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二十五章(捉蟲)(2 / 2)

任叔歎了好幾口氣:“這是隻邪物,平常獸醫哪裡治得了,去我那兒吧,我有藥。”

任叔的屋子就在村口,早年間走南闖北賺了點錢,就把祖宅改建了。

殷長夏小時候常常跟著父母過來見任叔,一直不太喜歡任叔這兒,說總是做噩夢。

父母滿是尷尬,直向任叔賠禮道歉。

任叔也隻是笑笑:“小孩子靈感強,不喜歡很正常,我也不喜歡這個地方。”

幼年的殷長夏頗有些好奇,聲音奶裡奶氣的問:“那既然不喜歡,為什麼不把祖宅拆了,而是改建呢?”

任叔卻意味深長的說:“拆了……就壓不住裡麵的東西了。”

幼年的殷長夏聽了那番話,嚇得第二年再也沒來過這兒。

後來父母非要把他拽去,殷長夏就在地上打滾胡鬨,父母瞧他也沒事了,就再也沒有勉強過殷長夏。

再次登門拜訪,殷長夏還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房子是很普通的瓦房,隻是裡麵的擺件兒頗為古舊,連裡麵祭拜的神龕,都是那種殺氣騰騰的尊相。

任叔開了燈,翻箱倒櫃的找了起來:“在哪兒呢?我想想……”

人老了記憶力就有些偏差,任叔掏出了好些家夥。

桃木劍、黑驢蹄子、狗血、符紙……翻到最後殷長夏都麻木了。

“任叔,你竟然是乾這行的。”

任叔終於把東西拿了出來,遞給了殷長夏。

他拿出了長煙杆,擦了下火柴,點燃了葉子煙:“每天三次,保證藥到病除。”

殷長夏接了藥,飛

快的道了句謝。

任叔坐到了椅子上,一下下的錘著受傷的腿,上麵是一道青綠的疤痕,遲遲沒有痊愈。

殷長夏眼神微閃,注意力一下子就放在了上麵。

任叔也沒掩蓋,吸了口旱煙:“這可是我當年的榮譽證明。”

殷長夏:“……”

像是屍怪撓出來的傷。

難怪任叔剛才表現得那樣驚駭。

任叔才接上了剛才的話:“如果我不是乾這一行的,你爸媽能每個夏天送你來我這兒?”

殷長夏有些吃驚,不過當初的事,這樣才說通了。

“我爸媽……有留下什麼話嗎?”

任叔咬著煙杆:“有,多著呢,不過不能告訴你。”

殷長夏擰眉,可他一句都沒聽到過。

“不能告訴我凶棺的事,那你對凶宅的事情知道多少?”

任叔笑了一聲,這小子倒是長大了,知道問重點了。他本想打哈哈過去,卻瞧見殷長夏懷裡的狗,莫名睜開了眼,它倒映在泥牆上的影子,顯得猙獰可怖。

任叔吸著旱煙,突然猛烈的咳嗽了起來。

邪物果然是邪物,未免也太嚇人了。

他不敢再抽,拿著古銅煙杆在椅子上拍打了兩下,裡麵的葉子煙殘灰就掉落了出來。

任叔正色道:“那宅子很多年了,以前人丁興旺的時候,還有後人去修葺。但逐漸到你這一代,就再也沒了人,你爺爺還是覺得太晦氣,就把宅子托付給了我們任家。”

當初殷家和任家是至交好友,祖上又多受殷家的庇護。

就算這是個爛攤子,任家也收下了。

任叔:“你們殷家這代……就剩下你一個人了。”

他頗有些唏噓,不知想到了什麼往事,便不再言語。

飛蛾不斷拍打燈泡,發出滋滋的響聲,充滿塵垢的燈泡發出昏黃的光,飛蛾的投影落到任叔的臉上,好像連影子也被拉長。

任叔又開始抽起了旱煙,寂靜裡伴隨著咳嗽聲。

饒是這樣,他都依舊沒有停下。

殷長夏沒再繼續逼問,抱著狗很快便來到了偏房,心情極度複雜。

他很想弄清楚父母收養陸子珩的原因。

當初的事情,好像就他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殷長夏微垂著眼眸,睫毛不安的顫動著,白皙的麵頰上毫無血色。

陸子珩的確不會傷害他。

但這種疼愛深入骨髓,又十分扭曲。

殷長夏打開了手裡的藥瓶,一股惡臭味湧了出來。

他有些嫌惡,也不知道裡麵到底加了什麼藥材,便將殘疾狗放在了椅子上:“你彆動啊,我給你上藥。”

殘疾狗仿佛聽不懂他的話那樣,隻是直視著他。

殷長夏笑出了聲:“一直看著我也沒肉骨頭啃,對了……你都是邪物了,也不吃肉骨頭。”

殘疾狗抖了兩下耳朵,撕心裂肺的疼痛,它也像是毫無感知那樣。

就如同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

殷長夏莫名讀出了這個含義。

這樣的生物,往往專注一件事的時候,才會更加偏執。

十月尚有餘熱,山裡卻已經涼意漫漶。

殷長夏覺得那股寒冷猶如小蟲似的,一隻隻的掉落到了皮膚上,開始不停的從毛孔當中鑽入進來。

他不再多話,開始給殘疾狗擦藥。

手指沾染了藥膏,輕柔的擦到了殘疾狗的耳朵上。

也不說殷長夏有多溫柔,主要是怕太重對方咬他。

江聽雲隻是睜著霧蒙蒙的眼睛瞧他,偏偏裡麵看不清任何東西,仍舊努力的瞧著。

因為這個祖宅裡蓋住了太多陰詭的東西,在一進入到這裡,江聽雲便動用了鬼力,冰冷的戒備著四周。

沒想到,卻陰差陽錯的‘聽’到了兩人的談話。

方才那老頭的話,給了江聽雲極大的震撼。

他蘇醒之後什麼記憶也沒有,隻是夏家這兩個字,好像刻入了靈魂當中。

他隻是想跟著殷長夏抵達現世,找一找夏家的蹤影,再好生和殷長夏的血液氣味對比一番,看看殷長夏到底是不是夏家人。

可那老頭說……

這一代,就隻剩下殷長夏了。

江聽雲有種物是人非,幾百年時光轉瞬之感。

他如此惦

念的,牽腸掛肚的,在時光的磋磨下,全都化為了灰燼。

那是一種孤獨又酸澀的感情。

江聽雲缺乏世俗倫理,無法叫出這種感情的名字,隻是一味的感知著那些痛楚。

秋日的涼意,便以這樣的方式鑽入了心底。

殷長夏還在擦藥,也不管它能不能聽到,自言自語的念著:“也不知道是誰這麼黑心虐狗,成了邪物身上的傷口都還在。你放心,遊戲裡你吞了幾條金魚,也算是幫了我,耳朵的傷口我一定給你治好。”

江聽雲時常封閉自我感知,才蘇醒過來,鬼力稀少容不得他亂用。

若是平時,他應該不會使用。

但偏偏是在這種毫無征兆的時候,聽到了這些話。

“嗚……”

受過虐/傷的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喊聲。

殷長夏:“我去另一間房睡了。”

江聽雲趴在了塞著軟墊的椅子上,滿腦子都是夏家隻剩下最後一人的猜測。

不會再有第二個人,值得讓他在茫茫人海尋覓了。

如果……

真是這樣。

江聽雲閉上了眼,開始不要命似的用所剩無幾的鬼力,衝擊著自己空白的區域。

他要恢複記憶!

進入黑夜過後,秋日的涼意便更濃了。

外麵全是一堆沒掃的梧桐葉,層層堆疊在地上。

殷長夏按著記憶,回到了幼時經常住著的房間,才發現這裡刻了符文不說,門口還立著一個八卦盤。

還真是處處暗藏玄機。

小時候不懂,總覺得這裡陰瘮瘮的,現在想起來才恍然大悟,這些東西大底是抑製養靈體質的。

所以直到四年前,被寒鴉的人安排撞邪過後,就跟觸動了身體的機關,養靈體質又再度依托於他的身體,迅速成長起來了。

滿腦子都是雜事,索性拋開一邊。

殷長夏閉上了雙眼,陷入了沉睡當中。

沒有例外,他又做夢了。

自從狂氣值增加過後,殷長夏便能進一步的看到宗曇的記憶。

狂氣值增加得越多,所看到的畫麵也越發清晰。

是一個十分簡陋的房間,裡麵堆滿了乾柴和雜物,地上滿是塵垢,不知多久沒有開啟了。

有一個骨瘦如柴的少年,雙手被吊了起來,綁在了梁上。

柴房外麵,傳出下人們的對話聲——

“都是同時收養的,一個那麼乖巧,另一個卻這麼倔。明明隻要道歉認錯,就不用受罰的。”

“大的小的都有病,也不知道夏家收養他們做什麼。”

“有病?看不出來啊。”

“大的時不時癡傻,小的發病就咬人,據說是八字帶的,還真是邪門。”

他被綁了起來,這兩天滴水未進。縱然這般淒慘,表情仍帶著幾分倔強,淩亂的發絲下,是一雙宛如寒星般的黑眸。

“那位到底犯了什麼事兒啊?一直溫和的家主,怎麼會突然大發雷霆?”

“宴席上突然跟瘋狗一樣,差點咬掉了少爺的耳朵。”

“嘶,這是人乾的事嗎?”

“所以大家都叫他惡鬼。”

聽到這裡,他有些無力的低垂著頭,整個人陷入了黑暗當中,仿佛和這些暗處的魑魅魍魎糾纏起來。

殷長夏是借由少年的視角,才能看清這個記憶之城。

這一瞬間,所有的情緒都和他同調了。

委屈、憤怒、孤獨,幾種情緒糾葛在一起。

殷長夏眼眶赤紅,眼眶積滿了眼淚。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否則和宗曇的記憶的糾纏隻會越來越深。

殷長夏掙紮了起來,恍然間聽到外麵倒弄門鎖的聲音。

柴門被人給打開了。

他怔怔的看向了那邊,外麵的光線太過刺眼,令他不自覺的眯起眼來。

“怎麼?想過來按頭認錯?”

“何必呢?今夜可是除夕,大家都在那邊,偏偏隻有你被關起來。”

除夕?

外麵燃起了煙花,可真是一副熱鬨的景象啊。

而這裡暗淡又冷清,融不進來一絲的光線。

“我沒錯,是學堂那些人辱我,說我不配識字,是個雜種。”

“當初他不也一樣打斷了我的右手?”

“反正這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