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班!”一個男客人向領班揮了揮手,臉上滿是不悅。
“怎麼了,先生?”黑卷發的領班快步走了過去,溫聲問道。
“這份調味飯根本沒有味道!”男客人忿忿地說道,“你們就是給我吃這玩意兒的嗎?!”他好不容易被抽中來到這裡,還特意換上了正裝,以為能吃到由米其林三星主廚的美味食物,結果端給他的竟然是沒有一絲滋味的東西,“這簡直就不是人吃的!”
“我很抱歉,先生。”客人這麼生氣,讓(領班的名字是讓·菲利普)連忙安撫對方,“我先收走這份調味飯。如果您願意稍等一下的話,我會馬上給您上一份合口的食物!”
“那你們最好快一點!”男客人不耐地說道,“這真惡心極了!一點味道都沒有,吃起來就像不能放鹽的貓糧或者狗糧!這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糟糕的食物!”
“非常抱歉,先生。”讓一句話都沒有爭辯,隻是好脾氣地繼續道歉,從這位客人麵前端走了那份調味飯。
說真的,就算是無理取鬨的客人,身為餐廳的服務人員,他都不能反駁對方,而這次,確實也是廚房的失誤才會引起的問題。前提是,確實是這份調味飯沒放調料,而不是這位客人口味偏重,所以才覺得沒滋味。不過這是主廚要判斷的問題,他要做的就是安撫客人,不讓客人在對食物不滿的情況下,對服務也感到不滿。這是他的專業素質。
儘可能地取得了客人的諒解後,領班很快就把調味飯端回到主廚所在的傳菜口。
“讓,怎麼了?”戈登看著端著調味飯走回來的領班,皺眉問道。
以前有過這樣的事情,被選中的客人為了刷個存在感,總會沒事找事,走過來催促一下、挑個刺什麼的,這樣,電視上說不定就會出現他們的鏡頭了。對一些(無聊的)人來說,能上電視絕對是一次有趣的經曆,哪怕被主廚罵回來也值得。
“客人說吃到了糟糕的食物,調味飯沒有放調料。”領班對主廚解釋道。
一般情況下是不會發生這種事的,主廚會檢查過每一道菜的品質後才會讓侍應生上菜。但有時候,正好是上菜的高峰期,主廚沒時間品嘗每一道菜品,隻能草草看一下,見外觀沒問題,就讓侍應生上菜了,這就會出現罕見的漏網之魚了。
“讓我嘗嘗。”戈登自己也知道偶爾會有這樣的問題,人無完人,沒有人能不犯錯,他自己也一樣。所以他從邊上拿過了一支一次性勺子,從沒動過的盤子邊緣舀了口半乾不乾的米飯——這是調味飯的正常賣相,略一品嘗,就知道這次不是客人挑剔,而是真的廚房失誤,上菜出問題了。這確實是他們的責任。
“這是藍隊的桌子還是……?”戈登最後向領班問一句。
兩隊的餐桌是區分開來的,客人的打分也是一項最後決定的參考標準。
“是藍隊的桌子。”讓給出了一個可以說不出戈登意料的答案——工作氛圍好的團隊,在食物烹製上都通常不太出錯,但氣氛糟糕的隊伍,通常都會錯誤頻發。
尤其,在這次晚餐服務裡,紅隊的前菜台上有迪妮莎壓陣,上手了之後應該問題不大,而藍隊的前菜台是亞當和布蘭登負責,後者還算有點水平,前者就……
“好的,我知道了。”得到了領班給的答案,戈登點了點頭,回頭問道,“誰做的調味飯?”無論是亞當,還是布蘭登,戈登都不準備忍受這種食物,他絕對要找出罪魁禍首——已經做了半晚上了,竟然還有人做錯這麼簡單的菜品?這簡直不能忍受!
“是我,主廚。”前菜台上的亞當板著臉站了出來。作為現役軍人,亞當的脾氣不太好,性格上也不太服軟,像其他人做錯事那樣,立刻誠惶誠恐地道歉,這在他身上是很少有的。
“過來,你給我過來。”戈登單手向他招了招,“嘗嘗,你自己嘗嘗這味道。”
“是的,主廚。”亞當的喉嚨不安地動了動,他知道,被退菜的菜品絕對不是一丁半點的小問題,而是大問題。
就拿調味來說,如果將味道分十級,四級以下偏淡,七級以上偏鹹,五六級是正好,那麼,當他們上了四級味道的食物時,一般客人還是會默默吃掉的——比起懷疑米其林主廚把關的食物,他們也許更會考慮是不是自己口味太淡太重之類的。隻有一二級,或者九十級的食物,才會讓他們真正產生質疑。
“怎麼樣?”戈登麵無表情地看著亞當慢慢咽下那口調味飯。
“太淡了…”亞當心虛地說道——即使有時候自負如他,也不得不承認,這是他的失誤。
“太淡了?”戈登發出一聲冷笑,“不是太淡了!是根本沒有味道!告訴我,你做調味飯的時候有放調料嗎?”
“也許放太少了…”亞當還想為自己解釋一句。
“嗬!”戈登已經不屑和他講話了,在他看來,亞當的這種解釋根本不是解釋,而是厚著臉皮,強行找借口!
“我一點都不相信你的鬼話!”戈登看著沒有一絲悔意、猶自犟著脖子的亞當,心頭更是火起,“該死的,立刻去重做!客人還等在那裡!我告訴你,如果不是有人等著重新上調味飯,我一定立刻把你趕出去!”
“是的,主廚!”亞當渾身一凜,哪怕被主廚戳中了內心,讓他幾欲惱羞成怒,忍不住想張嘴反駁,但聽到那句趕出去時,他就像被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一樣冷靜了下來,努力憋著怒氣,悶聲回答道。
戈登也看出了亞當沒有絲毫誠意的的回答,這讓他的眼神更冷了。
但考慮到外麵的客人,以及亞當沒有真的出言不遜,戈登也就沒多說什麼,隻是冷眼看著亞當轉身離開——他倒要看看,用這種態度,這個選手能做出什麼像樣的東西來!
藍隊的廚房又陸陸續續送出了兩份菜品後,亞當的調味飯終於也重新端了上來。
這一次,戈登非常仔細地品嘗檢查了這份看上去還不錯的調味飯的口味,然而——
“嘔!”幾乎是在試吃的下一秒,戈登就沒忍住吐到了邊上的垃圾桶裡。
“你們!所有人,給我過來!”戈登端起邊上的水杯,狠狠灌了一口,等藍隊的所有人都惴惴不安地走到前麵時,才黑著臉說道,“你們自己來嘗嘗這份飯!”
聽到主廚的指令,選手們麵麵相覷——他們知道,這份調味飯肯定又出問題了,否則主廚不會是這個態度。哪怕還沒有品嘗,他們就忍不住在心裡埋怨連調味飯都做不好的亞當了。男選手們拿起邊上的試吃勺,各自舀了一口,咀嚼,然後——“嘔!”
不止一個人捂住了嘴!
如果不是顧忌隊友的顏麵,如果不是不想在主廚麵前吐出隊友的食物,讓主廚覺得他們自己都無法忍受自己的食物,他們絕對要立刻吐出來!
實在太的鹹了!
整個人都要齁住了!
如果不是當著主廚的麵,不止一個男選手想要問亞當——
你是把整個調料罐都丟到鍋子裡去了嗎?
還是和客人有什麼仇什麼怨,所以才要這麼對彆人?!
“看看,看看!”戈登看到男選手們強自忍耐的反應,諷刺地勾了勾嘴角,“不用忍耐了!想吐就吐吧,不用勉強你們自己咽下去!這太為難你們了!我知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有了主廚的發話,男選手們終於不再嘗試艱難地把這堆米飯炒鹽咽下去,而是迫不及待地向邊上的垃圾桶張開了嘴,然後狂灌冷水。
隊友的反應讓亞當的臉色更難看了。
戈登搖了搖頭,把那份糟糕的簡直不能用語言來形容的調味飯重重拍到了桌上,向猶自不覺的亞當吼道,“看到了吧!這就是你做出的玩意兒!連你的隊友都不想吃!”
“……”亞當張了張嘴,他想說自己不是故意的,他想說自己的水平絕不隻有這些,但主廚根本沒有再給他開口的機會——
“我受夠了!”戈登搖頭道,“這一晚,我真的受夠了!總是烤不好的肉,生裡來熟裡去的魚,最可氣的竟然是連前菜都搞不定!這已經不是你們第一次晚餐服務了,男士們!”
“……”男選手們心裡升起了不好的預感。
“滾出去!”戈登心累地對男選手們說道,“給我滾出廚房!”
“……”男選手們有些不情願——他們覺得自己已經比第一次晚餐服務好了,這是亞當的失誤,不該由他們承擔這種可怕的結果!
“不要磨磨蹭蹭的!”戈登非常看不慣男選手們的忸怩,不管他們在廚房裡多磨蹭十秒鐘,還是一分鐘,他都不會改變他的決定,他的語氣立刻淩厲了,“滾出去!立刻,馬上!!!”
“是的,主廚!”看到戈登氣得發白的臉色,聽到對方毫無轉圜餘地的話語,男選手們終於夾著尾巴,垂頭喪氣地向廚房外走去。
***
在受了一晚上的折磨後,戈登終於如願以償地把那些無藥可救的家夥趕了出去,這讓他稍微鬆了口氣,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女士們,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回到紅隊廚房後,戈登對女選手們說道。
“是的,主廚!”聽到藍隊被主廚趕出廚房的消息後,女選手們立刻就振奮了起來——想想吧,隻要她們接下來不出岔子,這一輪的贏家毫無疑問是紅隊!隻要想到這一點,她們就忍不住感到激動。
但一部分較為理智的選手卻想到了上一輪的晚餐服務——先被趕走的是紅隊,而藍隊是後趕出廚房的,但最後淘汰的卻是藍隊的隊員。隻能說,在團隊表現外,個人表現也很重要!隻要想到這一點,女選手們發熱的頭腦就冷靜了下來!這還不是慶功的時候!
“19桌,一份惠靈頓,一份金槍魚。”
“17桌,一份惠靈頓,一份香煎羊排,一份金槍魚,一份鱈魚!”
“25桌,一份烤豬排,一份鱈魚!”
主廚站在傳菜口,大聲對女選手們念著新一輪的訂單。
“你們是廚房裡最後的隊伍了,拿出廚師的樣子來!”戈登念完訂單,又鼓勵了一句。
“是的,主廚!”女選手們紛紛受命!
雙數的訂單是紅隊的,單數的訂單是藍隊的!
主廚之前念的是本該屬於藍隊的訂單,她們接下了藍隊完不成的工作!
想到這點,就讓女選手們心頭火熱,躍躍欲試!
“兩份惠靈頓還是五分鐘,配菜台準備!”伊莉適時地開口,提醒她的隊友保持節奏,不要被激動的心情打亂了自己的工作節奏,“兩份金槍魚怎麼樣了?還有一份羊排和鱈魚?”伊莉提及的是和她同一份訂單的其他菜品,一份不完成就不能端出去,這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比賽!身為團隊領導者的她必須保持冷靜,引領她們的比賽!
“金槍魚五分鐘後可以出鍋!”
“羊排也可以!”
“鱈魚也沒問題!”
與她同訂單的隊友紛紛回應她。
這時候,沒人會計較平時的不愉快,她們隻想配合著完成比賽,徹底贏過藍隊,向主廚證明,她們是更強的一隊!
“下一份訂單是烤豬排和鱈魚,請注意完成情況!”伊莉又提醒了另一份她沒有參與的訂單,但既然她主導了紅隊,哪怕這個訂單與她無關,她也不會置之不理。
“烤豬排還有十分鐘!”和伊莉同在肉膳台的艾琳也出聲道。
“三分鐘後,鱈魚下鍋,再七分鐘後可以出鍋!”魚膳台負責這一份訂單上鱈魚的米拉大聲回道,這樣的話,兩道菜就可以同時出鍋了。
戈登在傳菜口聽得暗暗點頭。
他對莉亞最欣賞的一點是,她的頭腦清晰地不可思議!
戈登絲毫不懷疑,這個選手有過耳不忘的實力!
——當然,其實伊莉並沒有過耳不忘、過目不忘的能力,這種對訂單的快速記憶是伊莉特意有針對性地練習出來的,就像那些考口譯或者托福聽力的人,總會在短時間內培養自己的快速聽力記憶能力,當然,這些考生有筆記可以輔助,伊莉就隻能靠聽力了。
在戈登看來,很多選手都是機械性地記憶訂單數量,比如先前的那三份訂單,一般選手記憶時,就會生硬地記下“兩份惠靈頓、兩份金槍魚、一份羊排、兩份鱈魚,一份烤豬排”。對於廚師來說,這種記憶是最基本的,可以讓她們記得,自己手上還有哪些訂單。
但如果要做好主廚這份工作,這又是遠遠不夠的!
想想看,隻記大概數字,而不記詳細訂單,那就會造成混亂上菜的局麵——每個人隻想做好自己負責的菜品,而不顧同一份訂單上的菜品能夠同時完成,最後同一份訂單不能同時上齊,先上的冷掉了,其他菜卻還沒上,結果整個訂單都毀了!
這就是地獄廚房的上菜總是問題百出的原因之一。
但如果能將記憶細化到每一份訂單,每個人出菜時考慮與自己同訂單的隊友完成得如何了,能不能一起上菜,這對總體效率顯然是有提升的!就像莉亞現在做的那樣,她不但記住了訂單總量,還記住了每一份訂單的詳細內容,不但完成了自己所在的訂單,還能提醒隊友。看似隻是寥寥幾句話,但這幾句話對團隊合作的作用簡直無法比擬!
如果不是戈登知道訂單在自己手裡,她隻是記住並複述出來,戈登都要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也拿到了一份複製訂單,所以才能不停地提醒她的團隊!
這就好像,她是這個廚房裡的第二個主廚,用那份僅存在於她頭腦中的訂單分配引導著隊友的工作,領導著這個漸漸屬於她的團隊!
這無疑是主廚的工作!
但她的這種領導並不是毫無瑕疵的。也許是受限於年齡,也許是受限於經曆,她習慣於將隊友攬入自己的麾下。在她的領導下,團隊的其他人並不需要過多的思考,隻要向著她所指的方向前進,完成她分派的任務,團隊就能達成最好的結果!
這無疑優化了團隊,但也弱化了團隊其他人的獨立思考與工作的能力!她的個人能力太過突出,結果就是,其他人習慣性地依賴她,整個團隊都有賴於她一個人!隻要她不崩盤,團隊就會遙遙領先,而一旦她離開團隊,團隊就會茫然地失去目標,不知所措!由於她個人的傑出,再沒有人能來替代她!
從她個人來講,她絕對能成為一個極其出色的主廚,這是戈登目前就能斷定的事情!但她的存在也會讓團隊畸形,無法在她的離開後誕生一個可以替代她的人!
這就是紅隊最大的問題!
戈登現在還無法決定要不要插手——目前來看,紅隊的這種合作模式非常成功,作為主持人的戈登有些不忍打破這種合作,但他要見到的、觀眾要見到的,不是莉亞的個人展示,而是所有選手的進步!
如果紅隊的其他人真的因為莉亞而止步不前,那戈登一定會采取一些手段。不過,在那之前,他會再好好觀一段時間——無論是這種特殊的團隊合作,還是那個女孩的強大領導力,都是他忍不住深思,並考慮到能不能應用到自己廚房中的。
不考慮後續發展,不考慮能不能培養出新主廚和接班人,隻考慮廚房的整體效率,戈登個人還是非常喜歡這種合作的——前提是,能找到一個能這樣掌控住廚房的人!一個強有力的讓所有人聽命服從的領導者!
“14號桌,兩份香草奶凍,一份香蕉撻,一份芒果奶油酥!”
“18號桌,一份檸檬泡芙,一份杏仁奶油塔!”
“21號桌,一份惠靈頓,一份香煎羊排!”
在晚餐的後半段時間,廚房也迎來了餐後甜點的訂單。
那些早就吃到他們主菜的客人已經開始期待起他們的點心了。
當然,也有一部分客人仍在無奈地等待他們的主菜,甚至前菜——比如,被藍隊耽擱的那些客人們。
伊莉計算著時間,小心翼翼地切開惠靈頓。
不太走運的是,她手上這個惠靈頓有些偏生了,具體來說就是介於一分熟與三分熟之間,也許待會兒還能回烤箱補救一下,也許補救不回來——畢竟切開後再烤和最初的烤差彆很大,無論是溫度上還是時間上,一不小心就會烤過頭。而無論能不能補救,這個惠靈頓暫時都不能用了,伊莉隻能把它放到一邊,切下一個。
“那個惠靈頓怎麼了?”先前也在肉膳台上的蕾妮皺眉問了一句。
“有點生。”伊莉也沒介意先前與對方的不快,客氣地回道。
“……”蕾妮張了張嘴,想問問對方是怎麼看出來的,但頓了頓,想到兩人的糟糕關係,還是沒有問出口,隻是悄悄撇了撇嘴——說不定是對方看錯了,待會兒彆烤過頭了。蕾妮在心裡暗暗想道。
伊莉沒有計較蕾妮的小心思,切開下一個惠靈頓時,發現烤得恰到好處,這才鬆了口氣——如果這一批惠靈頓全軍覆沒,那對上菜絕對會產生毀滅性的影響。幸好,現在看來,上一個隻是意外,是惠靈頓偶爾有的失誤,連主廚都不能百分百避免那種。
至於蕾妮所思考的問題,伊莉隻能說是經驗問題了。三分熟的惠靈頓其實也偏生,如果介於一分熟和三分熟之間,一般廚師不一定分得清。
就像一個普通的不了解化妝品的男性不理解唇膏的相鄰色號一樣,對於這些以往沒有做惠靈頓經驗的廚師,三分熟和一分熟三分熟之間的牛排顏色差彆不大,除非惠靈頓生到牛排中的脂肪都沒融化(全生),或者熟到肉汁全部乾掉(全熟),那才是可以一眼辨彆的。
伊莉不能每一次都能做出完美的惠靈頓,但在切開後,她能萬無一失地判斷出惠靈頓的熟讀——前者是天賦和經驗,後者是純經驗。
“惠靈頓來了。”伊莉很快把兩盤惠靈頓一一端上前。
“羊排也好了。”艾琳也適時地做好了羊排。
“這是兩份金槍魚。”梅格也差不多時間盛出了金槍魚。
“鱈魚來了。”米拉也連忙上前。
不說菜品的質量,紅隊在時間配合上這點絕對甩了藍隊十條街!
戈登在心裡暗暗點頭,例行檢查了選手的菜品。
從沒令他失望的,繼續沒令他失望;過去表現不顯的,在這一次似乎脫穎而出了;之前表現糟糕的,現在也重新證明了自己;但總也有人,會讓人頭痛地失手……
“!這份鱈魚!”戈登真的想要歎氣了,“米拉!是你做的鱈魚對嗎!”
“是的,主廚!”米拉膽戰心驚地站了出來。
“你總是會做糊!”戈登惱怒地低吼道,“告訴我,為什麼你總能做出這麼倒人胃口的樣子!糊糊糊!看到了沒,有一麵是糊掉的!”
“對不起,主廚。”其他人都沒問題,就自己有問題,米拉緊張地額頭都要冒汗了,“我鍋子裡還有一份,這一份應該沒問題!”
米拉想要補救。
“那快端出來!”戈登才不管選手們是不是多煎了一塊備用,隻要能端出有品質的菜品,隻要最後彆食材不夠,戈登對選手們怎麼用食材一點意見都沒有!
“是的,主廚!”米拉又略微煎了下鍋中的鱈魚,這才連忙給主廚端了過來。
米拉知道,這份鱈魚應該是配合著烤豬排上的,她現在幾乎類似於拆東牆、補西牆了!
不過,趁著前一個訂單上的菜還沒冷掉,她確實應該先把鱈魚上了,以完成這份多菜品的訂單優先。否則,為了她一個人,而讓那些菜生生冷掉,主廚絕對會撕了她的。
至於待會兒和烤豬排一起上的鱈魚,待會兒趕緊再補煎一塊,即使趕不上和烤豬排一起出鍋,但應該能在烤豬排冷掉之前端上來,那樣的話也勉強可行!
在這個廚房裡,沒有誰是全無頭腦的,關鍵時刻,米拉也要找出一個保全自己的辦法!
幸好,米拉的第二塊鱈魚通過了主廚的檢查,和其他菜品已經端了出去。
主廚臉上雖然仍有不滿,但也因此沒再多說什麼。
***
晚上九點,這一輪晚餐服務終於結束。
“讓,可以結束營業了。”戈登對跟隨他多年的領班說道,就像過去的每一次一樣。
“是的,主廚。”黑卷發的領班對主廚笑了笑,順從地去指揮侍應生,通知每一位客人。
很快,客人們陸陸續續離開,侍應生們也收好了餐盤,清潔人員打掃好了大廳。
餐廳裡的燈全部暗掉,隻留下廚房裡的燈還開著。
“把藍隊也請出來吧。”戈登對邊上的副廚說道。
“好。”斯考特點點頭,立刻起身,走到選手宿舍,把失敗的隊伍也叫了出來。
不一會兒,紅隊和藍隊都站到了廚房裡,分成兩列,站在主廚麵前。
“今天,你們的表現差彆太大了。”戈登站在最前方,雙手交叉在小腹前,為兩隊選手的表現做出總結,“紅隊,你們有一個糟糕至極的開頭,但你們成功地扭轉了敗局,為自己贏得了一個翻身的機會,這非常好。”
“是的,主廚!”得到了主廚的讚許,女選手們幾乎都喜上眉梢。
“尤其是莉亞,你在廚房裡力挽狂瀾、掌控全場的表現令我印象深刻,你已經向我展現出了你的能力。”戈登看向伊莉,臉上帶著柔和的微笑,溫聲說道——在比賽中,這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一般主廚隻有在挑戰賽結束後,和勝利的一隊共同進餐時,才會這麼溫柔!
“……”伊莉一怔——在開局之初就這樣肯定一個選手的領導力(所有人都知道主廚是在誇獎伊莉的領導能力而不隻是廚藝),這是非常罕見的。
紅隊大多數人的臉色都立刻不好了,戈登對莉亞的特殊對待簡直讓她們又恨又妒!矜持一點的隻是神色變得淡淡的,直白一點的已經在翻白眼撇嘴角了——主廚的話聽起來就像這一晚的成功是莉亞一個人的功勞似的,而她們其他人都在為她做白工,自認自己今晚表現不錯的一些選手當然不服氣了!
“謝謝,主廚。”伊莉留意到了其他人的情緒變化,這讓她有些無奈——表現出色當然會得到主廚的肯定,主廚在這方麵還是相當公正的,不會忽略一個人的貢獻不理,但這客觀上確實會引起其他選手的忌憚與嫉妒。
但伊莉完全不害怕,在這個比賽裡,有主廚的肯定就擁有了一切——隻要個人實力和心理夠強、不會被其他人擠兌走,主廚還是很看中選手各方麵能力的。伊莉對自己信心,所以沒有顧忌其他人不好的臉色,目光平和、嘴角微揚地向主廚道了謝,臉上還能讓人看到一些小小驚喜的模樣。
“最後,米拉。”戈登表揚過伊莉後,又就將目光看向了紅隊的另一個選手,臉色立刻變得冷淡起來,“你應該為自己感到慶幸,你是在紅隊,否則,淘汰的很可能就是你。”基於紅隊的勝利,他沒有對勝者隊伍的米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但這句點評已經夠尖刻了。
“是的,主廚。”米拉頓時覺得自己的臉上火辣辣的,她不自在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低下頭,目光不自覺向前麵那個有著纖長小腿和優美腳踝的背影看去,心裡不覺得感激,隻覺得厭惡——就是有她在,她們所有的好主廚都看不見,而她們所有的不好,都會在對比之下被無限放大!她沒那麼出色,她們根本就不感激她!主廚錯了!米拉很想對主廚這麼說,但最終還是悶聲不語,隻是拳頭暗暗握緊。
在點評完紅隊的表現後,主廚又看向了藍隊。
接觸到主廚不善的目光,藍隊的所有選手都不自覺地挺直了脊梁,默默站直,以希望給主廚留下一個好印象,能讓主廚稍微口下留情——哪怕不像對莉亞那樣跟親女兒似的,至少也彆像米拉那樣,不惡毒,卻刻薄的讓人說不出話來。
男選手們聽著都覺得渾身不得勁,更彆說米拉本人了——他們完全理解,為什麼女選手們不喜歡莉亞的那麼多了。幸虧莉亞不是他們隊的,所以他們才能抱有欣賞美人之心,對對方的出色表現無比寬容,但就算這樣,一些男選手們也在心裡暗暗警惕著這個堪稱可怕的年輕女性……
“首先,我要說的是,你們全部人,今天晚上的表現都像坨一樣!”戈登毫不留情地說出了一個需要後期打碼的詞,“說真的,你們中完全沒有表現出色的人!
一半人是毛手毛腳,錯誤不停的犯,好像不犯個錯就會立刻下個該死的地獄一樣!另一半人稍微好一點,但也完全沒有給我留下什麼印象,太太太平淡了!你們之中,西恩是唯一企圖做出什麼嘗試的——當然,不幸的是,他失敗了,但他確實有那麼一段時間做出了點什麼。他在努力展示一點我一直想要看到的東西!”
藍隊被主廚說的簡直抬不起頭,連唯一被稍微肯定的西恩都忍不住感到沮喪——如果這種程度的肯定也算肯定的話。和莉亞的相比,實在差得太多了,西恩自己都忍不住這麼想。
“毫無疑問,今天的晚餐服務,勝利的是紅隊。”戈登向紅隊點了點頭。
“噢耶!”女選手們立刻歡欣鼓舞地互相擊掌擁抱,在伊莉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被迪妮莎抱了起來——腳尖離地的那種!
“莉亞,你太棒了!”比伊莉稍高半個頭的迪妮莎高興地對她說道。
“……謝謝。”伊莉有些發懵地被對方抱起又放下,然後艾琳也笑著上前和她擁抱——這是個很正常的擁抱,伊莉總算能假裝淡定地回抱了,然後朱莉也上前,然後……
“那麼,毫無疑問的。”戈登並不反對女選手們的歡呼慶祝,甚至他還樂見於此,畢竟獲勝的人總是有特殊權利的,但轉頭看向藍隊時,他的表情就像可怕的討債人了,而藍隊就是那個欠了他幾百萬的混賬,“你們應該早就意識到了,從你們被趕出去時就應該意識到,你們是這一次晚餐服務裡差勁的那一隊。”
“……”藍隊的選手沉默——他們難道能說,在被趕出去的時候,他們還在心裡暗暗詛咒,希望女選手們也在下一刻被趕出來嗎?這又不是不可能,第一次的晚餐服務不就是這樣?事關比賽,沒有人會真正光明磊落的。
“所以,”戈登看向藍隊,“選出兩個淘汰候選人,半個小時後,你們隊要再走一個了。對了,西恩,雖然你的表現也一樣糟糕,但你起碼想做出改變,所以這一次由你來提名。”戈登一向喜歡能展現個人領導力的選手,還有天賦傑出的選手,對選手們現有的廚藝他反而不那麼在乎,他關注的是選手們未來的潛力。
“是的,主廚。”藍隊成為輸家,即使自己被稍微肯定——說不上肯定的肯定,西恩也無法高興起來。其他人更是,像賈斯汀和喬什這樣沒出過什麼錯的人,心裡都不好受。
他們明明表現得比西恩更好,犯錯也比對方少,主廚卻沒將他們的努力看在眼裡,這讓他們有點失望,但失望之餘也不禁想到,自己是不是應該做出改變?比如,幫助自己的隊友,讓隊伍一起渡過難關,而不是全然專注在自己的工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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