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1 / 2)

胤祚見額娘和哥哥都用懷疑的目光打量著自己, 不解之下又舉了舉那團絨料, 補充道:“額娘說的!”

胤禛的目光就從懷疑變成了驚恐。長者賜,不敢辭。他不敢相信剛剛還對他循循善誘妙語連珠的德額娘竟然給他備下這樣一頂帳子。

繡瑜頭上垂下三根黑線:“額娘說粉紅色的法蘭西絨料留給妹妹做帳子,不是哥哥!說著忍不住扶額對胤禛說:“彆跟你弟弟計較,都怪額娘, 懷他的時候忘了吃魚。”

跟吃魚有什麼關係?胤禛不懂, 但是這並不妨礙他驚訝萬分:“額娘,您想生個小格格嗎?”民間尚且重男輕女,何況皇家?宮裡人人都盼著弄璋之喜。因此妃子懷孕的時候,一概稱肚子裡的孩子為小阿哥。德額娘卻連給小格格的帳子都備下了。

繡瑜看著正隨手把絨料團起來紮成個球的胤祚, 笑道:“額娘有你們兩個臭小子已經夠了。”

德額娘連女兒都不嫌棄, 更不會不要他這個長子了。胤禛心情豁然開朗,緊繃的小臉放鬆下來。他在永和宮住了幾天, 已經深深感覺到這裡跟承乾宮的不同。

承乾宮莊嚴華貴,室內陳設多用明黃之色,侍候的宮人嚴謹肅穆, 負責各種事物的管事來來往往, 中宮箋表、皇貴妃寶印輪流動用, 威勢赫赫。

永和宮的氣氛卻輕鬆很多, 德額娘喜歡看著宮女們說說笑笑,春日裡紮風箏,夏日裡做胭脂;天晴帶著兒子和貓曬太陽, 下雨則烹一盞香茗隔著玻璃窗賞雨;就連永和宮的擺設器物也是用了十足精巧的心思:炕上擺著黃楊木根雕小炕屏, 門上一卷摻了五彩絲線編織的竹簾子, 上麵寥寥幾筆勾勒出幾個圓圓的貓頭;窗邊掛著青銅風鈴,鈴鐺底下墜著一隻隻小巧的水晶天鵝。

胤禛從見過哪個人能在宮牆之內過著這樣悠閒逍遙的生活,他總覺得德額娘不像一個生在滿族包衣人家、長在深宮的婦人,倒更像書上說的那些出身在江南書香門第的漢人女子。

去年他曾幫皇阿瑪抄錄出巡途中各近臣親衛所做的詩詞。皇阿瑪指著納蘭侍衛作的一首《采桑子》說此為最佳。他當時不懂,現在卻有幾分明白了:皇額娘就是那享儘人間富貴的牡丹花,德額娘則是詞中彆有根芽的另類之花。

偏偏這極富生活意趣的永和宮裡又有個畫風完全不同的小六,真是有趣極了。

如果繡瑜知道兒子竟然偷偷在心裡給她安上了“不食人間煙火”這樣高大上的設定的話,隻怕會當場毫無形象地捶桌大笑。其實她隻是一個普通人,隻不過因為來自後世,難免有種“爭破頭也不過是史書上寥寥幾十個字,不如享受生活”的看破紅塵之感。沒想到落在旁人眼裡就成了不慕權勢的表現了。

現在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繡瑜就回歸了懶懶散散的樣子,躺在床上一邊吃蘋果一邊聽著白嬤嬤做永和宮釘子掃除運動的最終報告:“……下藥的人是小茶房裡管著提水、燒爐子的小宮女采兒,那桂枝則是夾在浣衣局清洗後的衣服裡送進來的。”

這可就難查了。浣衣局的人流動性很大,每次送衣服的都不是同一個人,誰都有可能插手。繡瑜沉思片刻:“留著她,我生了之後再做處理。”與其趕了采兒讓幕後之人另想法子,不如假裝中招,麻痹敵人。

再說,她煩心的事情還多著呢。比如,太皇太後一直很喜歡胤祚。繡瑜原以為是胤祚健康活潑,愛吃愛笑所以討老人喜歡罷了,也沒放在心上。太皇太後何等的精明老辣,自然知道自己身份特殊,過於寵愛重孫兒,對他沒有好處,所以也不過是過年過節多跟他說兩句話罷了。

然而隨著年紀逐漸增長,太皇太後漸漸有些糊塗了,她不常見人,對自己的情緒也不如往常那般隱藏得很好。近日胤祚單獨前往慈寧宮的頻率越來越高,繡瑜不由心生疑惑,細細地囑咐了蘇嬤嬤,讓她把慈寧宮發生的一切事無巨細地稟報回來。

太皇太後老了之後越發喜靜,身邊除了蘇麻不許旁人輕易靠近。蘇嬤嬤在慈寧宮裡束手束腳,不得時時跟在胤祚身邊,經常一問三不知。直到快一個月之後,她才猶豫不定地回稟道:“昨兒奴婢送了六阿哥去慈寧宮,在暖閣外等候召見的時候,似乎聽見太皇太後問了一句‘可是九阿哥來了’。”

九阿哥?九阿哥還在宜妃肚子裡呢!繡瑜一時沒反應過來,白嬤嬤卻已經變了臉色,俯身在她耳邊回道:“娘娘,順治爺就是行九……”

繡瑜瞬間恍然大悟,據她那個愛看順治X董鄂妃清宮虐戀大戲的室友的不靠譜消息稱,順治爺小時候就是個喜歡吃肉的小白胖子。胤祚長得不像她和烏雅家那邊的人,又比康熙白了點圓了點五官Q了點,極有可能是他爺爺的隔代遺傳。

果然,第二天康熙去了一趟慈寧宮,不到一刻鐘就步履沉重地出來,禦駕拐了個彎兒就來了永和宮。

“皇瑪麽老了。”康熙的聲音格外沉重,他這一生無所畏懼,唯有生老病死是人力不可扭轉的,為人子孫的隻能略儘孝心,減少遺憾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