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斯沒工夫說話，看著金燦燦一鍋裡咕嘟咕嘟顫抖著小牛肉小豆腐小年糕，燙得嘶嘶哈哈，含糊不清地說道：“好次。”
何修笑著坐在葉斯旁邊，看葉斯盤腿坐在沙發上，上身穿著黑背心，背心貼在身上，隱隱能看出肌肉若隱若現輪廓。
“葉卡丘。”何修低聲說，“晚上真要一起睡啊。”
“啊。”葉斯差點把舌頭給咬了，囫圇咽下嘴裡豆腐，燙得差點一個白眼翻過去，愣著瞪了他半天才說道：“對啊，你慫？”
“沒有。”何修立刻說，頓了頓才歎口氣，“就是覺得……”
葉斯等了半天，也沒等何修覺得出什麼來。他把筷子放下，家裡突然很安靜，就隻有部隊鍋冒泡聲音。
咕嘟咕嘟。
“咳。”葉斯往後仰了一下，抻著背心扇扇風，“沒事，真沒事。哎你聽我說，咱倆天天頭對頭睡了這麼長時間，肯定沒事。”
“嗯。”何修看著自己手掌心，過一會，葉斯突然觸電似屁股一抬往離他遠地方挪了一塊，沙發上忽悠一下，挨著他熱度一下子沒了。
“咳咳。”葉斯開始無比不自然地咳嗽，“咳咳，我剛才吃豆腐燙死了我擦，燙得我現在坐都坐不安生……”
“葉斯。”何修突然喊了他一聲，葉斯半截話卡在嗓子眼，一下子就沒了音。
客廳裡又詭異地安靜了幾秒鐘。
小火鍋：咕嘟咕嘟咕嘟。
葉斯感受著自己頭皮過電一樣地發麻，緩緩“啊？”了一聲。
何修沒吭聲，過一會葉斯突然往起竄了一下，“靠了，你咽吐沫聲也太大了吧，不知道以為你要吃了老子？”
何修聞言扭頭看著他，有些一言難儘眼神，“是你，剛才是你自己咽吐沫，咕咚一聲。”
“啊？”葉斯露出迷茫表情，“是我……嗎？”
家裡沒開空調，旁邊還燒著一小鍋，葉斯熱得坐也坐不住。他一抬屁股想要站起來找空調遙控器，但起身那一瞬間，腦海裡不知道怎麼轉，突然就把心一橫，又使勁一屁股坐了下去。
坐下去一瞬間，葉斯就伸手去抓何修，幾乎就是同時，何修一下子擠了過來，倆人瞬間就疊在了一起。
葉斯整個人被壓在底下，差點沒上來氣，使勁推了何修兩把才算是給自己爭取到喘氣空間，猛喘兩口之後罵了一句靠，“你他媽屬狗啊？”
“是。”何修說。
“……”葉斯一愣，跟視線上方那個一臉複雜學神對瞪片刻後，突然笑得咳了出來，差點把何修從身上給推下去。
沙發崩潰地慘叫兩聲，何修低聲說，“你注意點，你家沙發好像不太結實。”
“操，你家沙發才不結實呢。”葉斯使勁抓著他肩膀，“回頭上你家沙發上乾一架去試試，看你家沙發什麼反應。”
“這是在乾架嗎？”何修認真地看著他。
“差不多吧。”葉斯深吸一口氣，感覺自己臉皮已經厚沒地方放了，“我先幫……”
“我來。”何修飛快說。
……
……
十二點半，全世界仿佛都安靜下來。
就隻有貼在一起倆人有些錯落呼吸聲。
葉斯有點躁，伸手把何修從他身上推開，自個斜著身子一半搭在沙發靠背上，另一半占著大半側沙發。何修半個身子在剩下小半側沙發上，還有半個身子在空中斜掛下去，靠一條腿支著地勉強保持平衡。
過好半天，葉斯才深吸一口氣，罵了一句靠。
“你還好嗎。”何修低聲問。
葉斯沒吭聲，頭皮又開始發炸。
按理來說，十七八歲大小夥，早和自己右手和諧相處多年，不能說是沒見過大世麵。
他嘶了一聲，不信邪地抓起何修手，在眼前使勁看了看。
“靠。”何修沒忍住樂出了聲，而後“哎——”了一聲，腿沒撐住直接從沙發上滑了下去，身子把茶幾支出去半米，自己七仰八歪地倒在地毯上，一隻手還被葉斯拎在眼前。
“放開我。”何修一邊笑著一邊說，“讓我把鍋閉了，要燒乾了。”
葉斯一把鬆開手，搶先抬手在電磁爐上按了兩下，火鍋終於安靜下來。
何修在地上仰著躺了一會才緩緩坐起身，“還吃嗎？”
“吃個屁。”葉斯說，餘光瞟了一眼茶幾上鍋碗瓢盆和紙巾……“趕緊都他媽扔了去，扔到樓底下去。”
何修笑得停不下來，一邊咳嗽一邊去廚房拿了個垃圾袋，把幾乎乾了鍋底倒進去，然後又快手快腳地收拾桌上紙巾。
他剛把垃圾袋係了個口，葉斯就從沙發上鯉魚打挺彈了起來，深吸一口氣，“我下去扔。”
“我去吧，你歇著。”何修一邊說一邊往外走，葉斯從後邊直接幾步衝過來，跟斷球似直接把垃圾袋搶過去，一把推開防盜門，“我去！我出去吹吹風！”
何修看著他頭頂倔強炸開一綹毛，止不住又開始笑，笑了半天才關門回頭去把碗筷撿了。
其實沒什麼可收拾，就一個小煮鍋，一個碗，一雙筷子，兩分鐘就刷完。何修收拾利索後從窗戶往下看了一眼，葉斯拎著垃圾袋正慢慢悠悠往不遠處那個大垃圾桶走呢。
他想了想，給葉斯發了條信息，“我洗澡。”
葉斯出門也帶著手機，很快就淡定地回複了一個“嗯”字。
浴室其實還沒完全乾，但何修腦子有點懵，一直到站在水龍頭底下衝了一會，才反應過來葉斯剛在這洗完澡。
小小空間裡彌漫著熟悉桃子味，何修深吸一口氣，在熱水下輕輕活動了一下肩膀和頸椎。
喜歡一個人是件非常神奇事，就像……明明是差不多性質，自己那麼乾了幾年也沒什麼感覺，但換成葉斯就簡直能把他人都廢了。
何修猛地在熱水下甩了甩頭，有幾滴水珠甩進耳朵裡，有些空洞耳鳴總算打斷了腦子裡亂七八糟東西。
“我回來了啊。”葉斯在外頭叫道：“外頭都收拾差不多了，我把客廳燈關了。”
何修連忙關掉水龍頭，“好。我快洗完了，你困就先睡覺吧。”
葉斯在外頭嘀咕了兩句聽不清話，而後又提高嗓門喊道：“我一點都不困，你洗你吧。”
何修飛快打了一遍浴液，又洗了個頭，幾分鐘後帶著一身和葉斯一樣桃子味從淋浴間跨出來，順手抄起葉斯給他準備毛巾把頭發擦了。
浴室裡又濕又熱。何修猶豫一會後隻穿了葉斯給他準備睡褲，上身穿件跟葉斯一樣黑背心，然後拿著睡衣輕輕推開了浴室門。
“葉卡丘，我穿這個行嗎。”何修小聲問，一邊緩緩從門後邊走出來。
床上：“呼……”
“……”
何修默默看著騎被子睡家夥，喉結動了動，半天後把睡衣隨手搭在一旁凳子上。
“哎。”何修用氣聲叫他，有些糾結，“葉卡丘？”
“呼……”
“葉斯。”這回稍微出了點聲，帶著些無奈，“五分鐘前還說自己一點都不困呢。”
葉斯突然抬手在自己臉上抓了一下，睡夢中下手沒輕沒重，明顯是抓狠了，使勁皺皺眉，然後又抬手揉了兩下，翻個身換一個方向繼續騎著被子呼。
何修驀然有點想笑。
他剛才想起一個皮卡丘瘋狂揉臉表情包，跟葉斯還挺像。
本想晚上躺床上再說兩句話，雖然也不知道說什麼，但就想安安靜靜地呆一塊說會話。
或者什麼也不說，發會呆也行，折折紙巾上小耳朵也行。
但葉斯就這麼睡著了，沒心沒肺。
何修有些惆悵地歎口氣，關掉臥室燈，也摸索著上了床。
窗簾隻拉了一層紗，月光透進來灑在床上。他跟葉斯之間至少隔了有兩捺距離，但他不敢再往前湊。葉斯頭發上身上都散發著桃子香波味道，太香太香了，他怕自己稍微靠近一點就忍不住把頭埋過去吸。
有點丟人。
“葉卡丘。”何修又忍不住用氣聲叫了一聲，而後聲音又壓了壓，“你就這麼扔下你男朋友一個人睡了。”
沒反應。
何修隻得歎口氣，翻身想拿手機再堅持打一會遊戲，但光一下子亮起來，他又立刻下意識給關上了，害怕打擾到葉斯。
葉斯現在每天也就睡五六個小時，剩下時間除了吃飯上廁所之外都撲在學習裡，人都明顯瘦了一圈。
吃了那麼多夜草，也一點沒肥。
何修又歎了口氣。
剛才打那啥激動勁也沒了，滿滿就隻剩下心疼。
葉斯迷迷糊糊中突然吭了一聲，原本是背對他騎著被子，突然一個翻身騎了回來，手一抬，啪一下就抽在他胳膊上。
何修：“……”
葉斯手摸著何修滑溜溜胳膊，上下左右搓了搓，嘀咕一句，“什麼玩意。”
何修：“……”
過了幾秒鐘，葉斯忽然吸了吸鼻子，迷瞪著睜開眼。他眯縫著眼睛看了何修一會，嗓門挺大地問道：“男朋友？”
何修連忙嗯了聲，手在他後背捋了捋，“你做夢了嗎。”
“什麼玩意。”葉斯又大聲重複一遍，皺眉嘟囔了幾句人類無法聽懂皮卡丘語言，然後胳膊伸了伸，“來抱啊。”
“嗯……”何修頭皮開始酥酥地發麻，半夢半醒葉卡丘殺傷力大概是之前十倍，百萬伏特那麼大，他腦子還沒轉過來，身子就過去了。
兩人距離從兩捺縮小到半撇，何修伸胳膊摟著葉斯，手搭在他後背上，小聲說，“接著睡吧。”
“行。”葉斯閉上眼，迷糊時候說話聲大，脆生生。
“蛋糕卷好吃。”葉斯閉著眼睛大聲說， “巨無敵香甜”，舔了下唇角。
何修看了他一會，沒忍住湊上去在他嘴唇上貼了一下。
這次沒用牙齒碰，他紅著臉含了含葉斯嘴唇，然後又飛快退了回來，低聲喘了兩口氣。
葉斯閉眼哼哼了兩聲，“對，就是這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