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173(1 / 2)

九阿哥徘徊在行營外頭, 任由晚霞把他的影子拉得越來越長, 越來越模糊, 直至最後完全與夜色融為一體,他還是沒能走進那座熟悉的行營,反而是昨夜胤祥的質問越來越清晰。

九哥, 你是兄弟, 還是刀子呢?

真乃天問。

胤禟一咬牙,還是從後門進了八阿哥的住處,卻見他日常燕坐的三間小廈裡空無一人,奴仆見了他忙行禮指路:“我們爺和安郡王世子爺等人在外書房。”

胤禟遂帶人過來,大門緊閉的書房裡似有人聲。

他正欲叩門, 卻聽八阿哥的心腹、大學士王鴻緒用焦急又疑惑的聲音說:“清繳欠款的功勞, 他最後推給六爺。如今送費揚古回家、染指兵權的機會他又推給六爺。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路數?難道永和宮一係的人馬已經商量好了,要舍長而取幼?”

屋子裡一陣沉默。他這話反應出絕大多數人的心聲。現在局勢複雜, 胤禛猜不透他們的底牌,他們同樣也被胤禛這套華麗的組合拳打暈了。

難道四爺為人真像他做的那首五絕詩那樣“漆園非所慕,適誌即逍遙”,終生理想就是“道許山僧訪, 棋把野叟招”?

旁邊安郡王世子華屺說:“六阿哥在諸子之中頗受皇上喜歡,妻族強盛, 辦差多年, 又得宗室青眼。也許四爺在清繳欠款一事中得罪的人太多了, 自覺無望, 轉而為兄弟造勢也未可知啊。”

旁邊十阿哥的母舅阿靈阿與華屺極熟, 粗鄙直白地嗤笑道:“做夢呢你!你家老三也是你阿瑪額娘親生的,換他做世子,你乾不乾?”

華屺頓時沒了聲兒。眾人腦子裡不約而同浮現出四阿哥那雙清冷的眸子和古井無波的眼神。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真的會安心給他人作嫁嗎?

沒人敢打包票。

王鴻緒歎道:“不僅是六爺。十三爺領了行宮戍衛的差事,皇上昨兒又誇十四爺是個將才。真是叫人防不勝防。”

九阿哥萬沒想到局勢崩壞至此,他還在為了外人的一句話疙疙瘩瘩,真不是爺們兒。胤禟想著就要推門而入,卻聽八阿哥終於開口:“老十三性格直率,血緣又遠了一層,不足為慮。四哥六哥向來同聲合氣,四哥為主,就是他托六哥以名望兵權;若是四哥甘願為臣,更是說明他們之間親密無間。無論哪種情況,與我們都沒分彆,何必浪費心思?我擔心的,反而是老十四。”

胤禟推門的手一頓,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卻聽八阿哥的聲音裡難得多了幾分愁苦:“費揚古一旦卸任,他旗下親信部卒,連帶董鄂家在軍中的勢力,就要以烏雅晉安為首了。”

誰都知道,晉安膝下無子,唯獨最疼這個小侄兒。

阿靈阿說:“十四爺跟四爺、十三爺關係都一般,雖然跟六爺要好,但是跟咱們九爺也不差,興許……”

八阿哥斷然搖頭:“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老十四不是甘為鳳尾的人,留著遲早會成禍患。”

王鴻緒又說:“若十四爺得勢,損失的也不是我們一家。難道四爺六爺就不想要烏雅晉安手裡的兵權嗎?與其狠下死手,不如略加挑撥,讓他們窩裡鬥去。”

他不愧為八爺黨的智囊,這計策之陰毒狠絕,叫人拍案叫絕。阿靈阿等人立刻隨聲附和。

八阿哥閉目長歎:“是這個道理,可你忘了一個人。”

“誰?”

“德妃。”

此刻,雲山勝地的兩層小樓裡燈火通明。瑚圖玲阿的婚禮就在後日,明天起就要開始各種禮儀程序,再不得空。故而繡瑜吩咐孩子們今晚聚一聚,吃個團圓飯。

平日用膳的三間廳內,宮女布好中間的屏風,屏風兩側設桌,八個小太監奮力擦拭著兩張明式花梨圓桌。

一時夏香出來跟小桂子商議:“娘娘說,難得今天一家團圓,都是嫡親兄嫂妹婿,不講究這些忌諱。也彆分兩席了,大家一處坐著親熱些。”

小桂子遂帶人撤了中間的屏風,抬上直徑一丈的大理石麵紫檀圓桌。宮女來往布膳,不多時上麵就滿滿地壘起杯盤。

九兒陪瑚圖玲阿去換衣裳,公主們的住處稍微有點遠,姐妹倆久久不至,繡瑜擔心菜品涼了,不由埋冤胤祥:“你這孩子,攛掇你十二姐換什麼新娘子衣裳?明兒還看不夠嗎?”

胤祥笑道:“兒子有差事呢。萬一明兒皇阿瑪見個什麼要緊的人,叫我到黑屋子站崗,豈不虧大了?”

“貧嘴!三天的大婚典禮呢!”

繡瑜說了兩句,就轉頭去看胤禛和十四下棋。

十四的圍棋好歹有中上水準。胤禛下得頗為艱難,每走一步都要思索良久。

十四這小子焉壞得很,他嫌哥哥下得太慢,故意拿手撐著頭做昏昏欲睡狀,嘴裡發出“呼呼”的鼾聲。挑釁之意,溢於言表。

胤禛頓時惱羞成怒,一拍桌子起身欲走,卻被繡瑜按了回去,哭笑不得地說:“一個十七歲,一個二十七,走出去都是威風八麵的爺,結果在自己家裡下個圍棋也能鬨起來。”

胤祥亦是笑道:“弘暉說,十四叔喝白水都惹我阿瑪生氣。果然極準。”

繡瑜沒好氣地瞪向兩個兒子,一指戳在十四額頭上,哼道:“大的也太較真了。小的又太可惡些。就沒一個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