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第十七章(1 / 2)

第十七章

殷長夏討厭一切不純粹的感情。

他雖然嬉皮笑臉,插科打諢,愛與恨都同等強烈。

這也許是周迎那件事的後遺症。

影響了他多年。

當殷長夏問出那句‘你是想愛上我’的時候,並不是想確定什麼,反倒是挑釁和對峙。

空氣裡彌漫著硝/煙味,以及無聲的寂靜。

宗曇在那一瞬間的沉溺後,便清醒了過來,眼神抗拒而掙紮:“殷……長……夏……”

他不會丟盔棄甲。

驕傲永遠是他構造的一部分。

哪怕是被逼絕境。

宗曇暫時無法說出更多的話,隻是咬牙切齒的喊著他的名字。

殷長夏卻感受到了安心。

他的態度不再那麼尖銳,輕笑了起來:“我在。”

宗曇擰緊了眉頭,終於找回了理智:“……你還真是知道怎麼刺激我。”

那一句話,正中要害。

恰恰踩在了他的驕傲上麵。

殷長夏無辜的看著他:“彼此彼此。”

現在遊戲是在借由這個特殊規則,來使得鬼怪變得更瘋,他不能讓遊戲得逞。

一想到遊戲對宗曇的影響,會淩駕於他之上……

殷長夏的內心立即便生出幾分不爽。

也許正是這個原因,才讓他剛剛以挑釁的口吻說出了那句話。

至於宗曇會對他生出愛欲……?

殷長夏心臟驟停,才發現自己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殷長夏心頭開始發慌:“你不會真的……”

“放心,我比你更討厭彆人的控製。”

宗曇語氣微頓,突然想起他們此刻正十指相扣,“有你這個麻煩就足夠了。”

他就算掙紮在泥潭,渾身被刺得鮮血淋漓,也不可能輕易向遊戲妥協。

殷長夏立即閉上了嘴,驚詫於自己差一點就問出口了。

他不再同宗曇對視,反倒半闔著眼眸,稠密的長睫微微顫動,垂下扇形的陰影。

完全暴露了主人此刻的心情。

他承認自己是慫了!

那又怎樣?

殷長夏乾笑著,想要岔開話題:“沒我這個麻煩,你現在還在棺材裡呢。”

宗曇:“……”

宗曇注意到了兩人此刻的姿勢,卻沒有立即起身,渾身散發著危險的氣息,像是要嚇唬對方一般故意詢問:“你就不怕我被觸怒後,真的將你生吞活剝?”

殷長夏沒有被嚇唬到,卻被他逗笑,眉眼都彎了起來。

“哈哈哈哈……生吞活剝?那你就是要忍受自己輸給那個遊戲規則。”殷長夏笑得眼淚都快出來了,捂著肚子,“宗曇,你想輸嗎?”

雖說是詢問,可宗曇絕不會輕易服軟。

他無比確認這一點。

看殷長夏笑成這樣,宗曇反倒沒了氣。

宗曇緊抿著唇,注視著自己身下的殷長夏。

而他笑得身體發顫,還側過了身體,想要掙紮著爬起來。

殷長夏放鬆而微笑的模樣,就像是全然忘記了他厲鬼的身份。

宗曇低低的道了一句:“真是沒有防備心。”

殷長夏:“?”

宗曇冷著臉,將殷長夏從地上拽起。

殷長夏完全摸不著頭腦,為什麼宗曇突然間就生氣了?

窗外被一大片濃厚的浮雲所遮擋,陽光也無法滲透進鬼城當中,使得外麵光線暗淡至極,陰沉得仿佛快要下雨。

還有六個小時,就要到達晚上。

殷長夏困倦至極,躺在了床上,想要儘快養足精神。

兩人的手必須要牽在一起,並不能離得太遠,宗曇身為厲鬼又不需要睡覺,就這麼坐在了殷長夏的床頭。

殷長夏被這一幕給滑稽到,笑出了聲:“坐床頭,手牽手,像男媽媽。”

宗曇臉都黑了。

他涼涼的回擊道:“那要我和你睡一張床上嗎?這樣就不像了吧?”

殷長夏:“……”

不需要。

他將被子一捂,將自己半張臉都給遮住,隻露出了一雙眼睛看向了宗曇,終於決定乖巧一點,不要互相傷害。

迷迷糊糊之間,殷長夏忽然想到,倘若宗曇沒有恢複理智,而是敗給了遊戲的規則會怎麼樣?

那自己一定不會有後來的態度和緩。

而是會更加尖銳的對立。

殷長夏很快便陷入了沉睡,呼吸趨近於平緩。

外麵昏暗的光線撒了進來,不知從何處鑽來的一隻低級邪物,圓滾滾的毛球,想要乘機鑽到殷長夏的身邊來。

也許是遊街的鬼魂,誤入了這個地方。

畢竟殷長夏現在還沒換上壽衣。

毛球不慎碰到了屋內的銅盆,發出了碰的一聲輕響。

熟睡中的殷長夏身體顫了一下。

宗曇冷眼掃視了過去,身上迸發出扭曲陰狠的鬼力,仿佛是在威嚇著對方,也像是對它毛毛躁躁的行為感到不滿。

毛球立即便縮到了外麵,瑟瑟發抖的看向了宗曇。

宗曇:“低級邪物就是低級邪物,連安靜兩個字都不知道。”

毛球:“……”

原來不是不滿於它進入屋子,而是因為它發出了聲音?

宗曇靠在床邊,黑色長發逶迤而下,隨意的搭在肩頭,渾身散發著恣意氣場,就如同雪地裡融開的鮮血,強烈到讓人無法忽視。

宗曇不知是在對誰說,好似那句‘防備心’的後續。

“你的身邊,可不止我一個厲鬼。”

轉眼間已抵達了夜晚。

時瑤所住的乃是玄字三號房,白天又被好幾個隊長瞧見她觸發了鬼婆,守在暗處的絕不止他們一個隊伍。

所有人都換上了壽衣,安靜的躲在旁邊的玄字四號房。

這裡並非客房,而是雜貨間。

時瑤假意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的右手一直緊握著幾枚銅錢,神經如同拉滿的弓弦一樣緊繃。

“夏哥,你瞧那邊。”

陳泉小聲提醒道。

殷長夏順著門縫望去,一個黑影閃過。

還以為是鬼婆來了,他們的表情頓時變得凝重。鄭玄海小心翼翼的探了過去,神色凝重的向殷長夏報告:“好像是玩家。”

玩家怎麼在走廊裡晃蕩?

無定客棧裡的人,無不想引出鬼婆。

外麵那麼多隻鬼,必須要和鬼婆對視之後,才能引出後續的故事劇情。玩家們甚至冒著風險,以觸發錯了鬼為賭,都要在那個時候探出頭。

畢竟街上這麼多鬼,誰知道能不能精準的勾到鬼婆?

那些人可能爭搶鬼婆、也可能守在暗處,唯獨不可能大搖大擺的走在走廊上。

鄭玄海:“不會是鬼婆假扮的吧?”

經曆過上個遊戲的倀鬼,他們已經有了經驗。

殷長夏也小心的來到了門口,在黑暗中凝視著他的背影:“不太像。”

鄭玄海:“?”

殷長夏:“有腳步聲,而且不是腳尖著地。”

倀鬼的類型並不多見,再加上這個背影實在讓人感到熟悉,就像是在哪裡看到過。

殷長夏一時半會兒沒能認出來,反倒陷入了沉思當中。

算了。

隻要一直留意著時瑤那邊,就不太可能放走鬼婆。

現在更需要擔心的,是李蛹那邊再度耍詭計。

殷長夏掃視著眾人:“龍罡呢?沒來?”

陳泉苦笑道:“今天龍罡不小心和一隻鬼物對視了。大姐……啊不,時瑤說,隻要交夠保護費,就幫他這個忙。”

殷長夏:“……”

大姐?

保護費?

時瑤如此小白兔的人,怎麼可能學會這些招兒呢!

殷長夏:“然後呢?”

陳泉擦了擦額頭的冷汗:“那隻鬼物黃昏的時候就來了,被大姐……被時瑤用載物給解決了,作為交換便拿走了龍罡的治療類道具,龍罡受了打擊,到現在都沒緩過來。”

裴錚哈哈大笑起來,表情顯得猙獰。

殷長夏:“……”

裴錚:“看我乾什麼?時瑤戰戰兢兢的樣子,我早就看不慣了,就該這樣。”

殷長夏無話可說。

裴錚是力量至上主義。

能夠在墓室裡,忍受和時瑤一起行動,還真是為難他了。

裴錚眯起眼:“要想叫大姐就叫,彆嘰嘰歪歪,猶猶豫豫,做事記得乾脆點。”

陳泉立即站直了身體,像是大學參加軍訓見到自己的教官:“是!”

強取豪奪,一脈相承。

殷長夏終於明白是誰教壞了時瑤。

不乾他口誤的事。

正當此時,客棧的牆皮上,突然發出一種類似刀刮的聲音,牆粉唰唰往下掉落。

不會一會兒,時瑤的窗門便被吹開了。

一團黑霧已經抵達了窗口,伸出一條發皺的大腿。她的皮十分鬆垮,直接垂到了地上,軟踏踏的被拖拽在地毯上。

這可真是皮肉分離啊。

皮是皮,肉是肉。

她的動作極其輕緩,像是在試探著什麼一樣,緊接著他的另一條腿也邁到了裡麵,粗麻的衣衫包裹著她過於肥碩的上半身。

她手上的菜刀,就像是活著的臟器,不斷的往下滴著血。

那些血液遠不是幾滴這麼少,在地板上拖拽出長長紋路。甚至鮮血之上,在生長出碎肉,不一會兒便把時瑤的房間變為人間煉獄般的地方了。

終於出現了!

縱然很想立即衝上去,又害怕鬼婆逃跑。

機會就隻有這一次,一定要等到她更加靠近床邊的陷阱,才能一舉出擊。

殷長夏緊盯著那邊,不肯放過她任何的細微動作。沒想到他們這邊還沒動彈,另一個房間的玩家,已經按捺不住,率先破開了木質牆壁,從那邊一躍而出。

十幾人開始圍堵鬼婆,一定是穩操勝券。

可他們在踩到上方的碎肉後,竟然像提現人偶那樣,開始朝著鬼婆的方向走去。

其中一個男人驚恐的睜大了眼,鬼婆嬉笑了起來,手裡拽著血絲,將他拉到了自己麵前,以唇相印了上去,津液很快便注入到了男人的口腔裡。

男人:“唔唔……嗚!”

他發出了可憐的嗚咽聲,希望同伴們能夠救他。

他們在踩到那些碎肉後,全是一臉癡迷的看著鬼婆,仿佛看到了什麼驚天美色。

鬼婆抬著鬆垮的眼皮,上麵滿是褶皺,如同食物一樣的打量著他們。

那個被強行灌下鬼津的男人,原本想用舌頭頂出去,可那根舌頭就像是直接從他的食管裡湧到了胃部,如果不吞下去就無法呼吸,他眼角滿是淚水,冰冷粘膩的東西咕嚕一聲被吞入到了肚子裡。

鬼婆這才放開了他,終於露出了笑容,她身上乾癟的皮終於被充填了一點肉。

男人低頭看著自己,臉上滿是驚悚:“啊!!!”

救命救命救命!

原本壯碩的肌肉像是被融化一樣,以極快的速度消失著,手臂很快就成了竹簽。

他牙關打顫,注視到了銅鏡裡的自己,發現此刻的他如同餓死鬼,已經皮包骨頭,雙頰深深凹陷:“不、不……!”

男人無法站立,就這麼倒在了地上。

他無比驚恐的念叨著:“這和那個人說的不一樣,這和那個人說的不一樣……”

男人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徹底死去。

殷長夏擰緊了眉頭。

那個人?

他也覺得剛才這些人衝得太莽了,送死也沒必要這麼著急。

到底是誰在指使?

在進入鬼城之後,殷長夏才不得不重視起一件事。秦封和蘇媛也在這個遊戲,由於喚醒夏予瀾的原因,他們在怪談一並未解決掉李蛹。

倘若被他們彙合……

殷長夏想起了剛才走廊的那個男人,也許就是這一次的關鍵。

[執行掌控者鐵則,跟蹤剛才的男人。]

鄭玄海微怔,殷長夏沒有直接說出,興許是因為這裡太多其他玩家了,都密密壓壓的擠在一個房間裡。

鄭玄海朝他輕輕點頭,很快便沒入到夜色當中。

陳泉:“他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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