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湯圓真不愧是陸安珩的親兒子, 倔起來跟陸安珩當年那真是一樣一樣兒的。
陸安珩當初死活不讓陸昌興送他去考場, 小湯圓也有樣學樣,背著自己的書箱,說什麼都不讓陸安珩去送他。
陸安珩不由無奈,沒好氣地拍了拍小湯圓的頭,低聲歎道:“你這是鬨哪門子的彆扭呢?天這麼冷,你年紀又小, 我送送你又怎麼了?多少比你大一輪的考生都是親爹送過去的,你彆扭個什麼勁兒啊?”
小湯圓還真不是彆扭, 就是覺著自己已經長大了, 考點離自家又不遠,自己一個人過去就得了,沒必要再讓親爹送一回。
並且, 人家小湯圓的理由也充分得很,抬頭認真地看向陸安珩,特彆理直氣壯地開口道:“您就彆勸我了, 聽祖父說,您當年也沒讓他送來著。我要是沒記錯,您當年去參加縣試時,年紀比我還小吧?”
自己都沒帶個好頭,就彆來勸我了。
這話沒毛病, 陸安珩一時間竟然無言以對, 心說我和你還真不一樣, 當年我的心理年齡都能趕上你祖父了, 當然不想讓他送。你又不是穿越的,就是一普通的初中生,參加個人生中較為重要的考試,自己當爹的陪著又怎麼了?
然而這話陸安珩也隻能在心裡吐吐槽,又不能說出口,真是憋得慌。
小湯圓順利說服了一家老小,興致勃勃地背著自己的書箱就出門了。
陸安珩還是不放心,等到小湯圓走了一段時間,自己也輕手輕腳地出了門,打算遠遠地跟在小湯圓後頭,一直等到他進考場為止。
臨出門時,陸安珩看著一臉笑意的陸昌興,忽而福至心靈,忍不住低聲問道:“阿爹,當年我考縣試時,您不會也跟我一樣,偷偷地跟了我一路吧?”
陸安珩摸了摸自己剛蓄不久的胡須,含笑瞟了陸安珩一眼,反問道:“你覺得呢?”
這可真是萬萬沒想到啊,陸安珩不由摸了摸鼻子,尷尬地笑了笑:“養兒方知父母恩,阿爹阿娘以往為我受累了。”
聽了陸安珩這話,蕭氏眼角的魚尾紋都透出幾分喜悅來,不等陸昌興開口,蕭氏便接過了話頭,柔聲道:“你打小就懂事貼心,將你養大還真沒受過什麼累。你們三姐弟如今個個都過得好,阿爹阿娘已經彆無所求了。”
陸昌興的胡須一翹一翹的,下巴往外頭一點,冷哼一聲道:“小湯圓可已經走遠了,你還不快點跟上。”
說完又瞪了陸安珩一眼,小聲嘀咕了一句:“讓你打小就注意正,這會兒也讓你偷偷摸摸地冒著寒風擔憂一回。”
陸安珩忍不住笑出聲,揶揄地看了陸昌興一眼,擠眉弄眼地打趣道:“合著阿爹你為這事兒還惦記著這麼多年呐,就等著這會兒來收拾我了是不是?怪不得小湯圓會知道我當年科考之事,您這是早就等著看我笑話呐!”
陸昌興胡子一翹:“怎麼,不服氣?”
陸安珩連連擺手,安撫親爹的小情緒,接著笑道:“我哪敢啊?就是想明白了什麼叫做兒女都是債。當年我折騰您,這會兒也得被自個兒的親兒子折騰。”
陸昌興眼中的笑意更濃,輕輕往陸安珩的肩上拍了拍,溫聲道:“將手爐捧好了,天冷,可彆著涼了。”
陸安珩笑著點頭,將自己全副武裝好,這才捧著手爐,走進了寒風中,向著小湯圓的方向而去。
倒是陸昌興和蕭氏看著陸安珩遠去的背影,半晌沒回過神來,心下感慨萬千。
良久,蕭氏收回了眼神,輕輕歎道:“日子過得可真快,當年這孩子出門參加科考的情形還曆曆在目呐,轉眼間,咱們的大孫子都到了科考的年紀了。大半輩子就這麼過去了,我們也老了。”
陸昌興亦是一歎。
薑德音見氣氛不太對,連忙笑道:“當年郎君可是縣案首,咱們小湯圓可是郎君的親兒子,這回定當能順順利利地通過縣試。”
這話說的喜慶,陸昌興夫婦心裡的傷感全都被這一句話打散了,紛紛點頭笑道:“正是如此。”
陸昌興還埋汰了陸安珩一回,冷哼道:“薑師父可說了,咱們小湯圓的天資比他爹還高一些。這回定然能中個秀才回來。”
薑德音生怕公婆受了寒,連忙勸道:“現如今郎君已經跟過去了,公爹婆母,我們先進屋歇著吧,免得著了涼,還讓小湯圓分心。”
陸昌興原本還想再感歎一番來著,然而一聽薑德音搬出了小湯圓,瞬間就將心裡頭那些小傷感全都給拍飛了,和蕭氏一同進了屋。
天大地大,考生最大。兒媳說的對,要是自己著涼了,讓孫子跟著擔憂一回,誤了接下來的考試就不大好了。
薑德音暗自鬆了口氣,可算是兩位長輩給哄好了,又吩咐人熬了熱湯過來,恭敬地端給陸昌興二人去寒。
薑德音幾人在溫暖的屋子裡舒舒服服地喝著熱湯,陸安珩就慘了,臉都被凍僵了。雙手還好點,有暖爐護著,踏在地麵上的腳卻已經不是自己的了。陸安珩一邊走一邊抖,時不時地將手爐放在臉龐貼一會兒,心下沒少詛咒這坑爹的天氣。
自己還好,就是個路過打醬油的。小湯圓穿得薄,待會兒還得脫了衣裳給衙役們檢查,這樣冷的天,可千萬彆受寒感冒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