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為少了周日晚自習鋪墊, 禮拜一早上教室裡人仰馬翻。每周回家一次住校生背著大包小包直接來教室, 東西全都堆在走道上，一眼望去和火車硬座車廂有一拚。
沈霏收作業時每走一步都要跨越點兒障礙，十分艱難。
“葉神你倆交作業。”沈霏站在葉斯桌子旁邊，眼神掃過後麵簡明澤，小聲問, “不是不能吃鹹嗎？”
簡明澤把茶葉蛋咬掉一半，剩下一半扔回塑料袋裡，笑笑, “沒那麼絕對，我嘴裡實在沒味, 太難受了。”
沈霏點點頭，葉斯把自己跟何修作業寫好名放她手裡那一遝卷子上，沈霏低頭看一眼，感慨道：“葉神作業越來越用心了。”
葉斯現在卷子都做三遍，第一遍自己掐著正常考試約莫七八成時間快速做，第二遍查教材補漏, 順便琢磨一下彆解法, 第三遍則參考何修答案, 把自己想不到解題思路補充上去。
其實一開始這麼乾很浪費時間，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 大概是何修往他腦袋裡灌基礎知識灌得差不多了, 量變積累出一點點質變, 他發現自己這種操作越來越嫻熟。
第一遍試卷填寫率越來越高, 以前何修卷子上那些奇奇怪怪解法他隻能偶爾看懂一兩道，現在基本都能看懂，除了極其刁鑽要靠百度。
沈霏低頭清點這一組卷子，突然想起什麼，壓低聲說道：“我媽說自主招生快要開始報了。”
周圍人聞言都停下手頭動作，葉斯也抬起頭。隻有何修沒什麼反應，依舊專心致誌地盯著遊戲機。
小人被巨龍兩爪子拍得血條閃爍，何修迅速找到一塊大石頭，趴在石頭後麵打開行囊一通狂吃。
“自主招生不是明年三月嗎？”許杉月眼神困惑，“上一屆是高三下學期才開始提吧？”
沈霏嗯了聲，“但上一屆準備不充分，好幾個衝頂尖高校最後都沒拿到加分，今年學校想提前圈定名額，給要推那幾個大學同學每周末補課。”
葉斯看一眼何修，發現何修仍然沒有反應。
“我能參加自主招生嗎？”他在腦海裡戳沙雕，“假如能拿到英中推薦名額話。”
“可以。”沙雕回答很果斷，“但就和高考規則一樣，自主招生考場上係統buff會暫停，你隻能憑借自己真本事考試。而且係統任務是高考錄取TOP2，也就是說，如果你獲得其他學校推免和加分也是沒用，必須是前兩所。”
葉斯點點頭。
“咱班應該至少有一半都在補課範圍內。”沈霏說，“最終推免名額會按照這學期末考試排名順次往下給，但期末考試之前，大家都是種子選手，所以待遇是一樣。”
“能補課真太好了。”張山蓋如釋重負地歎口氣，“無論對自招有沒有幫助，我早都覺得咱們該補課，實驗、六中、二十七、他們早都開始周末補課了。”
沈霏聞言搖搖頭，“也不能這麼說，我媽說那根弦也不能繃得太早，萬一沒堅持到高考就開始狀態下滑就糟了。”
“你們看何修。”溫晨小聲說，“沒見他繃過弦。”
“鬆都要耷拉地上了。”葉斯歎口氣，手按著何修肩膀蹭了蹭，“同桌彆玩了，今天物理要講那道電磁綜合曠世大題。”
“我會聽。”何修緊張地看著屏幕，“我感覺我要拿到勇者之心了。”
葉斯：“……”你上周就是這麼說。
葉斯聽課聽一半突然又出了個神。
如果何修真是重生，那看漫畫打遊戲種種行徑就很合理。畢竟本來就是學神，而且人家大概率已經走過一輪高三，更沒什麼可虛。
但不合理就反而是跟學習沾邊兒行為，比如無比認真地在考前複習知識點，每天作業都寫得非常細致，甚至會記錄作文構思過程。
葉斯突然想起什麼，手伸進書桌堂掏出一大把卷子來。
何修平時上下學懶得背書包，作業就塞他這，老師批完卷子發下來也不看，從葉斯手上交上去又發回葉斯手裡，時間一長就都攢一起了。
葉斯按照時間順序大概排列了一下，從第一張往後翻。
差不多剛開學那陣，何修作業卷很空白，大題一般就畫幾條波浪線代表過程，最後出現一個突兀計算結果。
然後突然有一天，作業卷上開始出現過程，密密麻麻填滿幾乎所有空白，一直延續到今天。
這中間也有變化，比如最開始何修會列出幾乎每一步計算，最近則在步驟上比較精簡，多出空白處他會寫各種不同解法。
仿佛……循序漸進……
“你上課又溜號了。”沙雕在他腦海裡不滿地吐槽，“說好這周要開始死亡學習模式了呢。”
葉斯沒回答沙雕問題，而是猶豫著問道：“何修……知道我是重生嗎？”
沙雕停頓兩秒，換上公事公辦語氣，“第一，我不能回答你昨晚關於何修是不是重生問題。第二，假設何修是重生，他也同樣沒有資格獲知你是不是重生。”
“但他可以猜。”葉斯立刻說，“其實我學習方麵漏洞很多，而且他一直都不抓，我就放下心越來越暴露。之前我以為是他本來就對彆人事遲鈍，但萬一不是呢？萬一他一直看破不說破，隻是想要幫我學習呢？”
“哇。”沙雕毫無感情地感慨，“那真是太感人了，我要是你，我就以身相許。”
“滾。”葉斯皺眉，“相許個屁。”
“你這人有點沒心肝。”沙雕驚訝道：“假如你猜中了全部真相，這麼可歌可泣，你都不願意以身相許？”
“他他媽是個直男。”葉斯突然有點怒了，“我他媽也是直男，除了會對他升旗以外！”
沙雕頓了頓，“你知道自己說話毫無邏輯吧？”
葉斯突然有點喪氣，“嗯……”
“那就好。”沙雕鬆了口氣，“不然我會以為昨晚你扮演僵屍吃掉了自己腦子。”
“閉嘴啊。”葉斯感到無限惆悵。
沙雕又不甘心地小聲誇讚了一句，“昨晚，精妙絕倫表演。”
葉斯，“……”
晚自習時候老馬進來說了自主招生事，但跟沈霏透出情報不太一樣。英中給了分班考學年前八十人全部進入補課資格，也就是說，四班全班都能參加。
“這件事希望大家自己慎重把握，回去也和家長商量一下。”老馬嚴肅道：“不是每個人都適合自主招生，我們自招補課幾乎和高考範圍沒有重合，所以對有些同學可能是浪費時間。”
底下嘰嘰喳喳小聲議論開，簡明澤和羅翰商量了幾句，兩個人暫定都要報名。葉斯扭頭看了眼左邊，沈霏和許杉月也已經達成一致。
“想要參加同學可以先站起來讓我看一眼大致人數，這不代表你們最終決定，不用緊張。”老馬說。
教室裡一下子站起來差不多一半人，葉斯一眼掃過去，基本都是分班考前二十。
他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站起來。
何修放下遊戲機看他一眼，發現他沒動，於是低頭繼續玩遊戲了。
“何修。”老馬歎氣，“你得起來吧。”
何修用胳膊肘撞撞葉斯，“你要參加嗎。”
葉斯嘶了一聲，“要不先報名吧，期末看情況不行再退。”
何修點點頭，放下遊戲機站起來，葉斯也跟著他一起站起來。
宣布自招補課這件事隻是個十分鐘不到小插曲，但激起不小水花。晚自習時候葉斯都能感覺班級裡很多人心不靜，報名在躁動，沒報名也一副壓力山大樣子。
回宿舍路上何修突然開口道：“關於自招……”
“嗯？”葉斯心裡一緊，“怎麼了？”
何修平靜地看著他，“你有想參加學校嗎？”
葉斯略微猶豫，還是點頭說，“就……前兩所吧，如果能拿到推薦資格就參加，拿不到就……彆學校就不去了。”
他說完這話覺得有點荒唐，無論何修看沒看穿他真實水平，以他現在名次都不可能拿到前兩所推薦。
他突然覺得很羞愧，還有點沮喪，偏過頭看著旁邊高低錯落灌木。
何修點頭，“明白了。那這次期末我們要考進學年前十五。”
葉斯一愣，猛然回頭看他，何修認真地解釋道：“上一屆拿到前兩所自招推薦資格有十六人，所以期末考進前十五就比較安全。”
葉斯搖搖頭，他不是為了這個數字驚訝，“我們？”
“對啊。”何修歎氣，目光從葉斯垂在身側手上掠過，頓了頓，“就是咱倆，這次期末要考進前十五。”
“你又不會有問題……”葉斯下意識說。
“你也不會有問題。”何修勾起唇角，“分班考不是三十嗎，這次期中應該還會往前進，如果這次能進前二十，期末勝算就很大了。”
葉斯茫然點頭，不知該說什麼。
但即便拿到資格也隻是第一步，期末考他有係統幫忙，但真到了那兩所學校自招考場上，他就得完全孤軍奮戰。
“真正自招要到三四月份。”何修突然抬手攬了一下葉斯肩膀，又很快放開，說道：“一步一步走，一直向前看就好了。再遠，也總有走到那天。”
葉斯愣了好一會，而後輕輕地點點頭。
何修視線從他手上飄開，喉結動了動，又低聲說，“今晚我得好好複習，你跟我一起吧。”
不知是不是錯覺，何修總往他手這邊看，葉斯竟感覺這家夥是想拉一下自己手。
瘋了吧。葉斯心裡罵了自己一句，以為誰都跟你似呢，對著筆直筆直同桌也能升旗。
發著愣，葉斯就落後了何修兩步。何修一隻手隨意地揣在褲兜裡，另一手垂在身側。月光在地上拉出一道修長影子，葉斯看著那道影子有些出神，餘光裡是何修垂在身側那隻手，五指自然地微微蜷縮，手指修長秀氣。
何修停下腳步回過頭，葉斯突然覺得心跳又砰砰砰快起來，趕緊咳嗽一聲小跑過去。
“困得走神了。”葉斯欲蓋彌彰地大聲打了個哈欠。
何修勾勾嘴角，“等會泡紅茶給你喝，剛好從家帶了點茶葉。”
或許是距離高考倒計時百位數字從3掉到2，也或許是自招給大家心裡帶來了一點波動，今晚宿舍自習室人很多。
葉斯推門一進去，被裡麵整齊幾排腦袋嚇一跳，站在門口半天才在角落裡找到兩個空座，剛好是對著。
他跟何修輕手輕腳地走過去坐下，何修旁邊女生不經意一抬頭，看見何修後愣了好一會，然後有些僵硬地低頭繼續寫題。
下筆比之前快不少，就差在頭頂寫上“壓力山大”四個字。
葉斯突然有點想笑，扯了扯嘴角而後才掏出自己物理卷子寫了起來。
何修坐在他對麵掏出一小疊白紙，一本書也沒拿，神色淡定地刷刷刷寫著什麼。葉斯抬了幾次頭，發現有文字有公式也有圖例，這個神奇哥又開始默寫知識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