站在她的“父親”身邊，一直低著頭、戴著鴨舌帽的年輕人卻抬起頭，摘下帽子，輕輕叫出了她的名字，陌生的臉上掛著熟悉的微笑，目光柔和地看著她。
“……”伊莉猛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著對方。
不可能的，沒理由的，他應該也在比賽才對……
“我那邊已經完成了。”他向她伸出手臂，暗示性地說道——顧慮到這對夫婦在邊上，他不能說得太多，但該明白的人，卻都明白了。
“……”伊莉感覺到她的“媽媽”放開了她，輕輕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她就無知無覺地向對方走了過去，她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連自己的腳步都茫然的像踩在輕飄飄地雲朵裡一般，本能地走到了對方向她張開的懷抱裡，低聲道，“謝城……”
她輕輕念著一個除了她以外，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名字。
“嗯，我來了。”他抱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嗯，我知道。”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的眼睛裡突然湧上了濕意。
沒有難過的理由，也沒有傷心的理由，但這一刻，她真的非常想痛痛快快大哭一場。
“你怎麼來了？”但她最終還是咽下心中莫名的酸澀，問出了一個愚蠢的問題。
答案再清楚沒有了。
他的比賽時間比她短，所以比她先回到了主城。
發現她還在比賽後，就用積分兌換天數，來到了這裡。
至於她的“父母”把他一起帶來的原因，大概也可以猜到，不外乎是他把自己設定為她的戀人之類的——謝城有這樣的權限。
輪回者的“人設”是有很多限製的。
理論上，輪回者可以設定為虛擬世界中原住民的任何關聯者——從消防員的女兒到世界首富的女兒，隻要積分足夠，全都可以兌換。比如，“消防員女兒”的身份所需積分還是在一般輪回者承受範圍內的，伊莉當時用一千分就完成了這個兌換。
但如果是“首富的女兒”，需要的積分則是兩百萬了——這毫不誇張，畢竟這個身份幾乎可以橫行任何真人秀了。任何人，不管是節目組人員、還是競爭對手，幾乎都會有意無意的偏幫。這相當於某種程度上的決定性預勝了，要這麼多的積分也是理所當然的。不過，從輪回者的情報中，還從沒有人能攢下如此多的積分去兌換這種身份。這不過是空中樓閣而已。
輪回係統不允許輪回者通過提前進入虛擬世界並故意接觸比賽相關人員，也不允許輪回者大幅度地更改自己的人設，比如前麵提過的通過資本運作、積累財富、買下電視台這類就是違規。但是，在係統中就設定好的就沒關係，輪回者儘可以為自己兌換首富的人設，至於積分，大概要兩千萬吧。仍然可望而不可即。
但是，“人設”的限製之一，就在於輪回者不能隨意設定與另一個輪回者相關聯的人設，這其實是為了防止惡意攻擊。
比如，兩個輪回者有舊怨，一個輪回者就在對方比賽期間進入虛擬世界，將自己設定為對方的老同學，故意在網路上散布關於對方的糟糕言論，比如曾參與校園暴力欺淩之類的。而這對有觀眾投票的比賽影響很大，很可能會讓比賽中的輪回者提前淘汰抹殺。甚至，哪怕沒有觀眾投票的環節，這種言論也會影響觀眾的感官。節目組為了收視率考慮，很可能也不會將冠軍授予對方——要在節目裡做手腳是非常容易的，真人秀裡的貓膩並不少。
輪回主城絕對禁止這種比賽之外的相互攻訐，它對維護比賽的相對公正總是不遺餘力的。為了避免這種問題，係統對關聯人設也非常慎重，一般是不允許關聯的。
謝城這次能作為男朋友探班，其實是有緣由的。
他和伊莉是彼此在輪回管理處備過案的“情侶關係”，就像許許多多在輪回世界裡相互信賴、彼此依靠的戀人一樣。
而這項關係是有很多實際保障的，隻要彼此授權，他們就可以進行“人設”的破格關聯，還可以積分共用（免除積分轉讓的手續費——類似共同財產），還可以不用耗費任何積分，就能在主城裡聯係（而和其他人通過係統聯係，則仍要收取積分。不過，由於受限於主城，這項功能比較雞肋，但也聊勝於無），甚至，在一方比賽失敗而被抹殺時——比如跌出前三名、或者第三名倒扣時複活點不夠等等，另一方能自然繼承對方留下的積分……
在這種前提下，謝城能來到這裡其實並不奇怪。
“有點…咳…想你了……”結果，謝城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說道。
“……”伊莉輕輕點了點頭，“我也……”
兩人的心情，是一樣的。
因為有了對方，所以在這個以命相搏的輪回世界裡有了堅持。
重要的人遠在遙不可及的另一個世界，幸好，他們還有看得到、摸得到的彼此。
前者是奮鬥拚命的力量，後者是苦苦掙紮時的支柱。
鏡頭下，兩人不能說什麼透露輪回係統的話。隻要其他人一察覺，他們就會被直接抹殺。而這次的虛擬世界也會因此陷入程序錯亂，不得不重新開啟。過往的記載中，虛擬世界從未因為輪回主城的數據庫容量不足而清空過，隻有輪回者不經意透露出主城和係統的信息，才讓虛擬世界因此重置。
“海莉，要和家人好好說說話嗎？”一旁的總監笑著開口道，“那邊有會客室，你們能好好聊一聊。”明天就是最終決賽，節目組提前請來女孩們的家人也是慣例了。這次的拍攝其實已經完成了，他們已經拍到了滿意的照片，這才示意工作人員讓女孩的家人進來。
另外兩個女孩也是這樣，在完成拍攝後，故意繼續拍下去，直到她們的家人走近，女孩們那一瞬露出了驚喜的表情，那就是節目最好的點綴了。
唯一讓傑忍不住挑了挑眉的是，這個女孩的男朋友有點俊美過頭了——他完全可以去做模特！就憑他那張臉，就能在時尚圈混得風生水起了！前提是智商情商在線，再加上一點小運氣，那絕對是板上釘釘的事。
“對了，要給你們拍一張嗎？”傑忍不住說道——他真的很想留存這兩人的照片。誰知道，他們會不會成為時尚圈的又一對明星搭配呢？就像一直以來的大衛和維多利亞·貝克漢姆，就像已經訂婚的麗薩和切斯特……
“這……”伊莉猶豫了一下，她不確定謝城願不願意站在鏡頭下，但回絕對方的要求又不太好，她不希望讓這位興致衝衝的總監感到不快。
“那麻煩你了。”相比之下，謝城要乾脆的多。他看出了伊莉的遲疑，但他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一張照片而已。最重要的是，他這次隻兌換了一周時間，比賽結束後就會和伊莉一起離開。那時候，時間一到，關於他的所有痕跡都會從這個世界裡消失，並不會有什麼後續影響。
聽到謝城的肯定回答，傑立刻滿意地露出了微笑，示意攝影師上前，為這對相當般配的小情侶拍攝了很多親昵的照片。為了不厚此薄彼，他還讓那對夫婦也上前，讓攝影師們為四人拍了一張家庭小合照。
“好了，那接下來就不打擾你們了。”傑對他們笑著說道，“我們先走了，再見。”
“謝謝，再見。”伊莉慣常對拍攝的負責人和攝影師道了個謝，才和他們告彆。
時尚總監和攝影師很快就離開了，將這裡留給了女孩和她久違的家人。
“她的照片真是棒極了。”回去的路上，吉米翻著上傳到電腦的女孩硬照，讚不絕口。
“沒錯。”傑看了看女孩的單人硬照，以及後來拍的合照，饒有興致的點了點頭，“有趣，風格完全不同。”
如果說女孩在硬照裡表現得像一個超脫冷感的女神，當然，她仍是隨性的自然的，完全滿足尼龍的拍攝要求，傑對她的硬照非常滿意；但在合照裡，她就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她的眼睛裡多出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融化了她身上所有的堅冰。
不但傑能察覺到，吉米也感覺到了。
最後，上傳到網路上給粉絲們投票的當然是女孩們給與尼龍雜誌拍攝的硬照。
不過，出於他的個人習慣，他把那張合照也上傳到了自己的ins裡——這不違反他們和節目組簽下的保密條約，這沒有透露比賽結果，隻算是小小的拍攝花絮而已。
但他沒有想到，這張照片給粉絲們帶來了多大的打擊！
——女神，有、有、有男朋友了？！
從那結結巴巴的留言裡就能看出粉絲的不可置信與悲痛。
——我一定看到了假照片！
這是自我催眠的。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
這是掩耳盜鈴、自欺欺人的。
——好想蓋那個家夥麻袋啊……
這是說出了粉絲們心聲的。
當然，有不願接受事實的，也有冷靜理智的。
——之前播出的節目裡，女孩們在討論有沒有男朋友時，海莉舉過手的。
這是聰明地回放了播送的節目時，眼尖的粉絲找到的蛛絲馬跡。
——後來和彆人聊天時，海莉也有說過，和德斯特妮爭執的那次也說到了。
——拍裸.照那次時，海莉不小心哭出來的時候，也有提到過。
——對啊，所以上麵那些人為啥不能接受啊？
理智粉們不解其他人在糾結什麼，這不是板上釘釘的既定事實嗎？
——你們不懂。
有個粉絲心酸酸地冒泡了。
——如果這個家夥不冒泡，我們就可以當他不存在，海莉就是我們的，但他現在冒泡了，海莉就變成了他的了！嗷嗚，我的女神！！！
一聲悲痛的哀嚎，粉絲們又抱團哭去了。
——醒醒，就算沒有他，女神也不會是你的。
冷酷的人哪裡都有，擅長補刀的人也不少。
——海莉早晚會談戀愛結婚的，這不是再正常不過了嗎？
——就是，隻要不亂來，好好祝福不行嗎？
歐美的粉圈大體上還是不反感偶像的感情生活的，隻要彆出現醜聞，比如腳踏兩條船、移情彆戀、插足其他人感情之類的，粉絲們對偶像的正常戀愛結婚還是很支持的。事實上，如果雙方都比較般配，為人都很正派，有時候往往能帶來11>2的粉絲效應。
這是和日韓的偶像粉絲關係截然不同的，日韓的粉絲經常會將偶像視為粉絲的集體所有物，如果偶像有了戀愛對象——不管適合不適合，都會引來很多粉絲的反感，極端者甚至會認為偶像因此變得不純潔了，怒而脫粉。
當然，這些都是一般情況，例外哪裡都是有的。
所以，在大多數粉絲持祝福態度的時候——前提是那個家夥要靠譜，彆做對不起海莉的事情來，不然一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而少數粉絲卻計劃起了暗戳戳的蓋麻袋行動。
當然，考慮到海莉說不定會因此難過，這個計劃大概是不能實現的。
可即使永遠不能付諸行動，想想也很開心啊！
此時，伊莉和謝城都不知道粉絲們的感想。
當然，就算知道了，兩人也隻會一笑而過，並不會成因此為難。
謝城在這裡停留的時間非常短暫，等積分兌換的時間一到，“他”這次的存在痕跡就會從這個世界上消失，沒有人再會記得他了。而到節目真正播出的時候，粉絲們更加不會記起，原來海莉曾經有過男朋友，原來海莉的男朋友也來看過她……
這就是輪回者在這個虛擬世界的無奈，他們的一切存在都是基於輪回積分。
身處輪回，他們就是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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