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溫窈在彆人眼裡都是一個內向柔軟的人,就像一隻碰都碰不得的蝸牛,好像一動它的觸角,她就會立刻縮回殼裡。
靳邵禮也這麼認為。
可在此時此刻,在她說了這樣一番話後,他發現到底是小瞧她了。他原本冰冷的心像是燃過一場大火,那團火越燒越烈,勢必在他心口上留下一層痕跡似的。
靳邵禮看了她很久,女孩倔強地看著他,即使知道自己這些話有些難為情,仍舊沒有收回一個字。
他有些無奈地想,那天在飯桌上的點頭似乎為他帶來了某種麻煩。
不是帶孩子的麻煩,是某種隱患,他潛意識裡能感知到的。也是後來才知道,他那時候的行為給自己帶來了什麼。
他,從此多了根軟肋。
靳邵禮即便腦海裡已經隱隱在提醒他前方是懸崖不能再往前一步,仍舊無法容下那雙發紅的眼睛。
他並不是會縱容後輩的人,小時候靳野很喜歡用哭來得到某些東西,在對方開始的時候他就會無情地把人丟出去。
可對她……
他也用同樣嚴肅的語氣同她說,“上次我不是已經答應過了嗎?”
溫窈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還是你覺得,我是言而無信的人?”
她慌亂否認,“不、不是。”
也許旁人會是言而無信的人,但靳邵禮絕對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溫窈有些委屈,“但爺爺不同意。”
“他做不了我的主。”靳邵禮垂眼看她,眼底多了幾分柔情,打趣道,“喝點水,眼睛都哭紅了。”
溫窈“哦”了一聲,攥著水杯喝水,好像要把一張臉都藏進杯子裡,她心想是自己這副模樣太醜了嗎?
誰又知道,她哪兒是醜,是像易碎的玻璃,讓人再看一眼都覺得心疼。
那天晚上,靳邵禮找老爺子談了次話,在他認真提出以後對溫窈的人生負責時,老爺子覺得哪兒不對勁,“你該不會是看上那麼個小姑娘了吧。”
言語裡有指責他是禽獸的意味。
男人身姿挺拔,即便隨便一站脊背也是挺直的,往常散漫的眼神裡帶著點兒認真,“既然要報恩,你何必為難阿野,不論如何,日後我都會好好照顧她。”
“她是小孩你是嗎?你跟她玩過家家?”
靳邵禮頓了頓,想到她今日的認真神色,沒說話。莫名的,他指尖發癢,煙癮有些犯了。
老爺子想到這大孫子給他數次介紹對象他都沒有興趣,終究是無奈地歎了口氣,就算是沒有這小姑娘,估計他這倔脾氣也不會就隨便找個人結婚了。
就算是隨便找個千金,那是誰又有什麼區彆呢。
他想了想,算了。
靳邵禮正準備走,老爺子突然叫住他,狐疑地問,“你真的喜歡女人嗎?”
“……”靳邵禮猝不及防被人懷疑性取向,還是親爺爺,一時間有些無奈,“不喜歡。”
“……?”
他眼底帶著幾分戲謔,又接著不緊不慢地開口,“我也不喜歡男人。”
剛鬆了一口氣,老爺子回想了一下差點被氣死,這不就是啥也不愛唄,真的是要把他氣死啊。
“行行行,你出去吧。”
多看一秒都要犯病。
靳邵禮走到走廊裡,剛洗過澡的緣故,他身旁穿著件舒適的白色襯衣,隨手抽出根煙。
剛準備點,瞥見裙子的一角,火機啪嗒一聲又合上了。他抬眼看過去,“怎麼了?”
溫窈的視線在他如玉的指尖上繞了一圈,“沒事,我就是……睡不著。”
其實也不是,她隻是怕靳邵禮被爺爺罵而已。
想了想,她有些猶豫,“我是不是給你帶來很多麻煩?”
溫窈來也沒多久時間,能不麻煩靳家的時候儘量不麻煩,懂事得讓人心疼,這會兒倒說給他帶來麻煩的話了。
靳邵禮看向她,“知道人和人很多時候就是在麻煩和被麻煩中加深感情的嗎?”
加深……感情?
她心口發顫。
靳邵禮知道,她還有道理不懂,“很多時候這種關係更確切地來說,是彼此需要。”
“所以……”靳邵禮眼底泛著柔和,“作為你的未婚夫,我希望你以後能更依賴我一點。”
那天晚上溫窈幾乎徹夜難眠,她一向怕麻煩彆人,室友有時候也會說她太客氣了。但好像還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說這樣的道理。
原來有時候適當地麻煩彆人並不是一件壞事,溫窈想,就像有時候彆人麻煩她做一些小事,她也會很開心,覺得自己被需要。
而至於依賴靳邵禮,依賴……真的可以嗎?
她揣著心事睡到第二天已經很晚了,睡了懶覺也就沒見著靳邵禮。溫窈正好沒事做,想起遊戲的事,先上網搜了搜靳野玩的遊戲。
之後她又找了個陪玩,認認真真地教自己。
隻不過溫窈屬實是沒什麼遊戲天賦,確實玩不好這個遊戲,陪玩見她那麼手殘都快發火了,一聽女孩可愛溫柔的聲音。
“……”算了,這錢還是繼續掙吧。
等到去看靳野比賽那天,溫窈也就隻是學了個皮毛而已。她沒把這事兒告訴靳邵禮,想著等她學會了再告訴他。
上了靳邵禮的車,路程還需要一段時間,靳邵禮開口,“後座有零食。”
“嗯?”溫窈像是隻被驚動的小鹿一樣怯怯地抬起頭,意識到他說的什麼時候“哦”了一聲,伸手去夠,這回倒是沒說謝謝了。
咬薯片的聲音遞到靳邵禮耳邊,就像鬆鼠吃東西似的窸窸窣窣。中間男人覺得好笑偏頭看了她一眼,溫窈卻覺得他也想吃,抬手將薯片遞到他唇邊。
“你吃,我不餓。”
“哦,好。”
她儘量小心翼翼地吃著,但還是不可避免地將零食的碎屑弄到了車上。溫窈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靳邵禮,後者有幾分無奈,明明早就跟她說了要把自己當家人。
“放鬆,弄臟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