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修沒吭聲,當天半夜快兩點倆人一起回宿舍的時候,何修拉著困得迷迷糊糊的葉斯說,“其實錯幾次是好的。”
“嗯?”葉斯困得眼睛都快不聚焦了,盯著他好一會才把他臉看清,迷茫問,“什麼?”
“你得把雷都踩一遍,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高考出現意外。”何修輕聲說,回頭看了眼安靜空無一人的走廊,把葉斯拽過來在他腦門上親了一口,又忍不住在嘴唇上貼一貼,低聲道:“彆折磨自己了,我看著心疼。”
“喔。”葉斯迷迷瞪瞪的,站在原地努力睜了睜眼,才看著何修問,“你親我了?”
“嗯。”何修心軟化成一灘水,有些無奈地拉著葉斯的胳膊,“走回去睡覺了。”
“那我得親回來。”葉斯說著胳膊攬著何修脖子把他摟過來,迷迷糊糊地在他嘴唇上使勁親了親,然後說道:“男朋友你牙膏真好聞。”
“咱倆是一個牙膏。”何修忍不住笑,在葉斯後腦勺上摸了摸,“快上床睡覺。”
“好。”葉斯點頭。
淩晨兩點十五,葉斯終於摸著床睡了過去,何修起身幫他把被子蓋好,然後背抵著牆在自己床上坐著。
他打了個哈欠,眯著眼睛掏出手機,開始在備忘錄上寫。
《考場可能犯的若乾馬虎》
他打了一行字後又頓了頓,大致列了一個框架,在底下先分“拚寫錯誤”、“審題錯誤”、“計算錯誤”三大類,又在每一類下麵細化了學科,然後開始一邊琢磨一邊總結起來。
葉斯淩晨四點多迷迷糊糊醒了一下,感覺自己腦袋頂上有光。
他閉著眼睛一邊把手摸過去一邊嘀咕,“關燈,關燈。”
何修嚇得一聲不敢出,默默躺下,把手機塞進被窩裡。葉斯迷迷糊糊中手摸到他腦袋,在頭頂輕輕拍了兩下,“關燈,關燈。”
“哢噠。”何修說,“我熄滅了。”
葉斯滿意地哼哼了一聲,翻個身騎著被又呼了過去。
何修在被窩裡差點笑出聲,最後捂著自己嘴把笑憋了回去,趕緊把剛才寫的截了個屏,然後關掉手機閉上了眼睛。
一模後的一周裡,高三氣氛依舊緊張,不僅沒有緩解,反而越來越箭在弦上的感覺。
葉斯感覺自己每次出去上廁所,一道上都能聽人給自己估分,或者討論上次六百幾能排到全省多少、高考一般能比一模高多少、去年一模考多少的人最後穩妥上重本了……
他聽得都頭大,聽多了開始出現生理性不適,後來嚴重到如果尿尿時隔壁兄弟突然說話提到“一模”,他就立刻尿不出來。
一開始葉斯沒當回事,後來次數多了,下課尿不出來,上課憋得慌,他實在心理崩潰了。
“我真沒想到,高三第一道邁不過去的坎會是這個。”葉斯惆悵地看著何修,“怎麼辦?”
“我說了陪你上廁所你還不讓我去。”何修無奈地笑,“以後還是咱倆一起上。”
“我不是不想讓你看起來那麼像個陪讀保姆嗎。”葉斯撇撇嘴,“你跟我一起去我就能尿出來嗎?”
“到時候再說。”何修笑著說。
第二天課間,何修跟葉斯又一起上廁所了。何修不尿,就站在水池旁邊玩手機。一個男生跟哥們一起進來,邊走邊聊著一模估分,邊聊又邊站在葉斯旁邊,開始掏。
何修敏感地在鏡子裡看見葉斯肩膀繃直了。
“那個。”何修突然出聲,平靜地走到男生後麵,拍了他一下。
“啊?”男生一回頭,就見榮耀榜上那“洪荒王者——何修”站在背後,不像傳說中那麼冷麵修羅,反而還掛著友好的笑意。
“你不是四班那學神嗎?”男生為了表達禮貌,又把褲子拉上了,笑著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你估計你一模能考多少分?”何修問。
“哈?”男生愣了下,“怎麼了?”
“沒怎麼,彆多想。”何修笑得很和氣,“我一模考砸了,估計自己上不了七百四,所以來問問大家,看看是我的問題還是大家都……你要去哪兒?”
男生滿臉通紅往外走,回過頭羞憤地瞪他一眼,罵道:“有毛病啊!”
何修笑著目送他走,門剛一關上,葉斯就笑得差點腳底打滑。
“真行你。”葉斯扭頭看了何修一眼,又突然臉紅,“你彆看。”
“嗯。”何修含笑說,把手插進兜裡,“外頭等你。”
葉斯上廁所並不頻繁,一上午也就一兩次。但何修打那之後每個課間都往外跑,起初葉斯以為他去做掃蕩小賣店的日常副本,後來發現不是。
學年裡流傳——何修心理變態,學神被一模逼瘋,開始靠嘲諷大家來安慰自己了。
“你們知道嗎?”張山蓋苦著臉對大家說,“我尿尿的時候剛跟旁邊人提了一句一模,學神突然過來看著我歎氣說,這次一模好難,我理綜考不了三百怎麼辦。”
眾人:“……”
人群中一個眼鏡男弱弱舉手,“我也經曆過。我正跟人說一模多少分能當重本線算,學神就跑過來氣壓極低地問我,如果他一模超不過預估重本線兩百分怎麼辦。”
眾人:“……”
羅翰長歎一聲,“學神怎麼這樣啊……哎,以後大家上廁所彆提考試,彆刺激他,彆給他發瘋的機會。”
眾人一陣點頭,張山蓋小聲嘟囔,“你是體委啊,咱班男生的老大,你就不能去教訓教訓學神?”
“說什麼呢?”後排的葉斯一邊寫題一邊平靜問,“你們是說什麼呢這麼熱鬨,帶我一個?”
“張山蓋說他想放屁。”羅翰立刻說。
眾人一陣點頭,“對對對,他說他想放屁。”
宋許推了張山蓋一把,“他已經放了,我們都聽見了,bu一聲。”
眾人:“對對對,哎呀熏死了。”
葉斯點頭,“噢。”
羅翰拉著張山蓋背過身,小聲瞪眼道:“瘋了吧你?瘋了吧你!教訓學神!我讓你教訓學神!”他一邊說著一邊拍張山蓋後背,“你去教訓學神吧!教訓完先去麵對胡秀傑,回來再麵對葉斯,去吧你!”
張山蓋委屈的眼眶都要紅了。
禮拜五晚自習最後一節課打鈴,老馬突然捏著一張輕飄飄的紙踏進班級,站在講台前,沒有向往常那樣直接在桌子後麵坐下。
眾人同時停下手中的事情,坐直了。
“出成績了。”何修說。
葉斯嗯了聲,按住焦慮的心情,把手上的題算完才放下筆,若無其事地抬頭看向講台。
“一模成績,班排名、校排名、市排名、省排名,都在我手上。”老馬說,“總體來看,咱們班這次情況比較複雜。一飛衝天的有,下滑的也有,但是大多數人的成績還是符合我預期的。”
“老師彆念了。”張山蓋突然哆嗦著說,“讓我們自己看吧,拍張照片發群裡,求你了。”
“我不念。”老馬看著他,“但不念並不是為了照顧你們的情緒,而是絕大多數人的成績沒必要念出來,大家自己看為主,我點幾個人。”
底下鴉雀無聲,老馬把成績單放在講台桌上,看了兩眼,“沈霏。”
沈霏肩膀一繃,站了起來,“到。”
“彆緊張。”老馬笑了笑,“六百九。一模很難,這個分數排到學年第三,全市第七,全省十五,挺好的。”
沈霏聞言長鬆一口氣,底下傳來小聲議論,老馬往下壓了壓,又說道:“點你是因為咱班前麵的就你徹底放棄了自招,所以裸考分數就是一切,這個省排名暫時安全,但也有風險,畢竟一模的考試模式對穩健選手不利,一切不好說,後麵二模還要穩住。”
“是,謝謝老師。”沈霏坐下了。
“許杉月。”老馬皺了下眉。
許杉月整個人哆嗦了一下,正要站起來,老馬就溫聲道:“沒大事。英語和理綜都還好,但語文數學有些低。你等會來我辦公室一趟吧,嘮嘮嗑,彆緊張。”
許杉月紅著眼眶點了下頭。
後麵老馬又點了兩三個人,要不就是清北線徘徊的,要不就是英中劃定5徘徊的。葉斯在底下垂眸等著,終於等到老馬深吸一口氣,笑著說,“還要給大家立個榜樣,這次考試的大牛人。”
“何修。”有人在底下小聲說。
老馬笑著看過來,“何修。”
何修嗯了聲,沒有站起來。
老馬笑笑,“看來一模的難度是能把你點活的,比上學期所有考試都好,七百四十四,英語扣了一分,語文扣了五分,數學理綜都滿。全省第一,壓了隔壁市實驗那個傳說中的第一名神仙三十分。”
班級裡轟地一聲差點爆炸,何修的變態程度已經不僅僅令人驚訝,而是到了可怕的程度,仿佛一股巨大的力一下子籠罩在每個人身上,壓得人頭皮發麻。
就連葉斯都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心裡徘徊來去隻有三個字——大魔王。
他正沉浸在自己男朋友的餘威中久久不能平靜,突然又聽老馬說,“但這不是我要重點表揚的人。何修嘛,大家也習慣了,我也習慣了。”
班級裡有人笑了兩聲,氣氛終於鬆快一點,老馬等大家安靜了,終於笑吟吟地看向葉斯來。
葉斯心裡緊張,但又被這個慈父一樣的眼神給看得渾身發癢。
“我去。”葉斯嘀咕道:“伸頭一刀縮頭一刀,要說就說啊,彆跟看著你家貓會自己上廁所了似的看著我行不。”
老馬笑了,“葉斯七百零一,全校第二,省排名第九。”
全班嘩然,四班從來沒這麼哄鬨過,像一滴水落入油鍋,砰然喧嘩。
何修在桌子底下猛地攥住了葉斯的手,用力攥,攥得葉斯差點喊出來。
他心臟在胸腔裡狂跳,不知自己該說什麼,好久沒出現的沙雕突然上線,默默嘀咕了一句,哇牛逼。
葉斯心裡好像有一根弦突然鬆了——就在得到係統驚歎的這一刻。
他哎了一聲,放鬆伸長腿往靠背上一癱,把手隨意放在何修腿上摳了摳,感覺自己像個大爺。
“現在知道自己之前有多拖我後腿了吧。”葉斯在腦海裡說,嘖了一聲,“彆難過,你還是個好係統。”
“你還要臉嗎?”沙雕無語道:“悠著點,還沒到高考呢。”
葉斯聞言沒吭聲,轉頭對上一臉難掩激動看著自己的何修,過一會後突然笑起來,在底下摳著何修的手小聲搞怪說,“看呀,這個葉斯已經不是之前的葉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