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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又晴居高臨下地看著周以柔,她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身上霍然輕鬆自在了許多,好似在無形之中有什麼束縛著她的東西突然斷裂消失,她得以重新站起來,在周以柔麵前抬頭挺胸,仍是那個漂亮得無懈可擊的陶仙女。

是啊,周以柔配不上她,周以柔哪一點能配得上她?過往那眼瞎的五年就當是喂了狗,丟了就丟了,沒什麼可惜的。從今往後她有更加廣闊的人生大道可以走,再也不會受到桎梏。

周以柔緩慢地抬起腦袋看向陶又晴,那句“因為你周以柔,根本就配不上我”還在她的耳畔徘徊不去,她那雙清清冷冷的眼睛裡終於泛起一縷茫然——她看不懂現在的陶又晴,她陌生得就好似她們從未相識,更沒有那荒唐的五年。

從前的陶又晴眼裡心裡都是她,會在白玉公寓裡乖乖地等著她過來見她,幾乎從不忤逆她,除了那一次,她發現自己是替身的那一次。

她和陶又晴成了秘密情人的關係之後,從沒有碰過她,哪怕隻是吻她的唇,她們之間最親近的接觸就是普通朋友之間都會做的擁抱。

她心裡清楚那不是江雅菱,那隻是她為了江雅菱找來的一個替身。她不願意碰江雅菱之外的人,更不敢去碰江雅菱的替身,碰了就不像了——雅菱不會和她接吻,更不會在曖昧的氣氛裡和她肌膚相親。

她太清楚她喜歡的人是什麼模樣了,她喜歡她,所以尊重她,不會強迫她和自己在一起,眼裡心裡都隻有她。而她找陶又晴做替身,是為了江雅菱,也是為了滿足自己想得到她的私心。

她假裝自己擁有了“她”,又小心翼翼地保持著那一條界限,不敢輕易越界,破壞了這場夢。她不允許自己越界,也不允許陶又晴越界,她那時候隻希望看到陶又晴扮演江雅菱待在她的身邊,不希望看到任何屬於陶又晴的痕跡。

但她一開始並未對陶又晴坦誠她隻是把她當替身,而不是想和她發展彆的關係。可惜紙終究包不住火,更何況她並未刻意掩藏自己的目的,所以陶又晴還是發現了。

那對陶又晴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她之所以會答應成為她那不能見光的情人,不僅僅是因為母親的醫藥費,還因為喜歡。她以為她也是如此,結果她隻是在利用她去緩解對另一個女人的思念。

陶又晴當時就跟她鬨了一回,撒氣、離家出走、不接電話,就像是普通的小情侶吵架一樣,隻是那時候的她不在乎。

她知道陶又晴跟她鬨脾氣的理由,也知道陶又晴離家出走的原因——她想引起她的注意,讓她的心裡有她。

陶又晴回來之後曾對她說過:“不論從前發生了什麼,我們都當做沒有發生過,一切重來,好不好?”

那是何其卑微的一句話,可她根本就不害怕失去她,因為她的手裡還握著陶母的生命——陶又晴是個乖孩子,她會回來的。

事實果然就像她想的那樣,她沒有任何動作,陶又晴就先繳械投降了。她甚至沒去想過她那時候的心態是怎樣轉變,隻知道她鬨過、生氣過,最終還是會回到自己的身邊,不僅僅是因為她握著陶母的生命,還因為她喜歡她,執著又熱情地喜歡她。

這份喜歡給了她足夠的自信,讓她從不懷疑陶又晴會離開自己,會放得下自己,以至於幾個月前陶又晴跟她提出分手,結束情人關係時,她的反應也是一如既往的平淡。

——她終究會回來的。

幾個月前的她是這麼想的,乃至那五年之間她都是如此自信。

而當她現在看著陶又晴時,才如夢初醒,發覺事情早已經不受她的控製,那個一直在她身後等著她回頭看自己的陶又晴,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站在了她的麵前,容貌明麗迷人,充滿自信地對她說:“你配不上我。”

你配不上我。

她們之間的距離已經漸行漸遠......她就快抓不住她了。

周以柔霍然起身,心有餘悸地抓住陶又晴的手腕,低聲挽留她:“彆走。”

“不論從前發生了什麼,我們都當做沒有發生過,一切重來,好不好?”

多麼熟悉的一句話。

陶又晴緩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臉上的笑意疏離又冰冷:“當做沒發生過?”

“周以柔,你有什麼資格說這句話?”

周以柔和江雅菱毀了她的夢想,讓她這五年隻能無所事事,像個廢物一樣待著。這些年裡,她看著電視上的新人一批一批地換,看著無數個後來的藝人站在她夢寐以求的舞台上發光發亮,而她隻能坐在家裡,就這麼看著,什麼都做不了。

紅桃Q是她最大的限度,在四四方方的屋子裡,戴著麵具拍攝視頻,這就是她最大的限度。可她本來也是能光明正大地站在舞台上的人啊......

她們妄自加在她身上的打擊和痛苦,哪裡是一句“一切重來”就能一筆勾銷?

她直勾勾地看著周以柔的眼睛,問道:“周以柔,你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對不起我,是不是?”

從進來到現在,周以柔就沒說過一句“對不起”,否則她也不能說出“一切重來”這樣輕飄飄的話。

周以柔這個人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姿態仍舊高高在上的?她為什麼如此可笑啊?

陶又晴一字一頓地質問她:“你為了陶雅菱那個蠢貨打壓我,還騙我是興瀾高層的決定,讓我誤以為你是個天大的好人,又騙了我五年的喜歡——周以柔,你從沒覺得你做錯了是嗎?”

周以柔心情複雜地抿了抿唇,沒有回答她的話。

陶又晴從她的沉默裡得到了答案,隻覺得好笑:“周以柔你看看你,你甚至都不覺得對不起我,居然還好意思回來跟我求複合?”

“你簡直就是我今年聽過最好笑的笑話。”

陶又晴說完之後轉身拿起自己的包就走,她打開雅間的門,周以柔忽然又追了上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說道:“又晴,給我一個機會。”

陶又晴厭煩地甩開她的手,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身影慢悠悠地出現在門口,嘴裡吐出一團雲霧般的煙,水果味的香煙氣息瞬間在空氣裡彌漫開來。

“周總,”袁初蕊兩指夾著一根白色的煙,散漫地靠在門口,輕輕勾起慵懶的眉眼,“你怎麼不問問我這個現任要不要給你一個機會?”

周以柔冷漠地看向突然出現的袁初蕊,她現在真的非常討厭看見袁初蕊!

袁初蕊朝陶又晴伸出手,牽著她到自己的身邊來,傲慢地向周以柔宣示自己的“主權”:“周總,我應該跟你說過,有事可以找她的經紀人或者直接找我,我不希望有人打攪到我女朋友的休息時間。”

袁初蕊又露出招牌的微笑:“她打歌已經很累了,就不要讓她在處理這些雜事了。”

周以柔的目光瞬間變得淩厲,雜事?袁初蕊居然說她算是“雜事”???

袁初蕊才懶得理會周以柔的眼神變成了什麼樣,她在這個圈子裡縱橫多年可不是白混的,在這世界上能讓她感到害怕的就隻有她家老袁——主要是怕他嘮叨。袁大董事嘮叨起來那真是無人能及,孫悟空聽了都不想再大鬨天宮。

袁初蕊看向陶又晴,輕聲問道:“有沒有事?”

周以柔要是敢在這裡對她月詠的藝人做出點什麼......她絕對不會放過她!

陶又晴跟小學生似地跟袁初蕊告狀:“她抓我手腕,兩次。”

袁初蕊立馬看向周以柔,說話沒有絲毫的客氣:“周總,不要像個變/態一樣對彆人的女朋友動手動腳。做個懂事合格的前任,好嗎?”

袁初蕊說完這話之後,陶又晴也已經戴好了口罩帽子,袁初蕊牽著她的手直接就將她帶走了,一個眼神都沒給周以柔留下。

雅間的走廊兩側各放著一個垃圾桶,路過的時候陶又晴突然停了下來,扭頭看向袁初蕊,雖然剛剛袁初蕊手指間夾著一根煙慢悠悠出場的樣子很讓人心動,但她現在還是忍不住想說:“抽煙對身體不好,掐掉吧。”

袁初蕊駐足回望她:“你已經開始管我抽不抽煙了?”

陶又晴淡定自若地說:“嗯,作為你的朋友,有義務關注你的身體健康。”

袁初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淡淡道:“這是我的事。”

她家老袁都沒管住她不抽煙,陶又晴居然就想管住她了?那她袁董事長的麵子往哪裡擱?

她剛邁出去一步,衣服就被人輕輕地拽住了,她一回頭就對上了那雙瑩亮漂亮的桃花眼。

陶又晴帶著帽子和口罩,讓她看不清她的表情,隻能看見她露在外麵的眼睛,而那雙眼睛裡,此時此刻竟帶著幾分令人動容的乞求。

“掐掉吧,求你了。”陶又晴抓著她的衣服,輕聲說,模樣乖得像是隻小貓。

袁初蕊:“......”

周以柔一走出雅間就看見袁初蕊將手裡的煙往垃圾桶上按,妥協似地滅掉了香煙的火星,接著陶又晴就興高采烈地抱住她的手臂,另一隻手在包裡摸索,然後貼在她耳邊說著什麼——她全都聽不見,隻覺得這親熱的一幕非常刺眼,心都在跟著隱隱作痛。

那本來是屬於她的!

陶又晴附在袁初蕊耳邊,神秘兮兮地說:“我們小袁董表現這麼好,必須得獎勵一下。”然後從包裡摸出一塊硬幣塞進她手裡,笑嘻嘻地說,“來,收著!千萬不要跟我客氣!”

袁初蕊:“......”

就這???

袁初蕊好笑道:“我一根煙都比這個貴。”

陶又晴理直氣壯地說:“這硬幣也很珍貴好嗎?少一個硬幣,我就少了一次親你的機會。那可是失去親小袁董的機會啊,這還不夠珍貴嗎?!”

袁初蕊:“......”

行吧,就她歪理多,她開心就好。

......

陳森宇在一樓焦急地等了好久,終於等到袁初蕊把完好無損的陶又晴帶下來,心裡頭高高懸起的石頭終於能放下去了。

陶又晴是他的藝人,要是陶又晴今天在這裡出了什麼事,他一定不會原諒自己。

陳森宇長長地舒出一口氣,迎上前去:“又晴,怎麼樣,沒出什麼事吧?”

陶又晴衝他豎起大拇指:“放心兄嘚,本仙女一根頭發都沒少。”

陳森宇也豎起大拇指:“那兄嘚就放心了!”

袁初蕊看著他們兩個的交流手勢,一臉無語。再這樣下去,陳森宇以後不會被陶又晴同化,開始變得自戀吧?

小袁董:開始擔憂員工未來。

袁初蕊順手將那枚一元硬幣收進黑色的外套口袋裡,帶著陶又晴和陳森宇往外走,邊做邊問:“你們說了什麼?”

陶又晴:“回去再跟你說。”

袁初蕊頓步:“她如果總這麼找你,的確不是個事。”

陶又晴看向她,隨口說了一句:“怎麼樣,你要親自當我經紀人,為我保駕護航嗎?”

月詠之中,能製住大膽地跟周以柔對著乾的人就隻有袁初蕊了。

袁初蕊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後看向她:“那也不是不行。”

“反正我現在清閒。”

一旁的陳森宇:“???”

我當場下崗???

......

周以柔回去之後,一個人坐著想了很久很久。

陶又晴說她毫無愧疚之心,說她沒有資格跟她談複合,這讓她不由得重新審視自己當年做過的那些事。

她為了江雅菱,動用上位者的權力將陶又晴驅逐出她夢寐以求的舞台。又以陶母的醫療費用為條件,讓她答應做自己的秘密情人,做江雅菱的替身。她讓她就這麼沉寂了五年,不允許她有任何作為。

周以柔緩緩地俯下身子,捂住了自己的臉,光線晦暗的房間裡,她的身影顯得越發的單薄。

她原本以為她已經給足了她補償,以無限額為陶母支付醫療費用的形式,緩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她以為她們之間是公平的交易......

直至今日她才發覺事實並非她想的那麼簡單,她帶給陶又晴的傷害遠超她的想像。她欺騙她,並親手毀了她的夢,那不是用錢可以彌補的傷口。

她以前根本就沒想過陶又晴的感受......是她親手把陶又晴越推越遠。

她的心裡開始滋生愧疚和不安,它們像野草一樣瘋長,最後緊緊地纏繞住她的心臟,讓她難受得快要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