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留神又聽了一耳朵前輩們的黑曆史,陸安珩隻能暗自感歎一下數學對文科生的折磨那可真是貫穿古今啊。
蘇修齊白了賀長寧一眼,笑罵道:“都這麼多年了你還在看我這笑話啊,真是無趣!”
說完,蘇修齊又轉頭看向陸安珩,沉聲道:“這法子有大用,你既見了聖上,以當今聖上之英明,定會召集人手推廣此法,你憂愁作甚?”
陸安珩的臉色更苦了,右手食指往自己得鼻尖指了指,無奈道:“是啊,聖上是想推廣此法。不過被他選中來編書的人,正是晚輩。”
蘇修齊恍然大悟,然而還是不能理解陸安珩的苦逼,疑惑道:“好事兒啊,多少人想要這差使還搶不到呢,你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得了便宜還賣乖,當心被人套麻袋啊!
陸安珩回道:“是好事,陛下都打算將它加入到科考之中了。晚輩想了想,當初備考時,要是有人告訴我,科考又加了一樣新東西,我估計得將那提議之人罵個三天三夜。這回晚輩領了這差使,估摸著得被天下讀書人連續罵上好幾年!”
這仇恨拉的,簡直比薑錦修還厲害。
蘇修齊幾人似乎也想到了這點,忍不住放聲大笑,眼神在薑錦修和陸安珩之間徘徊,戲謔道:“你們可真不愧是師徒啊!”
就連姬平軒也開了句玩笑,望著陸安珩道:“我可算是明白了你小子為何不願意拜我為師了,就惹事這一點來看,你和你師父還真是天生的緣分。”
陸安珩無語,這樓歪的,自己還是立馬進入正題吧,否則天知道這群隨心所欲的前輩們會將話題拐到哪裡去。
於是,陸安珩努力讓自己的表情更苦逼,對著幾人恭敬地躬身道:“陛下既然決定將這簡便數字和算法用在科考之中,那這編書的活計絕對不能有半點馬虎。晚輩尚且不到弱冠之年,領了這差使著實戰戰兢兢,還望諸位前輩出手相助,晚輩感激不儘!”
關鍵時刻,薑錦修還是挺靠譜的,一聽陸安珩這話,薑錦楊立馬爽快地點頭,斜睨了姬平軒一眼,開口道:“行,弟子碰上了難處,我這當師父的自然要幫上一把。免得有人總惦記著挖我的牆角。”
姬平軒不由翻了個白眼,粗著聲音道:“得了,大家知道你有了個能乾的弟子了,你就少在我們麵前顯擺吧!”
薑錦修無視了姬平軒不屑的神情,眼神掃過另外幾人,挑眉笑道:“反正大家也閒著沒事乾,不若都來湊個熱鬨?這書要是編成了,定然能流芳百世。你們真不動心?”
謝意之一向爽快,笑道:“如此良機,我自然心動。倒是要先謝過三郎給了我們這個機會了。”
陸安珩連道不敢,恭聲道:“前輩們願意幫忙,實乃晚輩之大幸。說實話,若無前輩們幫忙,晚輩即便將書編寫出來,也免不了受人指責。”
畢竟陸安珩的資曆確實太淺,運氣又太好,剛進翰林院就能著手編寫這一看就能讓他聲名大噪的書籍,即便陸安珩身後的靠山再牛逼,翰林院中眼紅的也絕對不隻一個兩個。
這樣的情況下,陸安珩即便將數學書編寫了出來,不說其他人,翰林院中都能跳出一大堆挑毛病的官員。以他們的口才,絕對能不帶任何臟字地將陸安珩整個人都貶低到塵埃裡。
所以陸安珩才會來找薑錦修他們幫忙,有了這幾個大佬出手,光憑他們的名氣就足夠能讓那群人閉嘴。
其實陸安珩也挺奇怪,元德帝為什麼然會將這樣重大的活交給自己。按理說,怎麼著也是由翰林院眾人一同編撰出來呀。莫非就等著自己來坑薑錦修幾人?
薑錦修似乎看出了陸安珩的內心所想,輕嗤一聲,開口對陸安珩解釋道:“你沒猜錯,陛下確實是想著讓你把我們一同拉過去編書去。你以為想推行個新東西是陛下上下倆嘴皮一嗑就能決定的嗎?但凡有大事,需要內閣先商討一番,確定後,再在朝會上提出,百官共議。又因每人想法不一,光是吵架都得吵上小半個月。要編寫這樣一本直接影響科舉的書,那估計吵上幾個月也吵不出個結果來。更彆提吵完後還得再商議書如何編寫,由何人編寫,又是一筆爛賬,還得接著吵。這樣算下來,估摸著到了明年都編不出書來!所以陛下就想了這麼個賤招,將這棘手的差使扔給了你,就指望著你來找我們出手呢。真是一隻老狐狸,這麼能算計,活該頭都禿了!”
陸安珩選擇性的無視了薑錦修後頭的吐槽,對前麵的解釋表示自己長知識了,原來這裡頭還有這麼多的彎彎繞繞,看來自己這個官場小白還有得學啊!
薑錦修見陸安珩還是一臉懵懂的樣子,忍不住一巴掌輕拍在陸安珩頭上,歎道:“你這性子著實太實誠了些。陛下突然來了這麼一招,你在翰林院便幾乎沒了立足之地。彆想著陛下對你有多好,他之前為你所做的種種,都是為了這會兒讓你做個孤臣呢。不過他還算靠譜,既然讓你陷入了這等尷尬的境地,就絕對會護你周全,不會讓你受什麼委屈。我先恭喜你了,估摸著這書編完後,你就能升職去禦前了。”
陸安珩聽得頭暈腦脹,簡直覺得自己和薑錦修之間差了一百個姬平軒。心中感歎怪不得薑錦修是能將所有人耍的團團轉的大佬啊,這腦袋,估摸著自己再活上一輩子也趕不上。
至於薑錦修所說的,自己在翰林院會處境尷尬一事,陸安珩倒是毫不在意。他本身又不是特彆活絡的性子,要是有點事兒乾,他都能蹲在家裡好些時日不出門。陸安珩心下暗自琢磨,即便自己在翰林院遭到排斥,直接蹲在辦公廂房裡忙活編書的事就行了。一旦忙起來,哪還有時間管彆人的臉色哦!
有了大佬們的加盟,陸安珩突然覺得自己的編書之路一片坦途。心情一放鬆,陸安珩就又想著暗搓搓地搞個大事。想了想,看著薑錦修幾人的臉色都還不錯,陸安珩猶豫再三,還是試探地提了一下標點符號。
蘇修齊不解,“聖人之言從古流傳至今,也未曾出過大岔子。你說的這標點符號,到底有何用?”
陸安珩含笑解釋道:“這標點符號,便是做斷句之用。以往的聖人之言並不曾有斷句,長此久往的流傳下來,已有部分產生了歧義。晚輩今日所提出的標點符號,便能避免這一問題。”
蘇修齊眉頭一皺,還未說話,一旁的賀長寧已經沉聲道:“還請試說一番,聖人之言何處有異議?”
陸安珩對著賀長寧拱手作揖,肅容道:“請問前輩,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何解?”
賀長寧不假思索地張口就來,“自然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有何異議?”
陸安珩微微一笑,雙目直視賀長寧的眼神,柔聲道:“晚輩在揚州之時,曾聽人說過,此話還有另一種斷句方式——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這是後世康有為提出的一種斷句方式,這會兒陸安珩借此裝逼了一回,好說服這幾個大佬們同意在新編的數學書中用上標點符號。
薑錦修等人聞言,立即麵露思索之色,沉吟了半晌,謝意之忽而笑道:“大善!看來這個問題有得辯了!好一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麼多年我等竟是從未察覺過。如此看來,你所提出的那個用來斷句的標點符號,果然有大用!”
“是極,”薑錦修撫掌附和道,“若是後世因著斷句之差,誤解了我等今日之意,委實可惜。”
其他人紛紛點頭附和,標點符號一事,就這麼平靜地通過了。
陸安珩忍不住感歎大佬就是大佬,接受能力簡直甩普通人一百條街,要是自己在朝堂上提出這意見,估摸著能讓百官們掐上好幾天架。哪能像現在這般,說說笑笑幾句話就過去了。
見薑錦修他們都接受良好,陸安珩便試著在紙上寫出了後世常用的逗號句號,問號感歎號和省略號。一邊寫一邊為他們講解這幾個標點符號的用法,並試著寫了幾句話給他們當例題。
薑錦修他們對此頗感興趣,一個個拿著筆就開始實際運用起來。還真彆說,大佬就是大佬,理解能力簡直滿分,愣是沒一個出錯的。
姬平軒一邊寫,一邊開口道:“上回我們不是想著按照三郎之前的新版三百千,將四書五經新編出來嗎,好在還沒開始動手進行編寫。等到我們合力幫三郎將這數學書編寫完後,不若也將標點符號用在我們所編的書中?”
陸安珩忍不住吐槽,自己要是沒記錯的話,當初你們說要編寫四書五經時,還是自己剛到京城不久時的事情吧?合著這會兒自己都考了個狀元回來了,你們都還沒動手呢!這效率,簡直迷醉。
陸安珩立即在心裡下定決心,編寫數學書時,絕對不能再讓他們這麼隨便浪了,不然估摸著這書得等到猴年馬月才能編寫完成。
統一好編寫意見後,陸安珩便回家開始做計劃了。書的內容如何編排,出什麼經典的例題,又要怎麼講解,林林總總列了好幾個大框架。從中選出了一個最滿意的編排方式後,陸安珩長鬆口氣,揣著這份編書大綱找薑錦修他們乾活去了。
陸安珩一邊往薑錦修的彆院趕,一邊忍不住對大齊朝的考生們生出一丟丟的愧疚來。嗯,這份編寫大綱中,涵蓋了各種小學階段讓人頭疼的奧數題,雞兔同籠放水進水,反正陸安珩能想到的小學奧數題,都給編了進去。
列大綱的時候,陸安珩一邊寫一邊想著考生們的苦逼臉,心下還覺得挺爽。結果這會兒真要開始編書了,陸安珩忍不住又有了那麼一點點心虛,總覺得自己對不住廣大的考生們,讓他們即將承受本不應屬於他們的折磨。
總覺得這數學書一編出來,自己就會被人給套麻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