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159(2 / 2)

是了,胤俄這話雖混,但卻對了那些糊塗官兒的心思。他要是不分青紅皂白把人打一頓,隻會叫人覺得他心虛不占理,老十這草包倒成鐵骨錚錚、仗義執言的諫臣了!

康熙瞪了胤俄一眼,終究放下了胳膊,轉而沉聲吩咐道:“十阿哥頂撞君上、藐視兄長、妄議朝廷政事,有牟取私利之嫌,即刻交由宗人府論罪。九阿哥……”

康熙想起今兒發作十四的時候,德妃傷心隔絕的模樣,突然心裡一顫,仿佛一股寒氣腳底心湧上來。他今天罵了這麼多兒子,其實每一句苛責的話都是雙刃劍,傷人的同時也割得自個兒鮮血淋漓。

胤祚見他麵色不對,趕緊扶他上攆,一路跟著送回了乾清宮,捧茶端藥、捏肩捶背地伺候。康熙這些年看日漸長成的兒子們,憂懼防備的時候多,能夠像這樣躺在榻上安享孝敬的時候少。

胤祚像小時候一樣,拿帕子拖了蜜餞喂到他嘴邊。康熙低頭含了,舌尖上清甜的滋味綻開,竟然激得他老淚縱橫。

他這些年勞心勞力,頭發胡子都已經發白,額上紋路橫生,混合著眼淚,更顯得老態龍鐘。胤祚見了,不禁呆坐在床尾,怔怔流淚——他幫著胤禛對付太子和八阿哥,不是因為四哥德行有多出眾,更不是因為皇阿瑪有多看重四哥,隻是因為那是四哥而已。跟著四哥走,是他與生俱來的本能、從小到大遵守的信條。

可是,太子越悖逆不孝,皇阿瑪就越痛心難忍。如此一來,到底什麼時候是個了頭?胤祚一時陷入迷惘的泥沼之中。

康熙掉了一回淚,倒把心裡的積鬱散去幾分,一麵清水淨麵,一麵問:“你想讓朕怎麼處置九阿哥?”

胤祚一愣,隨口道:“九弟這張嘴太碎,實在非君子所為。您不如罰他閉門讀書,多學學聖人的寬恕之道,也積點口德。”

“就這樣?”康熙挑眉道:“你忘了他罵你是狗嗎?”

胤祚不由失笑,聳肩攤手道:“狗有什麼不好的?衷心、孝順,有點兒骨頭就滿足了。兒子一直不明白‘狗’怎麼能算罵人的話呢?”

他這話完全沒有半點奏對的姿態,而是父子間的閒話了。康熙一愣,卻隻是歎道:“胡說,朕不許你這麼比自個兒。”

“嗻。”胤祚又笑道,“其實兒子也有點私心,您饒了九弟,兒子也好給十四弟求求情。馬上又是過年,兒子們整日惹您生氣,已經很不孝了,再擾了皇祖母過年的性質,豈不是罪該萬死?”

康熙不由大笑,罵道:“嘴上說自個兒不孝,實則是拿皇太後來壓朕!唉,難道朕真是那鐵石心腸的人?早叫魏珠和小九的額駙在毓慶宮盯著了!”

胤祚頓時長舒一口氣,永壽跟十四要好,魏珠是康熙的近侍,有這兩個人,太子不敢放肆。他這才換了一副由衷的笑臉:“皇阿瑪思慮周全,兒子佩服。”

宮人放了寢殿的簾子下來,胤祚就告退出來。才走了兩步,康熙卻突然睜眼喊:“老六。”

“兒臣在。”胤祚回身等他說話,康熙望了他半天,卻又閉上眼睛:“明天早點進來,陪朕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