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年軟乎乎的冬天(1 / 2)

人是很社會性動物, 在一個氛圍裡泡一會, 就很容易被同化。

比如葉斯,被擠在陽台沿上一動都動不了地澆了幾分鐘雨,又被何修當著十幾個側臉和後腦勺啃了一口後,精神迅速陷入失常,融入午夜喪屍喊樓大隊中。

滿世界都是嘶吼、發泄、鼓舞, 但他卻覺得自己想喊不是那些,胸腔深處有股往上衝勁,直到那兩個字從喉嚨裡吼出來, 他才聽見自己喊到底是什麼。

“何修!”

葉斯不知道著了什麼魔,一把甩開何修手, 腰貼著陽台圍欄,上身使勁探出去,探進雨裡,兩手圈在嘴邊使勁喊著何修名字。

“何修!”

“何修——”

“何——修——!”

喊到萬籟俱寂,所有人喊叫都成了一片白噪,耳朵裡腦海裡反複回蕩都是自己喊聲。

那天晚上回宿舍一路都暈暈乎乎, 大腦缺氧, 走道腳都軟。葉斯就記得躺在床上時摸手機一看都過了一點, 然後聞著被窩桃子味,才又想起是何修拉著他用浴液打了一遍四肢, 又按著他洗了頭, 幫他吹乾, 給他衝了一包熱乎乎板藍根喝。

葉斯撐著最後力氣把當天錦鯉全轉了一遍, 發了幾十次“小簡平安”,然後終於在發完最後一條,力竭了似,連頭頂那句溫柔“晚安”都沒來得及回應,撒開手機睡了過去。

一夜無夢,但感覺睡成了一鍋糊塗粥。半夢半醒之際,房間裡突然傳來一陣巨大噪音,背景音嘈雜,還有一個殺豬般聲音:“何修!何修!!”

葉斯整個人一哆嗦,一下子就從床上坐了起來,隨即腦袋深處一陣眩暈,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氣,他當時就沒坐住歪著砸在了身後牆上,肩胛骨磕在冰涼水泥牆上,生疼。

何修也醒了,一臉懵地看著對麵,沈浪正捂著手機樂得捶床。

“驚不驚喜,刺不刺激?”沈浪邊咳嗽邊說,“我昨天好不容易擠進陽台,就聽葉斯在那喊,我當機立斷一定得給錄下來,以後給你倆當起床鈴。”

何修想吐槽但又忍住了,一個宿舍開這種玩笑也很正常,隻是大清早嚇他一跳。

他正納悶葉斯竟然沒有耍脾氣,一扭頭,就見葉斯靠著牆坐著,兩眼有些茫然,臉色蒼白得跟紙一樣。

何修一下子就從欄杆那頭翻了過來,“怎麼了?”

沈浪關掉錄音,嚴肅起來,“怎麼了?葉神怎麼了?”

溫晨連睡褲都沒來得及套,就那麼穿著小褲衩爬下床梯,站在葉斯床底下仰頭,“學神,他怎麼了?”

“沒事。”葉斯張口,聽見自己聲音打著顫,像帶著哭腔似。但他並沒有想哭,就是覺得特彆沒勁,於是又緩了緩,再張嘴卻又不是哭腔,而是嗓子啞了,“有點起來猛了。”

“你發燒了。”何修手在他腦門上摸一下,又皺眉伸嘴唇過來也貼了下,歎氣,“是發燒了,摸你手心全是汗,應該也有點低血糖。”

葉斯歎口氣,感覺喉嚨裡火辣辣,他摸索著想下床,誰料何修又翻了回去,按著他肩膀把他生生按躺在床上。

“今天請假,不學了。”何修看著他,“我去給你買早餐,你先睡個回籠覺,手機也關掉。”

“乾什麼啊。”葉斯無奈道:“大老爺們感個冒就不學習了?”

“你是發燒,加低糖,而且長時間過勞。”何修嚴肅臉,語氣微妙地低沉下來,“彆辯這些沒用,快把眼睛閉起來。”

葉斯小聲罵了一句靠,閉眼一會,又忍不住樂起來,沒樂兩聲又開始咳嗽,於是隻好把頭偏過去邊樂邊咳。

他聽著何修下床聲音,咳嗽完說道:“你挺牛逼啊,這個宿舍什麼時候輪你管了,你讓我乾什麼我就乾什麼。”

“就今天一天。”何修一邊麻利換衣服一邊說,語氣有些悶,過一會又說,“不,就你生病這幾天。當然,越快康複越好。”

葉斯忍不住又開始樂,閉著眼睛樂,感覺自己渾身都在冒傻氣。

何修風風火火就走了,溫晨給他倒了杯水,然後說請假事包在他身上,讓葉斯好好養病。

葉斯沒跟他客氣,隨便嗯了一聲。翻個身本想再眯一會,卻聽見身後沈浪拉著溫晨竊竊私語。

“哎,溫晨。學神剛才用親腦門方式摸葉斯體溫啊。”

葉斯閉著眼睛,下意識放輕呼吸。

溫晨壓低聲,“這不是很正常嗎。”

“是嗎?”沈浪迷茫,把腦門湊上去,“你來,你來用嘴唇貼我一下,我感受感受。”

“……變態。”溫晨紅著臉小聲罵,拿起書包就走了。

葉斯死勁掐著自己大腿不樂出聲,差點把肉都擰下來一圈。

何修去一趟挺長時間,長到溫晨沈浪都走了,整條宿舍走廊裡也安安靜靜,葉斯迷迷糊糊中撐不住又睡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他聽見門外壓低說話聲。

“行,就你倆是吧?那倆去上課了?”是宿管阿姨聲音。

何修聲音很低很低,“是,這是我倆假條,麻煩您讓待會打掃衛生阿姨不要放音樂,讓他再睡一會。”

“行,那你讓他吃點飯啊。”

宿管阿姨腳步聲遠了,何修才小心翼翼地進門。

葉斯感覺自己耳朵都豎著,以至於何修明明足夠小心了,他還是能聽見何修手裡提著塑料袋發出細微聲音,以及門輕輕劃開——

“蒜頭王八!”葉斯猛地從床上撐起來,眼前又有點冒金星,但他這回撐住了。啞著嗓子說道:“買好吃回來啦?”

何修無奈地嘖了一聲,“你能不能躺好?”

“我要吃早飯。”葉斯說著掀開被子,隨手拿起睡衣外套裹在背心外頭,“吃完早飯還要回去上課。”

“彆想啊。”何修皺了眉,“先吃飯,吃完飯睡覺。”

“妙蛙你好凶哦。”葉斯坐在床沿上,兩條腿順著床梯垂下來,晃了晃。

何修沒吭聲,過一會遞了一杯溫水,兩片小藥丸上來,“先吃掉,這個藥餐前吃。”

葉斯噢了一聲,乖乖就水吞了。

“你彆下來了。”何修接過他遞回杯子說,“浪哥不是有個床上桌嗎,你在床上吃,等一下。”

葉斯心想說我是有點感冒,又不是癱瘓了,還在床上吃,我是豬嗎。

但他表麵保持了平靜,眼看著何修在他床上扣了一個小桌板,把綠豆粥和一盒小包子放在麵前。

“吃吧,包子是西葫蘆粉條餡,退燒前不吃高蛋白。”何修說,“吃完飯撐半小時,再把退燒吃了,中午起來要是退燒了就給你買肉吃。”

“噢。”葉斯低頭喝了一口粥,發現看起來平淡綠豆粥裡加足了糖,甜滋滋還挺好喝,於是又喝了一大口,嘟囔道:“看我被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何修在旁邊看著他吃飯,過一會歎了口氣,伸手過來摸了下頭,“這段時間累慘了。”

“其實還成。”葉斯一邊吃著包子一邊說,“其實我覺得我還能加勁呢,就昨天下雨又喊樓,體力和精神都透支了,不然絕對不至於。”

“你緩一緩吧。”何修心疼道:“高考還遠,到最後倒下了怎麼辦?”

葉斯沒出聲,低頭吸溜吸溜把粥喝光,然後才輕聲說,“不遠了,隻有一百八十八天了。哦不,今天荒廢掉,隻有一百八十七天了。”

何修聞言心裡一緊,感覺自己一顆心擰著勁地疼,忍不住過來摟了摟葉斯,“明天我們多學倆小時,我給你補課,好不好。今天就好好睡一天。”

“成。”葉斯勾起唇,“我也不至於那麼誇張,身體才是革命本錢嘛。”

吃完飯何修把東西收拾掉,葉斯就躺回被窩裡了。何修不讓他用a刷題,但是沒逼著他一定睡覺,他就隨手開了個寶可夢動畫,把手機搭在牆上,豎在眼前那麼看。

感冒時候聽一串日語嘰裡呱啦,腦袋仁疼,而且又聽不懂。所以他就把聲音關掉了,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屏幕,偶爾掃兩眼字幕。

其實看不看得懂無所謂,他就是喜歡看到那個黃嘰嘰耗子,還有那隻蒜頭王八,看著就覺得開心。

何修本來坐在他頭頂玩遊戲機,看他關掉動畫片聲音後大概誤會了,收起遊戲機換了一個手遊,估計是怕按鍵聲打擾到他。

葉斯忍不住地揚起唇角,沒告訴何修真相,就在一片無聲安靜中感受著頭頂那人動作和呼吸。

似乎有一個世紀沒有過過這種躺著放空,什麼也不乾日子了。

動畫片就放在眼前,醒了看兩眼,困了閉眼就睡,葉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反複了多少次後徹底睡著了,隻知道白天這一覺比昨晚睡得踏實,醒來時外頭陽光濃烈,他好像出了一身汗,掀開被子有些發冷,卻能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狀態恢複了不少。

“同桌?”葉斯下意識叫人,屋裡太安靜了,以至於一瞬間他懷疑屋裡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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