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193(2 / 2)

“啊啊啊?都這樣了,你還……”

“格格!”匆匆趕來的乳母打斷了兩個小姑娘的悄悄話。晉安連嶽母留飯也沒吃,匆匆帶著女兒回府,恰好遇上十四領了吏部的文書過來,喜滋滋地賣弄自己給小嶽子謀了個好差事。

蓁蓁剛剛在背後黑了人家一把,忽然見正主突然出現,匆匆福了一福就心虛地往屏風後頭躲。

十四頓覺有趣,揚聲逗她:“今兒這是怎麼了?潑猴兒變小貓咪啦?”

蓁蓁回頭衝他做個鬼臉,卻忽然想到辰泰那句石破天驚一般的“莫非有意把蓁蓁許給十四阿哥”,又見他一身石青緞繡八團白狐慊皮袍,輕裘寶冠,華服美帶,戲弄人的時候臉上先堆起兩個酒窩,竟然沒由來地心裡亂跳。

她嚇了一跳,立馬就要往屏風後頭縮,卻聽晉安“啪”地一下把那張調令拍在桌上,冷笑道:“滾出去。”

十四愣愣地看著他,立馬想到是為了嶽鐘琪封官一事,急道:“皇阿瑪封他另有考慮,不是因為他是你女婿我才一力保薦的!再說了,就是七哥十二哥手下,還有兩個做總督的門人呢!”

“旁人我不管。但是我教你本事,是盼著你將來繼承費揚古將軍的遺誌,開疆拓土揚我國威。不是指望你拉幫結派,跟親哥哥鬥得你死我活,更不是指望靠你升官兒發財。來人,送十四爺出去。”

十四還想再辯,管家已經進來抱著他的腿苦苦哀求:“您消消氣,明兒再來吧。”

好說歹說,把他拉到前廳廊下,十四仍是一臉委屈。這可是皇阿哥,甚至是未來的天子。管家生怕得罪了他,心驚膽戰地解釋道:“老爺不讓告訴您,這段時間綠營、西山大營乃至九城兵馬司的各位官員,不知有多少人想走我們的路子投入您門下,老爺一個都沒答應。為此,連董鄂家的幾位舅爺都得罪了。”

正如文官集團的代表馬齊極力支持胤禛,武官尤其是漢人將領們,也盼著知兵用兵的十四能夠更進一步。

然而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十四若接受了這些人的好意,必然因為文武對峙而跟胤禛背後的文官集團產生尖銳矛盾;若是不接受,又難免得罪人。

十四想到這裡怒氣全消,心下駭然。這樣一來,晉安既因為跟漢將走得近,得罪了滿蒙勳貴;又因為阻攔了武將們上進投靠的路子,把並肩作戰的同僚得罪光了,豈非自絕於眾人?

他渾渾噩噩地回了府邸,當夜思量萬千,暫且不知作何計較。

同樣的糟心事也發生在胤禛府上。吏部的公文下來,年羹堯雖然料到自己排不上頭功,但是嶽鐘琪當了四川巡撫,卻讓他怎麼都不服,乾脆關在自己的下房裡喝悶酒,不多時就醉得爛泥一般。

雍王府裡養著的門人謀客見了都心有戚戚——年羹堯還有個當巡撫的老爹,尚且不得意,他們這些人很多連旗籍都沒有,更難熬出頭了。

其內有一個叫沈竹的人聽了年羹堯的唉聲歎氣,便歎道:“這話說來是大不敬,但是主子身邊得用的兄弟的確太多了些。文有六爺,武有十四爺,文武雙全有十三爺。咱們這些人,唉……”

他長歎了一聲,然而底下眾人已然明白了他話裡的未竟之意:這麼多能乾的兄弟,都可信可用,不用擔心蕭牆之禍的話,誰會不用兄弟用奴才呢?

即便是胤禛上位,晉安也是國舅,十四更是妥妥和碩親王,年羹堯想從他們兩個人手上搶兵權,不是癡人說夢嗎?除非十四跟胤禛兄弟不合,大軍交給他有叛亂之嫌,年羹堯才有可能帶兵。

其中有個門人叫戴鐸的,眸光一閃,突然覺得這是個劍走偏鋒、表衷心的好機會。他們這些人在入王府之前多是混跡江湖,求個吃穿不愁就謝天謝地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為了一場潑天的富貴,拿性命去賭也不出奇。

這日傍晚,戴鐸就找到在花園鑽研棋譜的胤禛,問了安,稟退左右,告胤禛曰:“主子前日所提,為奴才謀官外放一事,奴才已經思慮清楚,覺得台灣道台一職甚好。”

胤禛奇怪地瞥他一眼:“那地方如此偏僻,有什麼好?方便每年給我送西瓜麼?”

戴鐸突然跪下,砰砰叩頭:“奴才這都是為了主子您考慮。最近城裡頗有傳言,說皇上有意十四阿哥……奴才查台灣一處,遠處海洋之外,沃野千裡,易守難攻。台灣道台一缺,兼管兵馬錢糧,若將奴才調到那兒為您訓練人馬……”

他頓了一下,方說:“亦可作為將來退步抽身之計。”

退步抽身?就是說以防十四上位要殺他,所以提前準備好地盤,以備將來裂土稱王,自保之用了。

嗯?胤禛整個一個黑人問號臉,震驚到連斥責他的話都忘了,滿腦子隻剩下一個念頭:這奴才瘋了吧?

他現在對十四的不滿還限於,叛逆期的小弟老是跟我對著乾,以及搶老六之仇不共戴天這個範疇。怎麼突然就上升到打打殺殺了?

戴鐸見他沉吟不語,自以為得計,還心下竊喜,忽然聽得耳邊一聲斷喝:“好個狗奴才!”不待言語,已經被來人踹翻在地。

胤祚氣得麵孔煞白,看著哥哥嘴唇微抖,未語先紅了眼眶,好半天才說:“四哥,立馬殺了這奴才,否則我們恩斷義絕!”

娘啊,忘了雍王府和端王府的花園是連著的了!戴鐸心下大悔,再也顧不得頂撞貴人,爬起來砰砰叩頭道:“王爺,奴才這都是為您考慮啊!聽聞十四爺幼年頑皮,多賴您管教,偶有打罵之事。這在當時當日不過是行使長兄之職,若來日他位臨九五,必然惹來殺身之禍啊!”

不要命的話聽頭一句是憤怒,聽多了就變成新鮮刺激了。胤禛已經拿他當死人看了,現在隻覺得好奇,是什麼東西給了他這樣的勇氣?

胤祚要不是在花園裡遛彎兒沒帶劍的話,戴鐸早就被他砍成肉泥了,聽得此話更是冷笑道:“四哥,你和十四弟怎樣是我們的家事。可是台灣,不單是你我的,也不單是皇阿瑪的,甚至不單是我們大清國的!我今日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雖然扶蘇枉死,秦朝二世而亡,但是秦地還在,後人才能繼續繁衍生息。若是扶蘇據北地為王,甚至把北地拱手讓給匈奴呢?還會有後來的朝代,後來的盛世嗎?誰分裂疆土,誰就是千古罪人!”

見他氣得臉色蒼白,嘴唇哆嗦,胤禛趕緊打消了看笑話兒的念頭,淡淡地對戴鐸說:“你先下去吧。”

他竟然不追究!戴鐸大喜過望,自以為賭對了,喜之不儘地叩頭:“奴才謝主子隆恩,必定肝腦塗地以報之。”

“四哥!”胤祚急得跳腳,拿袖子抹抹臉,轉身就走。

“真生氣啦?彆動。”胤禛跟上去把弟弟拽住,遞上張絹子,“擦擦臉上的貓尿吧,丟人現眼。”

胤祚哼一聲,把那絹子丟在地上泄憤似的踩兩腳,表示這是原則問題,不接受討好。

胤禛不怒反笑,好脾氣地又從袖子裡掏出一條,不由分說塞到他手裡,慢悠悠地說:“這樣的人,一劍殺了,豈不是太可惜?要我說,就該把他派到嶺南、西域那些不毛之地去,或是找藥材,或是經商,折騰個一二十年,等到咱們大業已成的時候,再把他叫回來。”

“等他千裡迢迢趕回京城,眼看以前一個府的同僚升官發財的時候,再賜死。然後弄個匾額寫上“無恥之徒”,掛在他家大堂正中,讓他十族以內的親眷全部來哭靈,哭滿七七四十九天,最後再給他立塊碑,寫上‘千古罪人錢某之靈’也就完了。”

胤祚聽得手一抖,驚恐地看著哥哥。我的額娘啊,殺人不過頭點地,得罪了四哥,真是死都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