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到教室時已經快六點, 葉斯不在, 隻有一碗拌好飯擺在桌上。
他坐下直接吃，趕在預備鈴響同時剛好解決，起身想把垃圾拎出去，迎麵卻見葉斯回來了。
葉斯跟平時不太一樣，眼神很平靜, 平靜到近乎茫然地步，像沒了魂似。
何修不由得腳下一頓，“怎麼了。”
“沒。”葉斯看他一眼後迅速加快腳步, 像是不願意跟他說話。
擦身而過瞬間，何修動了動鼻子, 驚訝道：“你去洗澡了？”
葉斯洗發露就是這個味，他每天晚上聞著這個味道睡覺，不會錯。
葉斯啊了一聲，“我爸航班突然取消，我就回去吃飯順便洗了個澡。”
“哦。”何修聞言鬆了口氣，“時間挺緊吧, 快歇歇。”
葉斯心情無比複雜地看他一眼, 低頭擠進座位, 連嗯都沒嗯一聲。
剛才看見何修一瞬間簡直負罪感爆棚。要是何修知道他偷看他洗澡，還找個沒人地方擼了一發, 估計從此就得在桌上畫上國界線。
還年年一起過生日呢, 搞不好以後每年今天就是自己忌日。
何修扔完垃圾回來時看自習老師已經進來了, 就沒再說話, 跟往常一樣在小山一樣高練習冊後穩重地掏出了遊戲機。
正硬著頭皮看練習冊葉斯不由得在心裡鬆了口氣。
做壞事但沒被抓住，心裡緊張打消掉，剩下就隻是爽了。
爽，舒坦，滿足，啊。
心裡那簇一直在躁動仿佛掐不滅小火苗算是暫時得到紓解，起碼能安生一段時間，至少現在他能夠靜下心來認真學習了。
教室裡很安靜，隻有筆尖劃動和翻書細微聲響。葉斯發現自己已經漸漸習慣了如此安靜氛圍，甚至有點享受。
有條不紊地學習會讓人感覺很充實，那種一點一點努力感覺非常上癮，尤其是學累了抬起頭還能看見旁邊那個逼神一如既往認真打遊戲樣子。
很踏實。
四節晚自習放學前，老馬進來通知了幾件班務相關事，班長齊玥趁機問道：“期中考成績什麼時候出啊？”
“明天下午就出。”老馬擺擺手，“你們啊不要太緊張，盯著一次兩次成績沒用，重要是等卷子發下來係統地捋順一下目前自己薄弱點。”
底下收拾書包大家稀稀拉拉又頗統一地說了句，“知道了。”
葉斯其實從來沒遇見過這樣班，所有人都對班主任信任到了一定程度，就像對家庭關係和睦父母一樣，交流起來無比自然。
就像這種班主任嘮叨一句，底下人紛紛答應情況，他上輩子就從沒見過。但四班各位顯然早已經習慣了。
“去買個肉夾饃吧。”何修說道：“今晚過幾個boss都很難，我餓了。”
“打遊戲真是辛苦你了。”葉斯嘖嘖感慨，趁著何修收拾遊戲機時候趕緊把剛才最後看到一個方程式在嘴裡叨咕了幾遍，然後才把書包胡亂一裝，“走，我也餓了。”
兩人順著大流往外走，一直到小飯館那條人少路上，何修才笑著看葉斯一眼，“剛考完期中試，這麼快就回到學習狀態了。”
葉斯聞言眼睛一亮，緊張學習四個小時疲憊勁好像有點兒散了，他掛著何修肩膀興奮道：“我今天真效率巨高，先是把三角函數那塊兒困擾我很久一個地方突然想通了，還梳理了化學無機和有機所有、所有方程式，我去，你知道什麼叫所有嗎？”
何修捏了捏葉斯搭在自己肩膀上那隻手，“還真不知道。”
葉斯食指和拇指在空中虛虛一捏，“我寫了這麼厚A4紙。自己一開始默寫了百分之七八十吧，然後又查漏，最後還把參考書上那些課外延伸有機反應式整理了一遍。”
“很厲害。”何修點點頭，發自真心地感慨，“你學習起來效率確實很高。”
“跟你比呢？”葉斯立刻看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期待。
何修認真想了想，“單論整理方程式這塊，大概不相上下。”
他話音剛落，就見葉斯猛地站起來在空中拍了個高，落地時又多動症似渾身抖了抖，滿目神采，在幽靜夜晚仿佛把這一條昏暗小路都帶亮了。
“葉神威武！”葉斯吼了一嗓子。
“葉神一直都很威武。”何修笑著說，順手幫葉斯把從肩膀上滑到胳膊肘書包帶扶了上去，“所以這次期中考挺有把握？”
“是啊。”葉斯更來勁了，“我這次真考得巨好，思路超級清晰，每一科都是。”
何修聞言笑著點頭，“那就等明天發榜。”
“就等明天了！”葉斯又蹦了個高。
食堂背麵西北小菜館無論什麼時候進去都有熱烘烘肉夾饃賣。饃有酥皮和實麵兩種選擇，裡麵餡一種是臘汁豬肉，還有一種是芝麻醬牛肉。葉斯跟何修進去拿了倆不一樣，然後一起吃。
來回幾次，何修好像也能比較坦然地接受葉斯時不時在他食物上啃一口這件事，甚至心有靈犀，葉斯臉還沒伸過來呢，他就能早有感應地把餅遞過去。
“香啊。”葉斯一邊使勁嚼一邊搓著肚子，“可惜不能吃太多，該犯困了，不然我就再買倆。”
“怕犯困？”何修頓了頓，“你晚上回去不會還要學習吧。”
葉斯點頭，“嗯，剛看幾個方程式印象不深，想找幾道相關大題練一練。”
何修心中莫名一動，看著對麵那雙很亮眸子，突然覺得有些感動。
比葉斯玩命學習他見過很多，但看那些人學習時他會覺得有些無語，好像是看一具具沒有感情學習機器。
但葉斯不是這樣，同樣是刻苦，葉斯刻苦起來一點都不死板，整個人仿佛更有活力了似，看著他提起自己進步時神采，就感覺那股勁仿佛也被灌進了自己身體。
何修咬了一口被肉汁浸泡肉夾饃，笑道：“那我能在旁邊打遊戲嗎，今晚努力一把過了這個圖，明天就去武器鋪煉勇者之劍了。”
葉斯笑得更開心，“準了。”
回宿舍那條小路上燈光稀疏，倆人慢吞吞地走，雖然晚上仍然悶熱，還有蟬聲聒噪地叫，但都不願意挪快腳步。
葉斯走了一會突然感覺餘光裡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扭頭一看，竟然是一隻貓蹲在旁邊花壇裡，正安安靜靜地看著他。
“是隻橘貓，看起來還是隻小貓呢。”何修小聲說，又微微皺起眉，“但是好瘦啊。”
葉斯點點頭。
確實是隻小貓，甚至算得上是一隻小奶貓。隻是看灰頭土臉樣子和有些警惕眼神就知道，這是一隻野貓。
“一朵野橘。”葉斯開玩笑說。
野橘靜默地看了他倆一會，突然站起來，衝他倆使勁一fu。但凶相還沒露完整，突然又慫了下來，顫巍巍地喵喵叫了兩聲。
“啊靠，太可愛了。”葉斯頭皮發炸，立刻就要上去喂食。但他走了兩步又突然低頭看了看手上那個酥皮肉夾饃，搖搖頭，直接把何修沒吃完肉夾饃搶了過來，揪了兩塊沒沾到肉汁兒饃，又撕成小片，放在手心裡伸了過去。
小野貓警惕地聞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吃了起來。
“她餓壞了。”何修歎息一聲，“把有肉部分也給她吧。”
“不能吃太鹹，會掉毛。”葉斯搖頭。
何修歎氣，“是野貓，有了上頓沒下頓，還管掉不掉毛呢。”
葉斯覺得何修說有點道理，猶豫之下還是喂了幾口肉。
野橘好像從來沒吃過這麼香東西，吃得差點軟在葉斯手裡，等倆人走了還在後麵跟了一會，跟到宿舍樓外不知道哪又靜默地轉身離開了。
“她去哪了。”葉斯忍不住回頭張望。
何修搖頭，“跑回窩了吧。野貓一般也會有一個比較穩定落腳處，不過我之前一直都不知道英中會有野貓。”
英中不僅管理嚴格，物業和安保也非常周到，彆說野貓了，校園裡連隻蟑螂都找不到，夏天還會每周集體滅蚊。
葉斯聞言出神了一會，輕聲說，“那希望她機靈點，彆被保安看到啊。”
“保安不會難為她。”何修笑笑，“還是隻小貓呢。”
葉斯沒吭聲，抬頭看了何修一眼，又挪開視線去。
何修說“還是隻小貓呢”時候很溫柔，黑眸沉靜下來，帶著些許溫暖意味。白天裡他總是很淡漠樣子，隻除了和葉斯說笑外，幾乎沒有多表情。
這樣一個人，溫柔下來時就顯得格外讓人心動，尤其是，他長得也很帥。
葉斯深吸一口氣，“草木灰加熟石灰1比1反應，能夠生成1單位碳酸鈣和兩單位氫氧化鉀。”
何修一愣，“啊？”
“沒事。”葉斯淡淡地看著兩人在路麵影子，輕聲說，“我感覺自己快忘了，趕緊說兩遍。”
禮拜一體育課在下午第二節，第一節課下課鈴剛響，齊玥就被老馬叫出去了，過一會回來手上多了一張A4紙，站在講台上。
原本喧鬨開教室立刻安靜下來，站起來同學又坐回到位置上，大家都猜到了她手裡拿是什麼。
“咱班榜出了啊。”齊玥說，“這次咱班前十沒意外也是學年前十，我念一遍他們，然後就把大榜貼黑板上，大家上來看時候彆使勁擠。”
葉斯心裡對自己還是有點逼數，前十是想都不用想，但他也沒動，安安靜靜地坐在座位上。
“第一，沈霏，總分六百九十二。”
教室裡嗡地一下炸了，眾人紛紛回過頭來，卻沒有看向考第一沈霏，而是震驚臉看向何修。
何修拿著遊戲機，一臉淡定，仿佛無事發生。
齊玥頓了頓，“第二，齊玥，總分六百八十九。第三，簡明澤，總分六百八十二。第四……”
事實上已經沒什麼人在聽榜了。何修沒考第一本就是驚天新聞，但更驚天是，第二第三……一路讀下來竟然遲遲沒出現何修名字，不知內情人集體懵逼。
“那個。”張山蓋等齊玥宣布完前十後舉起手，“我弱弱問一句，學校是不是刷新了排榜方式啊，比如在第一前麵增添了一席第零，七百五十分拿滿極品堪登大寶那種？”
齊玥無奈歎氣，“說什麼胡話呢，沒有。”
她頓了頓，眼神往下一掃，一直掃到最後一行，抬頭極為複雜地看了何修一眼。
“何修等會體育課去找一下老馬吧。”齊玥說，“老馬讓你去找他。”
“知道了。”何修淡定點頭。
人群中終於有人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了，“學神是不是缺考了？”
“不知道能不能算是缺考。”齊玥複雜道：“反正語文零分，學年一百六十八，在咱班墊底了。”
本來很平靜何修聽到一百六十八這個數字後突然皺了下眉。
語文交白卷之後，剩下幾科他都比平時答得更認真，按理來說應該沒什麼意外，成績會在五百九十到六百之間。現在才是高三第一學期期中考，記憶中這樣分數應該是學年一百二左右名次，怎麼跑到一百六十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