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第十章(1 / 2)

第十章

這絕對沒有任何的善意。

他安分而溫順,是在觀察著自己的反應。倘若表現出任何的軟弱,就會被死咬著不放。

殷長夏的所有感官神經都被提緊,尤其是觸感。

宗曇冰冷的嘴唇印在他的掌心,像是輕輕在擦著,如此肌膚和肌膚相觸的場麵,仍不見任何曖昧和旖.旎。

這樣輕如羽毛的力度,卻帶給殷長夏猶如被鋼絲刮過的顫栗和疼痛。

隻因為對方是……厲鬼。

“鬆開。”

殷長夏輕抿著蒼白的唇瓣,“我的手不是給你吃的。”

李蛹的心跳亂了。

他知道自己失血過多,應該立馬進行轉移,可眼前這危險又刺激的一幕,令李蛹根本無法挪開眼。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造出了什麼怪物。

強大、冷血、又如此肆意妄為。

就像是燃儘荒野的野火。

李蛹放緩了呼吸:“他好不容易……安靜下來,彆再刺激他。”

殷長夏:“你強行拿走我的骨血時,怎麼不說這話?”

李蛹:“……”

殷長夏語氣放緩:“我們不是敵人,對嗎?”

他的衣裙都被地上的血液染紅,如一朵盛放的紅梅。

宗曇依舊沒有鬆開他,這樣的厲鬼怎麼會憑借彆人的三言兩語而轉變?

殷長夏的心不斷往下墜落,想起宗曇寧願妥協,都要喚醒的夏予瀾。

他在發病。

並且這病,從生前帶到了死後。

“我們不該是敵人。”

殷長夏大著膽子,將手放到了他的麵頰上,“這具身體是你的骨頭,我的血液為核心製作出來的,你真的感知不到?”

終於,他的手指已經觸及到了宗曇的麵頰。

這絕不是破冰。

在那一瞬間,厲鬼總算是發起了攻擊,力道極大的將殷長夏拉扯了一下。

殷長夏的身體重重的摔在了地上,發出了悶音:“唔!”

宗曇將他壓在地上,呈現一上一下的姿勢。

為了防止獵物動彈,宗曇跪壓在他的雙腿之間。

在宗曇咬住他脖頸的那一瞬間,殷長夏拔出匕首,也刺到了他的手臂當中。

鮮血橫流。

殷長夏:“你真的要和我打?”

他們之前才剛有了默契,不再針鋒相對,互相算計。

而如今表皮的溫情被打破,露出更深層次的東西。

——掠奪、侵占。

他們誰也不想做那隻獵物,都想當擁有主導權的捕獵者。

一味的溫情,不可能引導宗曇。

既然如此,那就痛痛快快的打一架。

殷長夏啞聲道:“好啊,那就來!”

李蛹看得頭皮發麻,覺得他簡直瘋了,難道他沒看到主墓室的慘況嗎?

不過李蛹依舊沒有阻止。

他白皙纖細的脖頸被咬出了牙印,竟然隻是破了皮,滲出淡淡血絲罷了。比起周圍的慘況,以及他空蕩蕩的手臂,怪物對他簡直可以說得上是溫柔。

殷長夏自然有所察覺,不然也不會說出這話。

宗曇的戾性完全暴露了出來,殷長夏知道夏家人是如何對待他的,總是將他鎖在那一方小小的天地,讓他獨身一人凝望著彆人的溫情與熱鬨。

所以宗曇討厭這些感情。

宗曇驕傲得不屑於參與,寧願被鎖著,被所有人懼怕,也不肯折斷自己的傲骨。

他像是一塊不肯融化在熱水裡的冰。

殷長夏不想像夏家人一樣對待他,索性換了另一種辦法。

兩人各自回擊,每一拳當中,仿佛都是各種情緒的碰撞。

殷長夏的唇角已有了血跡,仍舊不肯服輸,丟了手裡的匕首。

“我們關係沒緩和之前,我就想過……”

“如果你擁有了身體,以你的不肯服輸,我們一定會打一架。”

“你一定也覺得很鬱悶,被我這樣的人牽製著。”

“明明按照你的性格,你該是自由的,不願被任何人所掌控。”

匕首在地上發出清脆的摩擦聲,殷長夏已經騎在了宗曇的上方,按著他的胸膛,舉起了拳頭。

這一瞬間,他撞入了宗曇的眼瞳。

兩人的目光就仿佛黏在了一起,殷長夏屏住了呼吸,有一瞬間如吸食了精神鴉/片一樣沉溺著。然而下一秒,宗曇又進行了反擊。

兩人再度滾在了一起,主墓室上方的滾石就此掉落,仿佛因為無法承受重量。

殷長夏:“……”

如果不是宗曇那麼一下,他們都要被壓在裡麵?

正當殷長夏以為宗曇有了點意識之後,對方竟再度襲擊了過來。

殷長夏心臟狂跳,總覺得這場對戰不止在滿足宗曇,也同時在滿足他。

他視宗曇為對手,為老師,為同謀者。

遺憾著宗曇沒有身體的人,也包含殷長夏。

殷長夏血液沸騰,腎上腺素飆升,這場拳拳到肉的互擊裡,他終於看清了自己。

殷長夏頭一回在宗曇的麵前展露著自己的情緒——

“那些事情都過去了幾百年,你已經重新臨世,我也答應了會給你找契合的身體。”

“你不願融入彆人,那就好好看看我!”

“比起那些過去,我希望你選擇我!”

這股迸發於內心的感情,名為任性。

就連想要融化彆人的時候,他說的都不是溫情的話語。

欺騙時溫情,真情展露時從來任性。

宗曇的攻勢變得遲緩,接下來的一擊不再連貫,原本以前總會一發病便是一整天,此刻大腦卻有了幾分殘存的清醒。

李蛹繞到了他們身後,異空間之卵猶如蠶繭,被他捏在了手中。

無數石塊高高舉起,似要砸向宗曇。

殷長夏的身體立即行動,在巨石砸落之前拽起了宗曇。

他眼瞳赤紅的看向了李蛹:“你做什麼!?”

“你又做什麼?這可是隻怪物!”

李蛹麵色陰沉,“我們暫時聯手吧,你牽製他,我來動手。”

殷長夏身邊的氣壓一點點變冷:“要動手,也不該你來。”

李蛹:“……你想自己來?”

殷長夏:“這是我們之間的對戰,容不下第三人,滾。”

因為那兩次漂亮的反擊,李蛹已經在心裡認可了他。

如今聽他把毫無人性的怪物視為對手,內心升起了一股鬱氣。

李蛹覺得他傻,聯手的好處太多了,就算他能獨自應對,留著這個實力用在接下來的遊戲不好嗎?

李蛹麵皮緊繃,操控著A級道具異空間之卵,地板被碾壓得凹陷下去,形成一個碗狀。

隔空取物,竟然還能這麼用?

殷長夏瞧見消失的石磚,出現到了上方,李蛹要以這個辦法將那具身體壓碎。

殷長夏一個翻身,便拿到了自己的匕首,拽起時朝前丟擲。

李蛹隻得先用道具控製匕首,那邊的石磚沒能和地板嚴絲合縫,反倒零散的掉落在了一旁。

李蛹:“該死!”

竟然沒能抓住這一時機殺了那隻怪物。

殷長夏朝前橫踢,濺起了地上的血液,出手毫不留情。

李蛹無法分心,隻得先對付殷長夏。

異空間之卵雖然厲害,但每次的操控目標僅限一種。

李蛹:“你是不想通關遊戲了?”

殷長夏沒有說話,橫踢之後又一拳打了過去:“誰說我不想通關?明明是你在動手。”

李蛹到底是失去了一條手臂,體術方麵不如戴著怒麵的殷長夏。他的身體搖晃,又麵色扭曲的用異空間之卵,想要對殷長夏下手。

李蛹:“我是為了所有玩家。”

“殺了A級玩家,豈不是更不好通關?”

殷長夏的拳頭被李蛹給握住,兩人的上方便是一塊鬆動的石頭,即將要掉落下來,“還冠冕堂皇說什麼為了玩家?你費儘心思想毀掉那具身體,不就是因為他占據了養屍的名額?不毀掉你怎麼能進行下一次呢?”

李蛹麵色僵硬,沒想到他如此敏銳,也不再用這種方法企圖哄騙他聯手了。

李蛹暴露出了本性,覺得正因為他無法上當受騙,才足夠資格被他處心積慮的對付和忌憚。

李蛹開始以最強勢的模樣,同殷長夏對戰。

他手裡還捏著養屍時的幾滴血液,不顧這具身體的破敗,再度嘗試著操控傀身。

後方的宗曇從地坑當中爬了出來,縱然周圍灰塵掉落滿地,仍然沒能沾染到他的皮膚,光是靜靜站在那邊,便帶著強大的壓迫感。

李蛹眼瞳生出了紅血絲。

快了,就快了。

他嘴裡滿是鮮血,忍受著內臟被擠壓的疼痛,卻瘋狂的笑出了聲。

強行操控,會付出慘烈的代價,今後很長的時間當中,他都無法再使用怨狐眼了,李蛹也不惜一切。

那隻怪物黑色的指甲變得尖銳,已經快要觸及到殷長夏的肌膚。

李蛹:“動手!”

就讓‘裴錚’好好看看,他到底要包庇什麼樣的怪物!

然而在宗曇摸到殷長夏右手的那一刻,右手的血肉迅速消失,變成了森森白骨。

宗曇身上鬼力大盛,震開了李蛹。

他同殷長夏的右手十指相扣,乍一看去十分詭異,血肉之軀竟然和骨頭握住了。

下一秒,幽藍的鬼火躥了起來,猶如照亮道路的冥燈。

“控製它。”

殷長夏腦子嗡了一聲,宗曇幾乎是貼在他的耳朵邊說出的這句話。

控製什麼?

殷長夏立即明白過來,宗曇是讓他控製鬼火。

眼前這個同他十指相扣的東西,幾乎無法稱得上是人類。也許是吸足了太多的陰/氣,他的手臂上長出青色的鱗片,像是神話中的人魚,又妖冶又神聖。

殷長夏沉心凝神,努力調動起了周圍的鬼火。

起初隻是一朵,緩慢的移動到了李蛹的麵前,又被異空間之卵消滅。

饒是這樣,殷長夏都大汗淋漓,微微的喘了起來。

宗曇唇邊仿佛露出了笑容,又如曇花一現般迅速撫平。鬼火的數量更多,盛滿了整個墓室。

李蛹目露震驚,臉上的瘋癲之色驟然消失。

為什麼……?

他身為養屍人,都沒能控製住那怪物,暴戾又恣意妄為,讓他受到了反噬。

而那怪物,竟然會如此溫順的站在某個人的身旁。

難道真是骨血相關嗎?

李蛹眼皮直跳,眼看著異空間之卵的時間就要到了,他仗著自己能夠借著怨狐眼轉移,自毀式的朝著前方襲擊。

主墓室更一步塌陷,上方破開了一個大洞,快要把天空都撕碎的驚雷,幾乎將墓室映得猶如白晝。

在這聲巨響當中,兩邊奮力一擊。

殷長夏麵部的怒麵重重的摔落到了地上,露出了那張令人驚豔的臉。

鬼火將異空間之卵徹底毀滅,李蛹倒在了地上,死死的盯著這一幕。

黑暗的天空都被驚雷撕裂,殷長夏則站在撕裂之下,一身沾染了血液的襦裙,周圍的幽藍之火將他的麵頰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