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以後每一年”大概是葉斯重生以來說最衝動一句話, 理智完全被湧上頭情緒湮滅, 說完後才覺得悵然若失。
他是一個沒有以後人。承諾一時口快,到時候真要原地暴斃了自己也不會有什麼感覺,但卻特彆對不起何修。
何修是個很認真人,言出必行。同樣,他也要求給他承諾人能守約, 這是葉斯摸出來脾性。
葉斯輕輕歎口氣,跟何修一起去買冰淇淋,又走了好久才從沉重心情裡緩過來一點。
一滴涼涼東西滴到手背上, 他下意識抹一把,很稠, 手背上轉眼又滴了一坨。
拿一路都沒怎麼吃冰淇淋化了。
“唉。”葉斯有些無奈地快步到旁邊垃圾箱,想把上麵化掉部分一次性滴乾淨,但沒想到手腕剛一翻過來,冰淇淋球直接整個掉了,隻剩下一個輕飄飄蛋筒在手裡。
葉斯驚訝地把嘴張成了o形。
“再買一個吧。”何修走過來,“你剛才想什麼呢。”
葉斯搖頭道:“不買了, 等會進去排隊拿著冰淇淋也不方便。”
下一個要玩項目是叢林漂流, 葉斯看一眼遠處望不到頭長隊, 又歎氣說,“你給我吃一口吧。”
何修一愣, 低頭看一眼已經被舔禿了冰淇淋, “要不你還是……”
話沒說完, 葉斯攥著他手腕就把冰淇淋拽了過去, 啊嗚就是一口。
剩下小球直接少了一大半,葉斯把滿嘴冰涼咕咚一聲咽下去,“爽啊。”
本來想說話像是被活生生從腦袋裡擠出去了,何修茫然地看著剩下一口冰淇淋,一個字都想不起來。
叢林漂流其實就是激流勇進加一段漂流,刺激程度跟過山車沒法比,但體驗更舒坦。尤其是汗流浹背排半小時隊之後,從水上俯衝下去又順著水流飄進蜿蜒涼快河道,仿佛進入另一個世界,渾身濕透格外舒爽。
葉斯扭頭看著兩岸茂密樹木,爽快地吹了兩聲口哨,又拎著衣服往起掀了掀,說道:“我去,我全都濕了。”
“誰讓你不穿雨衣。”宋義縮在塑料布裡翻白眼,“這麼深河,而且還有水滑梯,不穿雨衣嘚瑟呢你。”
葉斯聞言挑眉,探頭看了眼所謂“這麼深河。”
“人跳下去到大腿。”葉斯認真點頭,“好深啊。”
許杉月忍不住笑出了聲,“宋義你就是怕水,彆裝了,大家都看出來了。”
宋義臉漲通紅,“誰說,我這是安全意識!”
簡明澤和沈霏去摩天輪了,剩下六個人剛好坐滿一隻小船。一船人笑鬨成一片,何修沒怎麼說話,隻是含笑看著大家,過一會又扭頭看葉斯。
隻有葉斯沒穿塑料雨衣,這會全身都濕了,正把上衣從下擺那兒揪起來像擰抹布似擰裡麵水。
衣服一揪,腰腹全都露出來。何修不是第一次看,但每次看到都會覺得不好意思,下意識扭開頭,卻見許杉月也正有些尷尬地挪開臉。
“靠。”宋義順著許杉月看到葉斯正在秀身材,立刻把雨衣撩起來了,身上水濺進去,把上衣弄濕好大一塊,他順勢一下子把衣服擼了起來。
“熱啊。”宋義暗中憋氣凸顯肌肉線條,“好熱。”
許杉月紅著臉扭過頭去,過一會又笑罵,“你是不是有病。”
何修不太好意思看葉斯,於是就靠看宋義分散一下自己注意力。
宋義其實身材比葉斯更有男人味,他大臂和腰背都練得特彆狠,明明隻是個半大孩子,但手臂上肌肉塊比很多成年男人都明顯。腰上明晃晃六塊腹肌,這也是為什麼就算葉斯吐槽宋義打架沒有技巧,但平時也總願意帶上他壯聲勢。
麵對這樣身材,何修除了佩服二字,沒有任何彆感想。
反而越看宋義,他腦海裡就越控製不住地回憶葉斯身上。
葉斯其實非常符合他少年加養尊處優少爺身份,皮膚很白,略偏瘦削,身上從肩背到腰腹再到腿,輪廓都是很順。雖然沒有很誇張肌肉,但平時抬胳膊打哈欠時腰上也會淺淺地浮現腹肌印子,沒宋義那麼壯觀,但卻是閉上眼睛會時不時想起來那種。
何修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對著宋義一身肌肉塊實際上在腦補葉斯,頓時手一抖,把手上拿著小相機給扔了。
小相機也是小簡帶來裝備之一,巴掌大,能防水。小簡人進不來,就讓何修拿著隨便記錄一下這段,回去一起剪輯。
“哎,你是不是有那個,隔壁吳老二腦血栓後遺症。”葉斯忍不住笑,懶洋洋地彎腰把小相機撿起來看了看確認沒摔壞,“好好拿著相機突然一哆嗦就給扔了?”
何修沒吭聲,葉斯抬頭看他一眼,莫名覺得他有些緊張似,側臉輪廓繃成一條線,坐姿也有些不自在。
“放鬆點。”葉斯拉了一下他雨衣,“你不會也暈船吧?”
“沒有。”何修一口否認,過一會又歎口氣,“第一次過生日有這麼多同學在,是有點緊張。”
葉斯聞言故作深沉地拍拍他肩膀,“放鬆,你看這群智障兒童,一個個都玩嗨了,沒幾個記著你過生日啦。”
何修嚴肅看著他點頭。
“隻有我記得。”葉斯又笑著指自己,也不在意何修雨衣上全是水,一把摟著他肩膀,“來,跟你好同桌自拍一張。”
這會大家全在指著沿岸一種粗枝寬葉樹木討論,沒人回頭注意這邊。
葉斯把相機對著兩人揚起來,“來同桌,我喊十萬伏特,你喊蒜頭王八。”
“是不是……有點二。”何修被他逗樂,緊繃著那股勁散了。
葉斯一臉正經地點頭,“就是要有點二,要就是這種效果。”
雖然嘴上不情願,但葉斯從三倒數到一時候,何修還是乖乖喊了蒜頭王八。
——葉斯沒喊,端莊優雅,沉默是金。
何修周身氣壓迅速變低,扭頭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你耍我。”
“不是,讓你喊你就喊啊!”葉斯笑得坐不直,手啪啪地拍著小木凳上水,“拍照喊都是露出微笑表情字,哪有喊八啊!”
何修滿臉嚴肅,攤開手,“給我看看照片。”
“我拿著你看。”葉斯說,“省著你給刪了。”
何修滿臉都寫著無奈。
葉斯之前沒用過這種相機,翻了半天才把照片翻出來,最新一張就是。
“好像還可以啊。”葉斯說著看了看太陽地方,一屁股往何修那邊擠過去,“剛才背光了。”
照片上兩個人,渾身濕透葉斯搭著何修肩膀,笑得眉眼彎彎。何修似乎在認認真真喊八,但沒像想象中那樣傻張著嘴,鏡頭捕捉時他口型剛剛收回來,似笑非笑地看著鏡頭,眉眼中無奈但又有些溫柔。
“臥槽,咱倆都拍得特彆像新好少年。”葉斯震驚,“帥不說吧,我那股狠勁和你那股冷勁都沒了,簡直倆溫柔男神啊。”
何修沒吭聲,使勁在照片葉斯臉上看了幾眼,恨不得把他眼角眉梢每一絲表情都記住。
葉斯感慨,“咱倆真是帥,校草無雙,我都他媽快愛上自己了。”
“我也是。”何修突然低聲說。
葉斯一愣,“啊?”
何修頓了頓,又漫不經心地飄開視線去,看著兩岸不知名樹平靜道:“我也被自己帥折服了,快愛上自己了。”
“靠。”葉斯笑得渾身發抖,“不要一本正經說這麼欠揍話。”
兩個大項目連排隊帶體驗,折騰完出來已經十二點多,一夥人都餓了。簡明澤跟沈霏發消息說摩天輪已經坐完大概330度,還差30度,讓大家先拿著蛋糕和吃去小公園,稍後彙合。
葉斯反應了半天才想明白330度和30度是什麼意思,笑著罵了一句學習好就知道賣弄,宋義馬上指著他說,“彆說好像你不是學習好似啊,我要報警了!”
葉斯笑著沒說話,偏頭看何修,何修沒留意這邊,而是一直往他們早上存東西冷飲店那邊看,估計是有些期待蛋糕。
H市遊樂園裡有個小公園,圍著湖一大片地,供遊客發呆拍照野餐。葉斯他們去拿蛋糕又買了一堆啤酒汽水什麼,一大幫人進小公園,發現小簡他們竟然先到了,而且還搶到最好一塊風水寶地,立刻桌布一鋪紛紛席地而坐。
今天天氣也很賞臉,特彆晴不說,還不算曬,坐在樹蔭底下吹著湖邊小風,彆提多舒服。
“蛋糕什麼口味啊。”何修看著宋義去拉絲帶,有些緊張樣子。
葉斯笑著看他一眼,“白桃烏龍,你肯定愛吃,做得也漂亮。”
“臥槽我一聽就特彆想吃,都沒聽過這味兒,太高端了。”宋義大聲咽了口吐沫,把蓋子揭開,一堆人腦袋紮堆一瞅,嘩一聲。
“也太好看了。”許杉月嘖嘖道:“一看就貴。”
葉斯轉頭看向何修,笑得很得意。
這個蛋糕不是普通蛋糕店買,是他一通托人打聽又自己上網搜,鎖定了H市一家私人烘焙工作室。老板在法國學過烘焙,蛋糕口味都選用季節新鮮水果,而且都設計得特彆好看。
白桃烏龍是這一季限定,蛋糕胚子裡頭用了烏龍茶,夾層是白桃奶油,還有桃肉。外麵通體抹象牙白奶油,柔和平整,灑幾片淺咖啡色花瓣狀巧克力,一眼看上去就特彆高端。
工作室平時做蛋糕最大6寸,這回吃得人多,葉斯強行訂了個巨大,而且還要求人家大清早起來做,加了不少錢。老爸上周末莫名其妙給他轉錢基本買了蛋糕和兩個人遊樂園門票後就沒剩什麼了。
雖然葉斯平時一直手頭寬裕,但也比較少這麼花錢。不過這次他一點都不心疼,看著何修眼睛亮起來時候就覺得特彆滿足。
“哎,先彆切!”葉斯咂咂嘴,“能不能讓我同桌先許個生日願望啊?玩嗨了吧你們,連大事都忘了。”
“哦對!”吳興猛地縮回手,不好意思笑,“嘻嘻哈哈一上午,真給忘了。學神許個生日願望吧!”
“許願!”一夥人開始起哄,男生女生徹底打成一團,大家都興奮地盯著何修,何修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嗯了聲往前蹭了蹭,把蛋糕小心翼翼地挪到自己麵前。
葉斯已經眼疾手快地點燃了那個造型“18”粉紅色蠟燭,咻地插在蛋糕正中心。
大白天燭光存在感很低,於是大家夥集體智障似地肩膀搭肩膀把何修圍在中心,腦袋一低,強行營造出了一片不算黑暗黑暗。
“快許願。”葉斯興奮地搓手手,“許個重要啊!最想要什麼,跟神說,神看你長得帥肯定願意答應你!”
“嗯。”何修笑著點頭,輕輕閉上了眼。
何修本來是唯物主義者,但這次重生改變了他一些想法,再加上剛才葉斯提到了神這個字,於是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心也虔誠了下來。
神,你好,我叫何修,是一個重生人士。
我同桌叫葉斯,大概率也是一個重生人士。我不知道他前世發生了什麼,今世有什麼想做事,但我希望無論他心裡想是什麼,都能如願。
具體點說,他平時大大咧咧,唯一念叨過就是前兩所大學,所以希望他能考上那兩所之一,然後,要健健康康。
何修對著“神”一通虔誠對話,正要睜眼,BB突然上線,在他腦海裡歎了一口氣。
“這麼好機會,怎麼不求求神讓葉斯喜歡你啊。”
何修頓了一會,輕聲回答:“那不是最重要。現在這樣……也很好。”
“太偉大了。”BB鼓了鼓掌,“我真不知道該說你偉大還是該說你傻好,哎……”
何修沒再回複,他輕輕睜開眼,七個人正無一例外一臉期待地看著他。
葉斯眼神是最期待,亮晶晶。
何修突然又閉上了眼。
神,我還沒有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