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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日,梅市已經步入秋季,白天天氣晴朗,陽光熱烈,到了晚上氣溫就會有所下降,不燥不熱,舒適舒爽。晚上八點,迎著徐徐吹來的夜風,梅市內規模最大的極光酒店如期為江家大小姐舉辦盛大的生日晚宴,賓客如雲,幾乎都是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還有各家少爺千金。

江秋陽的同班同學兼死黨宋文穿行在這些人當中,身上穿著一件熨帖的藍色西裝,腦袋上的頭發梳得一絲不苟,跟平時吊兒郎當的樣子判若兩人。

他告彆父母,打算去找江秋陽,他不喜歡在這些一本正經的場合裡多呆,這很容易讓他自由的靈魂被憋壞——他寧願多寫一份作業,也不願意在這裡呆著。當然,這個前提是不需要他自己動腦子。

他從幾位富家千金身邊走過,她們穿著昂貴的高定小禮裙,手裡拿著香檳,滿臉笑容地聚在一起聊天,他不小心就聽了那麼一耳朵。

“欸,你們聽說沒,江家大小姐是假的。”

“那當然聽說了,江家開這個生日宴會不就是想借這個機會宣布真千金嗎?搞得神秘兮兮的。”

“那個真千金,不會是個土包子吧?”

宋文聽見“土包子”這三個字後,身形無比自然地轉了個彎,在離她們很近的餐桌前停下,假裝拿甜品,一邊吃一邊光明正大地偷聽。

他跟江秋陽關係鐵,江秋陽又特彆喜歡陶又晴,作為他的好兄弟,他當然要留下聽聽她們是怎麼“議論”好兄弟的姐姐,必要時他還要挺身而出,仗義執言!

幾位千金沒有異常,神色自然地聊起了陶又晴。

“我猜多半是,土包子誒,真不知道江家為什麼還要認回來。如果是我就不要了,繼續把江雅菱當真的。”

“江雅菱看上起和和氣氣的,但我聽彆人說她其實脾氣不太好啊,這次真千金回來了,她會不會撕了她啊?”末了,添了兩聲幸災樂禍的笑聲。

“哈哈哈,有畫麵感了有畫麵感了。我再想想,那個真千金說不定還是個土得沒邊的臭丫頭,怕是第一次見這種大場麵,待會肯定要出醜,哈哈。”

“沒見過世麵的土包子,說不定還小肚雞腸的,天天吵著鬨著要趕江雅菱走呢。不過說來,我已經很久沒看過哪家少爺千金在這種場合出醜了,想想我就期待。”

宋文吞下最後一口甜點,霍然回身掃了她們一眼,從容不迫地擦著手指,慢悠悠地開了口:“幾位姐姐,我知道江家大小姐長什麼樣。”

幾位千金被嚇了一跳,驚慌地將目光聚在他身上,發覺是個長相俊朗的男生之後,頓時寬容了不少,其中有一個還饒有興趣地衝他開口:“那你告訴姐姐,她長什麼樣。”

“她長得,”宋文邊說邊回憶,繼而朝她們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比你們都好看。”

“你們跟她比起來.....算了,不能讓她跟你們比,這對你們來說簡直是酷刑,問就是殘忍。”

幾位千金頓時氣急敗壞,嘴都氣歪了。

但宋小少爺根本不在乎,他又露出個天真無辜的笑容,客客氣氣地說道:“那姐姐們慢慢聊,我先走了。”然後大大方方地和她們擦肩而過,若無其事繼續去找江秋陽。

在背後嚼舌根的人,不配得到他的尊重。

宋文再往前走,就看見有三三兩兩的千金聚集在江雅菱的身旁,時不時拍一拍她的肩膀,似乎是在安慰。

等他走近了才知道她們在說什麼,聽到內容之後他刻意放緩了腳步,幸好她們都在專注說話,沒人注意到他。

“雅菱你不用難過,你畢竟是江家養了二十多年的孩子,那個誰剛回來肯定比不過你的,我相信江董他們最疼的還是你。”

她們並不知道這其中的實情,隻知道江家的大小姐回來了,但看江雅菱還在江家沒被趕走,就以為江海明夫婦肯定還是最疼愛她,於是紛紛過來安慰她,趁機混個眼熟。

江雅菱默然沒有說話。

另一人附和道:“是呀是呀,雖然我還沒見過她,但我覺得她一個土包子肯定比不上你,老鼠穿上黃袍也還是老鼠,沒有教養,以後出醜了還是會被人笑話。等她丟了你爸媽的臉,很快就不招他們喜歡了,你就還是江家最受寵的小姐。”

陸續有人附和:“是呀,我也覺得她的氣質和教養都比不過你,千金小姐哪有那麼好當。”

江雅菱心情終於好了點,表麵上依舊和和氣氣的:“好啦,你們彆說啦,她也是我爸媽的孩子。”

有人見狀,說道:“你啊,就是善良,可千萬不要被她欺負了,土包子沒見識,還小氣。”

宋文聽得一陣無語,覺得自己的耳朵都受到了汙染,趕緊繼續找江秋陽,找了大半天,終於在一間化妝室裡找到了江秋陽——以及陶又晴。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陶又晴本人,第一眼就愣住了。

當是時,陶又晴正坐在一張歐式真皮單人椅上,曲肘懶散地撐著下巴,雙腿交疊,纖細雪白的腳腕從豔麗如火的高定薄紗禮服長裙下悄悄伸出,帶著半遮半掩的嫵媚。

宋文第一次覺得有人這麼適合穿紅色——她真的太適合穿紅色了,像傲然怒放的玫瑰,又像火熱燃燒的火焰,氣勢洶湧,勢不可擋地吞噬每一個人的心,讓人甘願向她俯首稱臣。

人都是愛美的,愛自己的美,亦愛看他人的美,因為賞心悅目。

他覺得自己剛才說的話是對的——她不該和任何人比較,因為這對彆人來說實在太過殘忍,她的美是不容拒絕和懷疑的。

就在這時,他看見陶又晴那雙秋水風流的桃花眼忽然看向了自己,眼中帶著碎星般的光芒,既明亮又好看。他看見她輕輕地張開紅唇,問了一句:“這位是?”

江秋陽扭頭看了他一眼,起身朝他走去,說道:“哦他是我朋友,姐,我給你介紹一下,他唔——”

宋文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一本正經地說道:“姐姐,請允許我進行自我介紹。我叫宋文,跟秋陽同校同班,今年十七,未婚單身,無不良嗜好,是個五好少年。”接著嚴肅地說,“如果姐姐願意,我可以為了姐姐當秋陽的姐夫,我都OK。”

江秋陽反手糊他一臉:“滾。”

陶又晴撐著腦袋看著他們兩個人,輕笑道:“那恐怕不行。”

她說:“因為姐姐喜歡女的。”

宋文頓了頓,扭頭看向江秋陽,一臉沉痛地說道:“對不起了秋陽,我們恐怕......做不成兄弟了。”

過幾天他就去準備變性手術,勇敢逐愛!

江秋陽對陶又晴露出一個“失禮了”的微笑,然後對宋文反手就是一套“強人鎖男”,微笑道:“你再對我姐不正經一個試試,信不信我把你狗頭給擰下來?”

宋文趕忙告饒:“停停停,哥哥哥,你是我哥行吧,彆弄亂我發型,待會被我媽看見我發型亂了,她回去又要罵我了!”

陶又晴能看出他們兩個關係好,笑眯眯的,不說話。江秋陽鬆開他,問他來做什麼,他如實相告:“外麵太無聊了,聊的話題都不適合我這自由的靈魂。”

“他們聊了我對嗎?”陶又晴揚了揚眉。

宋文愣了一下。

陶又晴饒有興趣地看著他:“他們說了我什麼,能不能給我說說?”

宋文趕忙笑道:“嗐,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姐姐你不用聽這些。”

那些人說的話都不好聽,正常人聽了都不會舒服。每個人都有自尊心,他不希望這些話會傷到陶又晴。

她又沒做錯什麼,為什麼要承受這些詆毀?

陶又晴笑道:“彆擔心,遇到這種事我本來也沒指望能聽到多少好話,你隻管說就行了,我正好無聊,就當做是幫我解解悶。”

宋文最終拗不過陶又晴,說了個大概,把某些不好聽的話含糊過去。陶又晴其實心裡有數,無非就是有人覺得她上不得台麵,會給江家丟臉,比不過在江家當了二十四年大小姐的江雅菱,她和江雅菱不合雲雲。

宋文說完之後,思來想去,還是決定把江雅菱那幾人說的話轉述給她,然後小心翼翼地看著她。

陶又晴頗有興趣地揚了揚眉:“噢?她們這麼說的?覺得我比不過陶雅菱?”

江秋陽怕她不高興,趕緊拐開話題:“對了姐,第一支舞你要邀請誰來跳呀?”

宴會上的第一支舞有著非同凡響的意義,宴會主人公邀請的舞伴也會成為所有人的焦點,這代表了主人公對其重視。而在這種各界大佬聚在一起的時候,宴會的含義往往會被加深,主人公邀請了誰,賓客就會自然地將這個行為解讀成,他們想和誰合作。

生長在這種環境裡的少爺千金們清楚這個不成文的規則,他們的一言一行都代表著站在他們身後的父母和支撐他們逍遙快活的家業。

當然,江海明夫婦並沒有強製她非要選擇對江家來說可靠的商業夥伴共舞,她是自由的,她想選誰跳舞就選誰。

陶又晴的長指輕輕地滑過自己的臉龐,不言不語,好似進入了沉思。

宋文登時站起身來,比了個健美先生的姿勢,沉聲道:“這位美麗的女士,您的麵前有一位優秀的少年說他願意。”

江秋陽嫌棄地瞥他一眼:“就你?那我姐還不如選我。”

陶又晴眉頭一動,看向他:“還可以選自家人?”

“可以。”江秋陽說,“隻要你願意,誰都可以。”

陶又晴輕輕地“噢”了一聲,重複地嘀咕著他的話:“誰都可以啊......”

她的目光緩緩下落在江秋陽的腳邊,靜靜地,開始發起呆來,腦子裡就隻剩下了一個問題。

——袁初蕊她來了嗎?

......

霍明恩穿著挺闊的西裝,戴著細邊眼鏡,不苟言笑地跟在袁初蕊的身後,手裡拿著一個黑色的小禮袋。

袁初蕊穿著白色的包臀長裙禮服,烏發儘數挽在腦後,容貌清麗動人,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頭,繡著金色繁複花紋的及地白色外搭以金色的玫瑰為扣子,沉默地與她的上衣相扣。這套禮服既顯身材又不失颯爽,讓她在行走時,高貴得如同一位女王。

“你本來可以不用來。”袁初蕊說。

霍明恩淡定地推了一下眼鏡:“大袁董有令,不敢不來。”

袁耀文本來是要親自出席這場生日宴會,結果昨天著涼感冒,隻能抱憾呆在家裡,但他又實在想看看江海明夫婦生出來的女兒在這樣的場合表現如何,於是派出了袁初蕊的秘書,讓他來幫自己看一看,回頭再跟他描述一番。

發生這樣的事情,沒人不會對這個真千金好奇,哪怕是江海明夫婦多年的朋友也不例外。

霍秘書:被迫加班。

袁初蕊同情道:“回去記得好好哄你女朋友。”

霍明恩是她的秘書,而她是袁氏集團的小袁董,這就意味著霍明恩的工作不僅工資高,還充滿了突發性,不知道什麼時候就砸下來新的任務,實在有礙情侶之間的親密交流。

“這沒關係。”霍明恩說,“她說她也想看,讓我回去也給她描述一下。”

袁初蕊:“......”

袁初蕊:“我看你是自願加班。”

“小袁董您呢?”霍明恩說,“您以前很少參加這種生日宴會。”

袁初蕊聞言,目光深遠地投向前方,看著那人頭攢動的宴會場地,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

為什麼?

當然是為了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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