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1 / 2)

“明天八點二十進考場,大家提前十分鐘到考點。文具會發,主要是身份證和準考證,一定一定不要忘記。”

班主任的語氣很平靜,但聲線裡卻有一絲壓不住的微顫,不知是激動還是感慨,她長歎一聲雙手握住講台兩邊,“同學們,雖然你們不指望靠高考出頭,但考場就是學生的戰場,你們是戰士!哪怕明天有再多不會的題目,也請大家儘可能地多蒙多寫,戰士要站著死,不要放棄!”

神他媽站著死。底下開始有人嘟囔,你站著死了也得倒,而且很可能臉朝下。

教室太吵,大家把書桌堂裡的破爛掏出來,一股腦塞進被滿地踢來踢去的大垃圾桶。

班主任歎了口氣。

這個班,她是真的儘力了。

“好了,把紙條塞進講台上的箱子,清理好個人物品,今天值日生不用留了。”

叮鈴————

刺耳的鈴聲劃開封印,走廊內外突然沸騰起來。腳步和奔跑聲放肆地滾過,教室裡的桌椅被離開的人拖來拖去,唯獨坐在最後排靠窗的男生沒動。

他從剛才就一直趴在桌上,頭壓著左側胳膊,露出一截白皙修長的頸,衣服後背印出肩胛的輪廓。黑發清爽蓬鬆,蓬鬆到幾乎有些炸毛,也正因如此在黑發之中那一綹挑染的銀色沒能蓋住,跟著外麵的頭發一起炸。

說銀也不算銀,陽光一晃會泛過一層極淺極淺的金,但要說金又絕對算不上。

不管是什麼色,跟著一起炸就對了。

葉斯過了好一會才抬起頭,耳機裡還在狂浪地嘶吼著。

“青春呐青春!你坐北朝南!聽陽光普照!青春呐青春!你風華正茂!看……”

“葉神。”一隻手把他右邊耳機拽了下來,“走了啊,現在走還能吃頓燒烤再回去。”

葉斯把耳機線往下一扯,理順卷起來揣兜裡,清澈明亮的眸中透著不耐煩,“明天高考,還吃屁的燒烤啊。”

宋義笑著拍了他一下,“憋裝了,高考完咱們這群老東西一滾蛋,學渣榜可就要換榜了,不得提前慶祝下你從榜首光榮退休?”

葉斯肋岔下邊像是閃了一下,皺眉道:“我今兒不太舒服,你彆碰我。”

他低頭瞅了一眼鋥亮的書桌堂,又笑了,“一代傳說歸隱江湖,老子終於要下榜了,走走走。”

宋義“噢!”了一聲,撐著地上散亂的課桌連續起跳,幾個翻身就竄到了講台前,拔腿往外跑,“我去通知他們,燒烤攤見,你彆忘了塞那紙條啊!”

“德性。”葉斯笑罵了一句。

教室裡沒彆人了,就隻剩下滿地亂七八糟的桌椅。

葉斯看著那些桌子有點心癢。論身手,在英華他說第二就沒人敢認第一。他平時走路也基本都靠翻桌,但今天心臟真的不太得勁,算了。

葉斯歎口氣,抓起桌上的紙條繞開課桌往外走。

畢業紙條是英中的傳統,高考前大家匿名原創,寫完了每班塞一個箱子裡。到返校填誌願那天,全學年的箱子都倒出來,一把火點了。

對青春的盛大告彆。

葉斯覺得這玩意有點傻逼,但不得不說十八班的都是人中龍鳳,有說“我遇到的每個外掛ID都記得呢,回頭送他們一起狗帶”,有說“我寫了我痔瘡的名字,一把火永彆我的小痔痔”,還有個狠的寫了室友的蛋,準備填誌願那天送室友太監。

葉斯被大家感動了,於是他也寫了。

葉斯捏著紙條走上講台,對著箱子上的窄縫頓了頓,還是忍不住罵了句,“傻逼。”

也不知道是罵這項活動的發起人,還是罵跟著犯傻的自己。

那張紙條上寫著六個字:先天性心臟病。

他把紙條懟進去,書包往背後一掄,大踏步離開這間烏煙瘴氣的教室。

“我,葉斯,走了!”

像個英雄。

“青春呐青春——你坐北朝南——聽陽光普照!青春呐青春——”

葉斯給自個奏著BGM,從走廊這頭晃蕩到另一頭。整個學年都走得差不多了,走廊空落落的,連樓梯口那個天天壓堂的精英四班都沒動靜了。

在葉斯眼裡學校有三種人,能殺能打的混子,不能殺也不能打但可以發動視覺攻擊的殺馬特,還有悶頭學習的乖寶寶。三夥人涇渭分明,就像遊戲裡的戰法牧。

葉斯這個頂級狂戰,隻偶爾去砍殺幾個辣眼睛的小法,從來不碰悶頭發育的遊牧民族。

四班就是遊牧民族聚集地,比如那個傳說中的“英華之光”何修,校草學神,但卻生人勿近。葉斯高一高二跟他同班了兩年,有內容的話都不超過十句。見麵打招呼一般還都由葉斯發起。

“嘿!”

何修通常會看他一眼,點頭,“嗯。”

遊牧民族真的無聊,怎麼著也得回一句“哈!”啊。

我說嘿,你說哈。

嘿!

哈!

江湖規矩罷遼。

葉斯大步路過四班,餘光裡忽然闖進一個剛還在他腦海裡一閃而過的身影。

很打眼的身材,差不多一八六、八七的個子,寬肩窄腰長腿,雖然還是帶著和葉斯一樣屬於這個年紀的瘦削,但卻掩蓋不住骨架的瀟灑漂亮。穿著校服白襯衫,正獨自站在講台上。

何修不像葉斯那樣連飛揚的頭發絲都透著張揚鋒利的帥氣,他的五官是那種沉靜的好看,和內斂穩重的氣質非常融洽。

英華素來有“校草無雙”的傳說。“雙”是因為校草有兩個人,四班的何修,十八班的葉斯。“無雙”是因為這倆校草的存在沒什麼意義,葉斯太混,而何修太冷,聊有勝於無。

四班也空了,隻剩何修,手裡拿著紙條懸在秘密箱的縫上邊還沒撒手。

葉斯停住腳步,甚至往回倒退了兩步,偷偷瞄著那家夥。

他本以為這大牧師要對著箱子吟兩句詩再鬆手,結果沒想到人注視紙條片刻後突然收手,把紙條夾進了懷抱著的練習冊裡,轉過身往外走。

兩人突然照麵。

葉斯心裡一陣尷尬,但還是大義凜然地正麵迎客,冷酷地瞟他,“嘿!”

何修竟然沒嗯,不僅沒嗯,還停下腳步衝他笑了一下。

葉斯差點沒一腳崴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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