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 55 章(2 / 2)

章佳氏一身淺粉騎裝,同樣束起頭發,露出一張俏生生的小臉,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大。與她相比,一個是怒放的牡丹,一個是清新的桃花。

阿奴不由轉向繡瑜,語氣微怒:“娘娘說大清皇帝的後宮人才濟濟,卻令一個小姑娘出戰,難不成是看不起阿奴?”

不等繡瑜出言,章佳氏先衝阿奴行了一禮,搶著回答:“是妾身仰慕王妃已久,特地向德妃娘娘請戰。諸位姐姐大度,雖然也想跟王妃一較高下,但還是把機會留給妾身了。請王妃不吝賜教。”

“你!”阿奴氣結。

康熙和繡瑜對視一眼,眼中流露笑意。章佳氏這番話連消帶打,把姿態放得低低的。阿奴成名已久,就是贏了這麼個小女孩也是理所當然,無濟於事。章佳氏還沒上馬,就已經完成繡瑜給她的任務了。

清朝所謂賽馬,更像是現代英國障礙賽馬的升級版本。回形跑道中設有二十四道阻馬索,這些繩索或高或低,不在同一水平線上,高者需要騎手縱馬越過,低者需要騎手俯身通過,最末有四道不高不低的最難通過。

章佳氏與阿奴各自騎著馬就位。旁邊的仲裁人鳴鑼為令,兩個人像箭矢一般幾乎同時躥出去了。

阿奴果然老辣,她常年騎馬,對節奏掌握得極為熟練老道,何時躍起,何時落下;何時俯身,何時起身處理得四平八穩。過前幾道繩索的時候幾乎不見減速。如果把她的表現單獨截取出來,你會以為她是在平地奔馳,根本沒有繩索的阻攔似的。

相比起來,章佳氏就顯得要稚嫩很多,每次越過繩索會有短暫的停頓,這速度就慢了下來。過了十六道阻馬索之後,她已經遠遠地被阿奴甩在了身後。

比賽已經沒有太大懸念了。因為沒抱希望,康熙臉上也沒有任何失望的神情。繡瑜卻盯緊了章佳氏,希望她能有比中規中矩更出彩一點的發揮。

阿奴已經來到了最後四道最難的繩索麵前,她嬌喝一聲,兩腿一夾馬肚,駿馬猛地越起,在四道相距很近的繩索中躍出一個個均勻的圓弧,無驚無險地過了這四道阻馬索,頭一個到達終點。

章佳氏也到了,但她卻沒有像阿奴那樣爐火純青的控馬之技,前兩道繩索起跳稍晚。她的馬爾落地的時候,離第三道繩索已經很近了,沒有足夠的衝刺起跳距離,她要麼勒馬認輸,要麼摔個人仰馬翻!甚至會有生命危險。

眼見那繩索越來越近,章佳氏突然急中生智,就在馬頭就要挨到繩索的時候,她突然直起身子,鬆開韁繩,雙腿發力,猛地一蹬。整個人脫離馬背,高高躍起,憑借慣性通過了第三條阻馬索,然後再精準無比地落回馬背上,分毫不停地加速衝刺,借助長長的緩衝距離輕鬆地過了第四條繩索。

“好!”涼棚裡圍觀的諸王大臣情不自禁地起身叫好。阿奴的臉色更加難看,她雖然贏了比試,但是全程發揮平均,反而不如章佳氏水平稍次但是更有亮點的表現讓人印象深刻。

康熙親自下台迎了章佳氏,解了身上的石青色錦緞披風披在她身上。章佳氏慌亂地抬頭,卻見德妃站在康熙身邊,微笑著說:“好妹妹,你給大清立功了。”

章佳氏這才放下心來,興奮地雙手握拳。

禦駕在草原上停留了將近一個月,章佳氏果然一鳴驚人,在繡瑜懷孕不能承寵的情況下,她幾乎是一個人獨占鼇頭。賞賜不斷,連位份也從常在晉為貴人。

繡瑜驚奇地發現自己家的兩個猴兒好像突然懂事了起來。這些天胤禛胤祚也不出去胡鬨了,每天做了功課,就跟戀家的小雛鷹似的,老往她身邊湊。

每天都生出些新花樣來。采了漂亮的花兒也要讓額娘看看,聽了什麼稀罕的傳聞也要說給額娘聽聽,小心翼翼把她當玻璃人伺候,並且絕口不提皇阿瑪。

繡瑜大約也猜到是因為自己懷著孩子,康熙寵愛章佳氏的緣故。

頭兩天,她感動得兩眼淚汪汪。

後兩天,她心情平和。

又過了兩天,她體諒孩子們的苦心,忍了。

再過了兩天,她實在是忍無可忍。

那孫悟空就是會七十二變,他也是隻猴兒啊!這兩個小子裝得再像,可她屋裡這些天花也枯了,魚也死了,寫的字被人一杯茶潑濕了,珍珠扣子、白玉棋子兒這些小玩意兒經常散落一地,床上都是鞋印子。再鬨下去,就沒地兒住人了。

繡瑜終於忍不住跟胤禛來了一次徹夜長談。

“章佳貴人得寵,您不介意嗎?”胤禛困惑地支著下巴。

“沒有章佳貴人,也有伊貴人,袁貴人。額娘若介意起來,早把自己氣死了。”

胤禛還是不解:“可是其他額娘都不喜歡皇阿瑪寵愛彆的女人。額娘,你不用說謊話安慰我們,我和弟弟都長大了。”

我滴神額,孩子太懂事太擅長腦補也是個問題!繡瑜不由扶額:“你忘了嗎?是額娘安排章佳貴人與準格爾王妃比試,她才有機會在你皇阿瑪麵前露臉的。”

胤禛困惑地饒頭,他一直覺得額娘跟旁的女人不一樣。自古女子出嫁從夫,丈夫就是女人的全部,是付出與耕耘的地方,也是幸福和地位的唯一來源。丈夫就是女人的天,這天都朝另一邊傾斜了,她怎麼能不介意呢?

胤禛瞪著純潔的眼睛,問出了心底長久以來的疑惑:“如果不想要皇阿瑪的寵愛的話,您到底想要什麼呢?”

繡瑜不由愣住。她穿越過來這麼些年,一直在避免去想這個問題。在這個年代的人看來,她是最幸運的那部分女人之一。衣食無憂,榮寵尊貴,兒女雙全還個個孝順爭氣。穿越之初她想要的東西,幾乎全部都實現了,唯一的代價,就是失去了實現人生價值的可能性。

她也曾想過,她可以用現代知識輔佐胤禛,間接地為這個社會裡的窮苦大眾做點事情。但是先彆提她們母子鋒芒畢露後的危機,更根本的原因在於,滿清政權從根子上就是腐朽的。如果她真的讓大清千秋萬代、封建製度永存不朽了,那她就是整個現代社會的叛徒、罪人。

然而麵對純種滿族貴族出身的兒子,繡瑜隻能從另一個方向引導:“治國□□之策自然是重要的,但是有些事情的效益是一時半會,甚至是一朝一代都看不出來的,但是它卻功在千秋。蔡倫造紙,文字才得以廣泛傳播。隋煬帝開鑿的大運河直到今天還是漕運命脈。春秋時期一畝地產粟不過幾十石,但是現在有了曲柄犁、有了良種、有了更好的施肥之法,產量提升了幾倍。”

“如果有可能的話,額娘很希望有生之年,能夠達成這樣一件,功在千秋、惠及普羅大眾的好事。”

胤禛不由瞪大了眼睛,他以為額娘最多不過想要參政,沒想到她一個女子竟然能有這樣廣闊的胸懷。連皇阿瑪也未必敢說自己的哪項政令是功在千秋的吧?

不服額娘拉著哥哥說悄悄話,趴在窗戶邊偷聽的胤祚也嚇了一跳。他不像胤禛那樣透徹地理解了額娘的話,可他心中也沒有胤禛那樣深重的萬般皆下品、唯有皇權高的觀念。雖然不甚清晰,但是他隱隱感受到額娘好像是在說,在金錢權勢、封妻蔭子之外,應該還有其他東西隻得追求。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