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葉斯說。
何修有點不想說話，但還是歎口氣回了一個“安”字。
他在被窩裡看了眼手機，23:55。
葉斯已經躺好，並在一分鐘之內完成了今日“睡前背五個單詞”任務，還慵懶地翻了個身。
何修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努力排空思緒想讓自己睡著。
不知是不是提心吊膽一晚上最後又落空使得他中樞神經受損了，他閉上眼後沒一會意識就有些混沌，並不算睡著，大抵是介於清醒與模糊之間，隻能感覺到自己皺著眉。
連著兩張床突然顫一下，何修迷糊中感覺葉斯好像在床上站了起來，他還沒來得及睜眼看，就感覺身邊床墊猛地往下沉下去。
下一秒，他身子被往旁邊推開，一個家夥擠進來，強行擠進他和牆之間。
何修一臉懵地睜開眼，看著悄無聲息擠到自己床上臉朝著自己躺下葉斯，緩緩地用眼神發出了一個“？”。
葉斯不僅人過來了，懷裡還抱著一個硬邦邦東西，堅硬角在被子底下磕著何修胸口，還有點痛。
何修心裡一頓，瞬間感覺自己眼睛亮了起來。
“禮物嗎。”他使勁盯著葉斯。
床窄，倆人麵對麵時彼此呼吸都能噴在對方臉頰上，葉斯嗯了一聲，在被子底下把東西塞他懷裡，何修剛要打開，葉斯突然又伸手摁住了他手腕。
一床被子蓋著兩個人，被子裡溫度急劇升高，何修很快就感覺手腕發燙，渾身都燙起來了。
葉斯有些緊張地在心裡讀秒，他讀秒一直都挺準，但這會由於過於緊張，心裡反而有點沒底。
何修好像猜到什麼，也不再說話，就那麼直勾勾地瞅著他。
葉斯感覺自己臉開始發燙，也說不清是緊張還是被盯。
十二點。他在心裡數道。
“生日快樂，同桌！”葉斯飛快說，使勁在何修手背上搓了搓，“生日快樂！成人快樂！”
黑咕隆咚，何修眼睛那麼亮，他使勁點點頭，然後快樂地摟著那個盒子。
“我能拆開看了嗎。”何修小聲問。
“拆開吧拆開吧。”葉斯深吸一口氣，搓搓手，“我日，我有點緊張啊，希望你喜歡。”
一定會很喜歡，何修心裡說。
哪怕隻是這個盒子，裡頭塞滿廢報紙，我都已經很喜歡了。
何修手心全是汗，在被子裡蹭了好幾下才小心翼翼地揭開那個盒子。葉斯從床上坐起來，給他騰了一塊地，何修敏銳地意識到可能是什麼怕碎東西，於是也往後退了退，就差從床上張下去。
他在黑暗中仔細辨認著東西輪廓，感覺有點像一盞阿拉丁神燈，但燈頭很窄，看不太清是什麼樣子。手碰上去，燈柱是金屬，涼涼，還挺沉。
“小夜燈嗎。”何修快樂地問。
葉斯嗯了聲，“但照明作用不太大，就……擺著玩玩吧。”
“特彆好。”何修立刻說，感覺自己心跳在胸腔裡砰砰砰砸得快要出來了，他下意識按了一下胸口，握著燈柱小心翼翼地想把燈豎起來。
“等一會。”葉斯說著，從盒子裡扯出線，摸到床邊插座插好。
何修已經把燈攏到懷裡，手指碰到燈頭觸感，硬硬但又仿佛很脆，像是蒙著一層染料稠，但又有點沙沙質感。
這是……
何修突然震驚，“蛋殼嗎？？”
葉斯小小聲嗯了一聲，想解釋一下自己靈感源泉，但話到嗓子眼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末了有些焦慮地搗亂自己頭發，說道：“直接開燈吧，你看看。”
何修手指摸到開關，深吸一口氣，然後哢噠一聲開了燈。
“學神生日快樂！”一直躺在床上溫晨猛地坐起來，沈浪也和他一起吼道：“十八歲快樂！成人快樂！！”
何修想說什麼，但卻卡住了。
漆黑宿舍，床上蛋殼燈裡透出深藍色光暈，那是一片熟悉星空，但星星卻比印象中更多，山尖上披著好看鬥篷小人也比記憶裡更努力地仰著頭。遠處雲端下是幾棟城堡，是想象中王子解救到公主之後會出現那種場景。
黑夜裡蛋殼燈效果非常好，星星部分由於用了帶珠光染料，透出來光芒格外璀璨，把整片“夜空”襯托得流光溢彩。
何修感覺自己呼吸都屏住了，近乎呆愣地捧著那盞小燈，看著那個蛋殼，仿佛從沒見過這麼美好、美好得讓人震撼東西。
“它是會轉。”葉斯輕聲說，小心翼翼地伸手推了一下蛋殼，蛋殼快速旋轉起來，小人腦袋尖一圈圈地路過，整片夜空星光都折射到了一起，在被子上投下斑駁痕跡。
何修怔怔地抬頭，斑駁光影也打在葉斯臉上，葉斯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臉頰有些泛紅，但還是努力認真地給他解釋著這個小蛋殼燈來源。
燈光在牆上留下了葉斯影子，兩扇睫毛輕輕顫動，如同何修此時心情。
“太漂亮了，葉神真用心。”溫晨呆愣愣地感慨，“太牛逼了，怎麼想到啊。”
“臥槽一個大老爺們還能做出這玩意來。”沈浪坐在自己床上抻著脖子往這瞅，末了又有點不好意思，“學神，我送了你一對啞鈴，那什麼，放你桌子底下了，那個白色盒子是我。”
“我送了一個遊戲。”溫晨小聲說，“在你書架上。是新出，評價很高，當然跟葉神是不能比……”
“謝謝。”何修勾起唇角看著對麵兩張床上人，“我都很喜歡，謝謝你們。”
“客氣了。”沈浪大大咧咧地躺回床上，過一會翻個身咂咂嘴，“葉神對你也太好了吧，我操了，我那麼多兄弟咋沒人給我做個蛋殼呢。”
“是蛋殼燈，自己設計自己畫自己做。”溫晨小聲糾正，“實在是……太用心了。”
“宋許送過你自己做東西嗎？”沈浪不知腦子怎麼短路，突然問了這麼一句。
溫晨懵了一下，“……沒有。”
何修也扭頭看過來，黑咕隆咚，三個人不約而同都瞅著溫晨。
溫晨懵逼地咽了口吐沫，“但他和我商量過這種事，他覺得小孩子才送手工……當然我沒有說你意思啊葉神，你這個禮物效果真好，我倆之前沒想到過。”
葉斯好脾氣地擺了下手，沒往心裡去。
何修很喜歡蛋殼燈，這是葉斯能感覺到，他雙手攥著燈柱在眼前看了又看，等蛋殼停下來，他又小心翼翼地撥一下，反反複複，看了有十分鐘都沒看夠。
葉斯提心吊膽一周心終於踏實了，笑著戳何修腿，“差不多行了，把燈關了吧，這個質量我可不敢保證啊。”
“啊。”何修似乎被嚇一跳，連忙點頭，啪嗒一聲把開關關了。
宿舍歸於一片漆黑，倆人在黑暗中對坐著大眼瞪小眼半天，何修又小聲感慨，“真好看。是不是失敗好多次？”
葉斯笑，“失敗那些都被你吃了。”
何修愣了下，過一會反應過來了，突然忍不住想笑，但又覺得有點不應景，隻能努力憋著彆過頭去。
葉斯把手放在他腿上，嚴肅道：“想笑就笑吧，收到個小孩子才送手工禮物，都已經這樣了……”
葉斯話沒說完自己忍不住低頭樂了起來，何修也樂出了聲，葉斯笑著笑著腦袋就搭到何修肩膀上，猛笑一氣之後才反應過來，倆人麵對麵坐著，這會兒姿勢非常像在擁抱。
他猛地感到一陣緊張，立刻坐直，後背死死地抵在牆上。
氣氛突然有些微妙。
何修懷裡放著那盞燈，小聲問，“那你……”
“明天我們去遊樂園。”葉斯勾起嘴角小聲說，“你肯定沒去過吧，葉神再帶你飛一次。”
“好。”何修滿眼都是璀璨，“你說去哪就去哪，去哪都開心。”
“給你買草莓冰淇淋。”葉斯勾起嘴角，“過生日就要去遊樂園，還要吃草莓冰淇淋。”
“好。”何修點點頭，“我有點期待，我今晚可能期待得睡不著覺了。”
他說著，又忍不住摸了摸懷裡蛋殼燈，壓低聲說，“我從小到大都沒這麼期待過生日。”
隔著不過十幾公分距離，葉斯眼睛亮晶晶，看著他。
“同桌，你開心嗎。”
何修用力點頭，“嗯。特彆，特彆開心。”
“開心就好。”葉斯突然覺得心裡很滿足，做蛋殼、藏禮物、演一晚上戲什麼，全部在這一刻值回票價。
“那我回去睡覺了，明早見。”葉斯撐著他枕頭站起來，忍不住又在他手上飛快地攥了一把。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他特彆想親何修一口，但是不行，得忍著，不能在人家生日當晚把人嚇出個好歹來。
何修眼看著葉斯又回到旁邊床上，也突然覺得心裡空前地不舍。
“抱一下吧。”何修突然說，把蛋殼燈放回盒子裡，努力嚴肅解釋道：“你給我做這麼好禮物，我必須得和你擁抱一下以示……”
“好。”葉斯沒等他說完就果斷又邁了回來，在他麵前一屁股坐下，伸開雙手，“來抱。”
何修於是把多餘話咽了，使勁抱了抱葉斯，葉斯也使勁抱住他，還在他後背肩膀上蹭了半天。
“明早我們幾點出發？”何修抱著葉斯問。
“九點，到遊樂園差不多十點，第一波進去。”葉斯埋頭在他肩膀上說道。
“好。”何修點點頭，“那還有八小時零四十五分鐘。”
葉斯抱著他點頭，感覺心臟狂跳，產生一種難言衝動。
他太想親何修一口了，太想太想了。
何修卸掉學神冷漠氣質抱著蛋殼燈發怔樣子實在太讓人心軟，讓人想立刻衝上去親一口。
哪怕親一口臉蛋、親一口腦門、或者頭發絲呢！都行啊！
“真睡覺了。”葉斯突然說，鬆開彼此一瞬，嘴唇似無意般在何修耳後擦過，在他耳垂上輕輕一掠，立刻移開，而後葉斯仿佛什麼也沒發生，自然而然地站起來，還很大大咧咧地大聲打了個哈欠。
砰一聲，葉斯砸回自己床上，立刻翻個身騎著被子，“睡了啊！”
何修愣在床上，感覺渾身冰冷，隻有那隻剛才被不小心碰到耳朵，越來越熱，燙到瀕臨爆炸。
“啊。”何修聽見自己說，“我也睡了，好困。”
葉斯極其大聲地又打了個哈欠，“是啊，好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