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鐘一響, 陸安珩完全控製不住內心的悲痛, 雙手捂臉放聲大哭,腦海中滿是元德帝的音容笑貌,幾乎要哭暈過去。
倒是薑德音鎮定些, 驚了一會兒後, 連忙指揮著同樣被喪鐘驚醒的下人們開始將府裡頭亮眼的東西給去了, 又記掛著陸安珩明天還要去宮裡哭靈,趕緊連夜為陸安珩找來了草素服和黑角帶, 自己也找了一套麻布大袖長衫, 以備明日哭靈之用。
一切都準備妥當後, 天已經蒙蒙亮了。陸安珩的哭聲卻一直都沒斷過, 想到元德帝便停不住眼淚,
小元宵和小月亮年紀尚小,不太明白剛剛的鐘聲是怎麼回事, 也不明白為什麼阿爹會哭得這麼慘,心疼親爹外帶被嚇著了,也開始跟著陸安珩一起哭。
孩子們的哭聲讓陸安珩的理智逐漸回籠,腫著兩隻核桃般大小的眼睛將倆孩子給摟在懷裡,輕聲哄道:“彆哭彆哭,是不是嚇著了?”
小月亮在陸安珩懷裡蹭了蹭眼淚, 又抬起小胖手將陸安珩臉上的淚水擦乾, 啞著嗓子道:“阿爹也不哭, 小月亮害怕。”
另一邊的小元宵也在努力地拍著陸安珩的背, 嘴裡胡亂念著平日裡奶娘哄他睡覺的童謠。
陸安珩的眼淚落得更凶了, 根本沒辦法控製自己已經崩潰的情緒,一把摟緊兩個孩子,聲音嘶啞地開口道:“阿爹沒事,就是有一個對阿爹很好很好的人離開了,阿爹很傷心。”
“是太上皇嗎?”
一聽到太上皇三個字,陸安珩的情緒更崩潰了,摟緊兩個孩子繼續放聲大哭。薑德音見這也不像個事兒,輕手輕腳地將兩個孩子從陸安珩的懷裡接過來,帶著他們到了隔壁的暖房柔聲安慰了一通,慢慢將他們哄睡了,又吩咐奶娘和小湯圓好好看著他們,薑德音這才轉身回了房,繼續開解陸安珩去了。
陸安珩斷斷續續已經哭了一個多時辰了,眼睛腫成了一條線,嗓子啞的幾乎說不出話來。薑德音看著心疼,忍不住也陪著落了一回淚。不過薑德音到底和元德帝沒什麼感情,傷感之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恢複平靜後,薑德音拿帕子擦了擦臉,又吩咐侍書將廚房那頭已經熬好的冰糖雪梨湯端了過來,輕輕吹了吹,見陸安珩的哭聲稍低了些,薑德音趕緊柔聲勸道:“天快亮了,等會兒你就要去宮裡哭靈,好歹喝點東西潤潤喉。太上皇在世時對你這麼疼愛,想必也不想看到你這麼糟蹋自己的身子。”
陸安珩確實哭累了,伸手接過薑德音遞過來的碗,仰頭就將這碗湯一口氣灌了下去。恢複了些許精神後,陸安珩雙手捂著自己的臉,抽噎道:“太上皇就這麼走了,我心裡難受。除了阿爹阿娘,太上皇是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我能有今日,全是太上皇護著我。如今他就這麼走了,我心裡委實難受。”
說完,又嗚嗚咽咽地低聲哭了起來。
說實話,陸安珩兩輩子加起來都沒有這麼傷心過。元德帝對於陸安珩而言,是一個極為特殊的存在。這個心胸廣闊的帝王,用他的寬容護著陸安珩一路成長,讓陸安珩當年的種種壯誌都成了真,對陸安珩當真是一片慈父之心。君臣之間也是一樁伯樂與千裡馬的佳話。
元德帝突然駕崩,陸安珩當真是覺得天都塌了,恨不得奔進宮去再看他最後一眼。然而這卻是不可能的事情,陸安珩隻這麼一想,眼睛又是一酸。
等到時辰差不多了,陸安珩穿著素服,踩著麻鞋,腫著雙眼便渾渾噩噩地出門了。
薑德音原本還擔心陸安珩會不會太過悲痛出了岔子,而後轉念一想,還有薑閣老他們在呢,應當鬨不出什麼事來,也就放了心。命婦同樣要去哭靈,安頓好三個孩子後,薑德音也穿上了麻布長衫,戴上麻布蓋頭,同陸安珩一道兒進宮去了。
陸安珩神色木然地進了宮,宛若行屍走肉般地跪在一幫官員之中,聽著周圍的哭聲,木然地掉眼淚。
倒是把幾個閣老給嚇了一大跳。
閣老們同元德帝君臣相得了大半輩子,對元德帝之間的感情並不比陸安珩弱。隻是閣老們的情緒不如陸安珩這麼外放,再悲痛也隻憋在心裡,還得打起精神處理元德帝的喪葬之事。這會兒一見陸安珩,彆說閣老們了,就連看陸安珩不大順眼的某些官員們都忍不住吃了一驚,這家夥的桃子眼腫的,都要睜不開了,再加上蒼白憔悴的麵色,木然的神情,整個人就跟個遊魂似的,看上去格外瘮人。原本看他不爽的人都快要心疼他了,這形象,著實慘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