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後, 選手們結伴回到他們的住處,各自洗漱後, 紛紛睡下。
一夜緊張而激烈的比賽之後,再精力充沛的人都沒有餘力去做點什麼了.
此時此刻, 他們唯一想做的就是躺在床上, 什麼都不想——不想自己的表現, 不想自己的對手, 也不想比賽的可能結果,至少, 現在不想。但人類的大腦是那麼複雜,那麼奇妙, 有時候,越是不想思考的,反而越是會鑽入腦中, 讓人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起來。
“傑夫, 怎麼?睡不著?”布拉德利注意到了室友的輾轉反側, 出聲問道。
“嗯,有點。”傑夫翻了個身,朝著天花板扯了扯嘴角,旋即想到,關燈後的臥室裡, 布拉德利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 所以他很快補充了一句, “我隻是有點想我的孩子了, 她才五歲,今晚也來看了我的演出,但我卻沒能發揮出自己最好的水平……”
傑夫隨便扯了個自己睡不著的借口,孩子永遠是最好的擋箭牌。
“哦,彆這樣,她一定會為你感到驕傲的。”布拉德利以為他真的在思念自己的女兒,所以安慰了他一句,“我覺得今晚你的表現棒極了,真的,彆太把導師們的話放在心上,那隻是他們的觀點,並不是所有人的想法,不是嗎?振作一點,放輕鬆一點,一切都會好的。”
“謝謝。”傑夫說著道謝的話,心底並不太把對方的安慰當回事,事實上,內心深處,他覺得這個家夥說不定在為他的失常發揮而暗暗高興呢,畢竟,在這個比賽裡,誰不希望彆人表現得越糟糕越好呢,特彆是他的對手還是那個棘手的女孩,說不定每個人都在期待他的出局吧,想到這裡,就讓傑夫的心情更差了,“說真的,你真的覺得我有勝算嗎?我是說……”他到底還是忍不住這麼問了一句。
“當然!”布拉德利毫不猶豫地答道,任何有點談話禮儀的人都不會在這時候給出否定答案的,更何況,即使布拉德利不反感薩莉,但他確實也覺得對方作為對手實在太可怕了,如果可以,如果有選擇,他當然希望這一輪留下的是傑夫。
彆的不說,就他而言,贏過傑夫的概率至少是五五,再自信一點的話,七三、八二也完全有可能。但,麵對薩莉的話,贏過對方的可能最多是五五吧,不,□□,她六,自己四,這是最理想的情況,事實上,一想到要直麵薩莉作為對手,布拉德利就有種頭皮發麻的不好感覺,可以說,還沒比就讓他心生退意了,這恐怕是現階段每個選手的共同想法。
——千萬千萬彆對上她!!!
“是嗎……”傑夫喃喃了一句,他倒希望真是這樣,不求穩操勝券,至少讓他有一搏的機會,怕就怕,他連最後爭取的機會都沒有,就成為了對方成功道路上一顆毫不起眼的一塊小石子,沒人關心,沒人在意,最後的結局也不過是泯然眾人。
“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哪裡好,為什麼人人都愛她?導師們是這樣,觀眾們也是這樣……”他終於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她那麼張揚,那麼得理不饒人,一點都不討人喜歡,現在的人都喜歡這種女孩了嗎?女權主義者?是這個詞嗎?一點點小事,都弄出天大的動靜,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說到後麵,他的話裡已經帶出了一點攻擊的意思了。
傑夫意識到自己說得太直白了,很快停了下來,但他脫口而出的話卻反映了他內心真正的想法——他看不上那個女孩,討厭那個女孩,討厭她的為人,討厭她的性格。
在傑夫心裡,對方唯一的可取之處,大概就是那張臉了,有時候想想,上帝真不公平,那麼多性格乖巧的女孩,卻隻有一張平平無奇的臉,這種任性妄為的女孩,卻擁有仿佛被上帝親吻過的臉頰——這是傑夫在網上看到的彆人對她的形容,即使不喜對方的為人,傑夫也覺得這個形容很貼切,但也很諷刺,上帝的不公在她身上展現得淋漓儘致。
“嗯?”布拉德利一時沒反應過來,傑夫比他還年輕,現在也不過三十出頭,但為什麼對方的想法這麼……陳腐?是因為來自封閉保守的中部的關係嗎?不,中部不該背這個鍋,布拉德利也認識一些來自中部的朋友,田納西的,伊利諾的,明尼蘇達的,都沒有像傑夫這樣,說得好聽點是循規蹈矩,說得不客氣一點就是墨守成規,不知變通,思想仿佛還停留在上個世紀,有時候說得一些話、做得一些事,自以為再正常不過,實際讓人瞠目結舌。
“彆這麼說。”布拉德利對那個女孩還是很有好感的,所以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如果你是指上次那件事的話,我不覺得她們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難道受到欺淩了,忍氣吞聲才是好女孩,聲張出來的反而不體麵?我倒認為恰恰相反,敢於為自己發聲的女孩們才是好榜樣,她們在為自己爭取應得的權利,這也是我們這個社會進步的體現,不是嗎?”
“……”在布拉德利看不到的地方,傑夫撇了撇嘴,翻了個白眼,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布拉德利話裡話外都是在為那些女孩說話,他怎麼不想想自己作為男人的立場?這種事多了,對男人有什麼好處?到最後女人站起來了,還懂得反抗男人了,那他們該如何自處?
就像他那個不知所謂的前妻,結婚時不離不棄的誓言,卻在婚後拋到了腦後,不顧才出生的女兒,毅然要和他離婚,在他堅持不答應後,竟然直接逃家了——這是一個妻子、一個母親該做的嗎?不過是偶爾吵架到激動處稍微動下手而已——真的隻是偶爾,一周也不過是兩三次而已,而且從沒有到去醫院的程度,誰長這麼大還沒和彆人動過手?這就值得她拋棄那麼幼小的孩子?那個女人真是太無情,太冷酷了,和她結婚是他最後悔的事情的,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好好給她點“教訓”,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手下留情了!
想到這裡,傑夫就越發想念艾薩克了,至少,他覺得自己和對方才是真正的誌同道合,每次和對方說起這些事的時候,艾薩克總能給出他期待的反應,不像布拉德利,表麵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誰知道他私底下是怎麼想的呢?說不定更不堪的事情他都做過呢。
“早點睡吧,明天還要見導師。”布拉德利也意識到了自己和對方在觀念上的巨大分歧,態度一時也冷淡了起來,再想到在薩莉的事情上,傑夫是那少數沒出聲的幾個人之一,布拉德利就覺得自己真正看清了對方——這個人從不覺得艾薩克錯了,他覺得錯是薩莉她們,而艾薩克從頭到尾都是清白無辜的,這是多麼可怕的想法,簡直讓人不寒而栗,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傑夫是否也做過類似的事情?
想到這裡,布拉德利也不想和對方說下去了。確實,他是一個大齡單身漢,沒有妻子,也沒有女兒,他的妻女不會遭遇這種事情,但他有妹妹,有可愛的侄女,他不能想象有人對她們做這些事,隻要她們不允許,彆的男人就不應該碰她們一根手指,更不用說動手動腳不讓她們離開了,如果真有人敢這麼做,他一定會把那些混球打得滿地找牙!
“好吧,晚安。”傑夫懨懨地回了一句,他也沒有聊下去的興致了。
“晚安。”布拉德利簡短地回道,很快閉上了眼睛。
同一時刻,女孩們也在臥室裡說著悄悄話。
“薩莉,我今天可以和你一起睡嗎?”柏莎抱著她的小枕頭,有些局促地站在伊莉床邊——她也知道自己的這個要求有點不合情理,也許太過分了也說不定,床是那麼私人的領域,怎麼可能那麼輕易地和彆人分享?但她又覺得,自己和薩莉關係這麼好,隻是提一下而已,哪怕拒絕,薩莉也不會生氣吧?無論如何,今晚她確實不想一個人睡。
“當然可以。”伊莉不假思索地回道,往床裡讓了讓,給柏莎留出了一半的空間,“不過會有點擠,沒關係嗎?”節目組為他們準備的是再普通不過的單人床,要容納兩個人的睡覺空間就有點勉強了,幸好兩人都是苗條的女孩,這才能恰巧躺下。
“嗯,沒關係!”柏莎臉上驟然綻開了笑顏,那發自內心的笑容有幾分孩子氣,更多的卻是一種純粹的快樂,讓身邊人也不由彎起了嘴角,比如伊莉,此時,她就跟著笑了起來,沒什麼理由,就隻是被柏莎的笑容感染了而已。
兩人很快收拾好了小床,肩並肩地躺了下來。
狹小的單人床上,兩人自然而然地碰到了彼此的手臂,觸到了彼此的皮膚,那屬於人體的溫度,在這寂寞的夜裡同時溫暖了兩個人。
柏莎不自覺地向邊上人靠了靠,鼻端傳來了對方身上的好聞氣息,那是剛剛沐浴後顯得格外清新又分明的淡淡香氣,躺在一張床上,蓋在一張被子下,柏莎覺得自己身上也染上了這股乾淨的淡香,仿佛,在被好友的香氣擁抱一般。
“柏莎今天不開心嗎?”
在柏莎隱約出神的時候,耳邊傳來友人關切的輕聲詢問。
“……嗯。”柏莎默默點了點頭,沒有刻意否定什麼,但她也無法坦然地說出自己複雜的家庭情況,所以她小聲找了個借口,內心卻因沒有對友人說實話而特彆有負罪感,“今天看到了新聞,比伯終於訂婚了,未婚妻不是賽琳娜,嗚……”這多少也是影響柏莎今天心情的原因之一了,作為jelena的cp粉,突然聽到這樣的大消息,柏莎難免有些失落。
“唔……”伊莉摸了摸柏莎的頭,權作安慰——她不太關心這些緋聞八卦,都知道這對情侶,不,前情侶多年分分合合的腥風血雨,各種drama頻出,你愛我我不愛你,你不愛我我愛你,你愛我我愛他,他愛她她愛又一個他,最後總結:貴圈真亂。
但即使如此,這對情侶幾乎也是默認的國民cp了,哪怕是分手時期,兩人另談戀愛時,都會被媒體在新聞上各種互cue,更彆說先前勁爆的複合了。特彆是賽琳娜大病初愈的現下,人們都以為兩人會真正在一起,結果卻還是分道揚鑣,各自安好。甚至,比伯這次還閃電般地宣布了訂婚消息,並且寫出了無比甜蜜的訂婚宣言。隻能說,不愧是寫出了多首全球爆曲的情歌小王子。唯一的遺憾就是,訂婚對象並不是賽琳娜。
就連伊莉這個不關心兩人分合經曆的人,都對這個結果吃驚不已,對柏莎這樣的堅定cp粉來說,恐怕就是晴天霹靂了吧,這麼想來,柏莎的低落也不是不能理解。
換個角度說,從柏莎身上可以看到,cp粉是多麼有市場,連柏莎這樣不關心世事的小仙女都不能免俗,更不用說其他普羅大眾了,就伊莉看到的,今天的社交網絡上真的是一片哀嚎,她都不知道身邊有那麼多人都是jelena的隱性cp粉……
“其實現在這樣也不壞,對吧?”柏莎並沒有讓自己顯得太消極,她很快就轉變了自己的情緒,努力振作道,“賽琳娜之前剛剛得過大病,以後情緒都不能大起大落了,如果繼續和比伯在一起,大概又會很drama吧,她的身體應該也受不了,至於比伯,他也算是找到真愛了吧,他說唯一想要結婚的對象什麼的,這麼一想也很圓滿了……”
“嗯。”伊莉還能說什麼呢,隻能繼續輕拍柏莎的後背,做一個安靜的傾聽者了。
“……”柏莎默了兩秒,似乎在為自己做心裡建設,努力用這個邏輯說服自己,但兩秒過後,說服失敗,柏莎嗷的一聲埋到伊莉懷裡,顯出這個年齡的女生該有的率性和無邏輯,“但我還是不能接受啊啊啊啊……雖然和我沒關係,雖然那是他們倆的事情,哦不,現在也不是他們倆的事情了,他們分了,徹徹底底分了……嗷,還是覺得好遺憾啊啊啊……”
“嗯……”伊莉繼續順毛。
“嗚……”柏莎繼續嚶嚶嚶。
片刻之後,柏莎終於恢複了淡定,不,應該說淡定過頭了,整個人都是一副心如死灰、生無可戀的模樣,簡直分分鐘從傲嬌小仙女變成了喪氣少女。
“柏莎?”伊莉輕拍了下女孩纖瘦的背脊,輕聲詢問道。
“嗯。”柏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我沒事,我們早點休息吧!”
無論如何,在既定事實麵前,身為局外人也隻能選擇接受,不然還能怎麼樣呢?
錯過的終究是錯過了,兩人注定要走向不同的人生方向了。
“薩莉。”柏莎雙手抱住了伊莉的手臂,輕聲喚道友人的名字。
“嗯?怎麼了?”伊莉掩口,小小打了個嗬欠,這才看向柏莎。
“沒什麼,就是……”柏莎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頭,到底還是勇敢地說出了她的心意,“我們能做永遠的好朋友,對吧?永遠永遠,一直一直。”她們的友情一定比愛情來得堅固,沒有猶豫,沒有迷茫,任何時候,隻要對方需要,就能為彼此挺身而出。
“對。”伊莉笑了笑,在柏莎期待的目光中,給出了肯定回答。。
柏莎不由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那,晚安。”
“嗯,晚安。”
兩人相視一笑,默契地閉上了眼睛。
波瀾不驚的一夜很快過去。
第二天,選手們紛紛前往各自的導師處,為自己下一場比賽做準備。
“早,薩莉。”輪到伊莉進工作室的時候,亞當的招呼顯得格外輕快。
誰有這麼有實力,又有人氣的選手,都會感到輕鬆自如的。
如果說,有實力的選手還是導師們能夠選擇決定的,那麼有實力、還有人氣的選手就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了。有的選手明明唱功過硬,卻過早地離開了,就像每次盲選時,導師們總會預言一些決賽級的或者冠軍水準的選手,但這些選手中真正能來到決賽卻寥寥無幾。還有一些選手實力一般(相對那些出類拔萃的選手而言),卻能走得很遠,比那些初期被導師們格外看好的選手還要遠,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
但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不是這個比賽的最終贏家。前者不必說,黯然離開,怎麼都說不上稱心如意的結局,後者固然能得到觀眾的青睞,但這種青睞是有限的,至少不足以讓他們挺進決賽,能成為八強、六強就已經夠幸運的了。隻有那些既有實力,又有人氣的選手,再加上一點必不可少的運氣,那才有問鼎冠軍的可能。
在亞當看來,自己麵前的這個年輕女孩無疑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毫不懷疑,她必能進入決賽,成為冠軍的強力競爭者。
這不是比賽初期,導師還在摸索選手各自的特點,並揣摩觀眾喜好的時候,那個時候,導師們的所有判斷都是基於以往的經驗和個人的喜好,隻能說是參考,並不是真正的預判;但現在,比賽已經過半,選手們的個人特色以及優勢劣勢也完全展現了出來,觀眾們也給出了他們的反饋,導師們可以更客觀地評價每一位選手了,所以亞當才能做出這樣肯定的判斷。
而亞當敢說,哪怕在其他導師的決賽預期名單上,薩莉肯定也牢牢占據了一個名額,每一位導師都看得出她身上的潛力,每一位導師都看得到她的熾手可熱。
最讓亞當愉快的就是,這位選手已經在他的隊伍裡了,還有比這更棒的事嗎?
“早,亞當。”
伊莉也和亞當打過了招呼,兩人麵對麵坐了下來。
“感覺怎麼樣,準備好挑戰下一輪比賽了嗎?”亞當笑著說道。
“當然。”伊莉肯定地點點頭,“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目標,不是嗎?”
“沒錯。”亞當聞言露出了微笑,“那關於下一場比賽的歌曲,你有什麼想法嗎?”
“唔……”伊莉頓了一下,亞當的問詢看似和往常一樣,但她總覺得亞當好像有什麼話想說,“有點想法,但不是很確定,亞當你的意思是?”伊莉給自己的導師遞了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