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完結撒花~(2 / 2)

他想著忽然一步上前,連帶沒掉進去的一疊地圖也一並踹倒了,吩咐道:“拿火來。”

“爺,使不得啊!”

“拿來!”

十四從他腰間一把奪過火石絨紙,拎起一張關防圖把兩個角點燃,扔在紙堆兒裡,很快就著了起來。

蓁蓁過來的時候,那火苗已經竄起小腿那麼高。她瞧見燒的竟然是十四平日裡當寶貝一樣收著的地圖,不由大驚失色:“怎麼回事?快滅火!”

“誰都不許動!”十四靜靜地看著火中逐漸化灰的圖紙,“讓它燒。”

眾人皆不敢違拗,蓁蓁急了,拽著他的袖子喊了聲爺。十四不為所動。眼見火越燒越旺,蓁蓁再也顧不得其他,撲上去手腳並用地撲打火苗,赤手掀開燃燒的牛皮紙,把底下那些還未燒透的地圖抱在了懷裡。

眾人都驚得忘了言語,片刻才一窩蜂地圍上去:“格格!”

十四也原地呆立半晌,見她手上燙起一溜水泡,氣得破口大罵:“蠢貨!你看不見那兒有火嗎?”

蓁蓁驚魂未定,望著他強自一笑:“好歹花了那麼多功夫,您不喜歡,送給十三哥也好啊。”

十四見她猶自抱著那一卷滾燙的皮紙不撒手,喉結上下滾動,轉頭一拳砸在旁邊的湖石上:“我就沒見過你這麼蠢的女人!什麼東西能比命重要?還不快放下!”

侍女上來取走了那些地圖。蓁蓁這才覺著手上火燒火燎的疼,十個指頭全破了皮,上麵又是灰又是血的,格外觸目驚心。不知怎的,她聞到那血腥味,忽然莫名其妙地頭暈眼花,渾身軟綿綿地使不上力,漸漸昏厥過去了。

“格格!格格!”眾人喊了兩聲。十四覺著不對,兩手一抄抱了她起來,正要請太醫,餘光一瞥,卻見那石凳上遺留著一抹新鮮的血痕。

十四像大白天活見鬼了似的立在原地,半天合不攏嘴,險些摔了懷裡的人。

“行啊你!楚霸王兵敗駭下,還知道放虞姬逃命,愛新覺羅家竟然出了拿女人撒氣的孬種!胤禎,你可真是讓朕刮目相看!”

胤禛冷笑一回,突然瞪向旁邊的幫凶:“滾!這是給他求情的時候嗎?”

試圖遞茶的小動作被發現了,胤祚撓頭訕笑,趕緊退回去裝背景板。

胤禛想到早上對張廷玉馬齊的暗示,覺得自己跟個傻子一樣可笑,聲音也不自覺地沉了下去:“她腹中的孩子,很可能是你的長子!竟然拿懷孕的妻子撒氣,可見你平日裡有多恨朕!”

胤祚趕緊打圓場:“哈哈,開玩笑的吧。表妹六天前才從西北回到京城,他也不知道……”

“出去!”胤禛冷冷地看著十四,“朕要他自己說。”

胤祚麻溜地滾出去找搬救兵了。

十四望他一眼,垂下眼瞼,不肯解釋。

胤禛更是怒火攻心:“很好。你既然傲骨錚錚,殺頭的罪連句解釋都沒有,那也不必計較什麼名位。擬旨,即刻任命年羹堯為撫遠大將軍,替朕出征,平定青海羅布藏丹津之亂。”

十四冷笑:“臣替年大將軍謝過皇上隆恩了。”

胤禛怒極反笑:“還有你的福晉。既然你不稀罕她,就放了她回家吧。想必以舅舅對她的寵愛,再找一門好親也不難。拿紙筆來,朕看著他寫,現在就寫!”

十四渾身一顫,猛地抬頭,脫口而出:“皇上……”話說一半,卻咬牙忍住了,改口說:“要她改嫁,你先殺了我吧。”

此言一出,滿堂俱靜。蘇培盛早攆走了一眾宮人,跑到院子外張望許久,終於等到繡瑜接到消息,從蓁蓁房裡過來。

“到底怎麼回事?”

蘇培盛苦著張臉:“皇上和十四爺的性子,您還不了解嗎?不是奴才偏心主子,皇上其實可疼十四爺了,隻是心裡總疑心他為了大位的事怨恨自個兒、把自個兒當仇人,所以愈發疾言厲色。這是‘關心則亂’啊!”

繡瑜氣道:“你還知道‘關心則亂’?本宮現在就亂得很,說重點!”

蘇培盛趕緊把兩人的對話重複了一遍,怕嚇著她,又勸道:“……這就是兩個人都在氣頭上,又都不肯服軟,話趕話,當不得真的。”

繡瑜聽了腳步一頓:“立馬派人回宮告訴竹月,把我枕榻下暗格裡藏著的那個東西取來。”

晚楓齋裡。像從火焰山裡一下子掉進冰窟窿,胤禛心裡滿溢的怒火一下子熄滅了,隻剩下說不清的茫然與空虛。他下意識撥弄著腕上的佛珠,喉嚨隱隱發酸:“你當我不想嗎?早知有今日,康熙十七年冬天,我就不該托舅舅去請什麼神醫。不該手把手地教你寫字。不該在你闖禍的時候給你背黑鍋。不該為你打了勝仗高興……”

十四痛苦地閉上眼睛,牙關緊咬:“都過去了,如今您富有四海,彆為我這個不成器的東西傷心。”

胤禛一把揪住他的衣裳,把他從地上拖起來:“你是不是懷疑我篡改遺詔?”

“沒有。”

胤禛冷笑:“撒謊!那你到底在怨什麼?”

“我,我怨,皇阿瑪。”十四望著他,不自覺淌了一臉淚,“我原本,沒想過要跟你爭什麼。可是他,可是他老人家,明明選中了你,為什麼還要給我兵權?為什麼還要當著那麼多文武大臣的麵,說我最像他?為什麼要拉著我的手說,他一定等我回來?難道這一切,就隻是為了讓做你的磨刀石嗎?”

胤禛表情一鬆,揪著他衣裳的手不覺鬆了勁兒,從袖中掏出快手絹扔到他懷裡:“丟人死了,還不快擦擦。”

十四伏在地上,哭得難以自已,根本理會不上這些。一屋子的宮人不知什麼時候退了出去。皇帝左右四顧,竟然找不到一個可以使喚的人,又不想驚動了人,隻得紆尊降貴地蹲下來,胡亂替他抹了臉,哼道:“剛才不是還寧死不屈的嗎?隻怕文天祥寫‘留取丹心照汗青’的時候,也沒你鐵骨錚錚,結果一眨眼又哭得跟個女人似的。”

十四卻道:“我哪裡比得過文天祥,人家是民族氣節,雖敗猶榮。我們是自己家的親骨肉鬥得烏眼雞似的,不是你啄了我,就是我咬了你,有什麼趣兒?蓁蓁這胎若是個阿哥,我就再也不要孩子了。我隻疼他一個,不談利益,不講權衡,不論尊卑,隻共享天倫而已。”

繡瑜立在門外,不覺聽得淚痕滿襟,抽泣的聲音終於驚動了屋裡的人。她索性推門進去,從袖中取出一道玉軸聖旨,先對胤禛說:“這就是你皇阿瑪賜給你舅舅的遺詔,險些被誤傳為傳位詔書的那道密詔。”

胤禛連忙跪下,她卻沒有宣旨的意思,而是把那卷軸往一臉麻木的十四麵前一遞:“你們都瞧瞧吧。”

十四猶豫片刻,沉默地接了緩緩展開,看到“非大逆之罪不罪”,驟然瞳孔一縮。胤禛也愣了一瞬:“這詔書……”

“是你皇阿瑪去世前數日,親手交到我手上的。他說,沒有這詔,他對不住胤禎。有這詔,他對不住新君。左右為難之下,隻得立了個密詔,不到關鍵時候,不叫你們知道。”

胤禛和十四同時愣住了。執掌天下權柄五十載的康熙皇帝,竟然連用了幾個“對不住”、“左右為難”,可見他最後的日子裡,是何等的糾結悔恨。

一家子父子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的,沒有誰故意想害誰,隻有這“不得已”三個字嗬,真該寫進書裡,警醒世人。

繡瑜一手一個,把兩個兒子都拉到身前:“先帝是什麼樣的人物?文武全才,天下大能。要論個性要強、驕傲自負,你們誰能比得過他?可是他也有不得不向命運低頭的時候。所以,什麼‘人活一口氣,佛爭一炷香’,那純粹是胡說八道。”

“老四,還有二十天,就是雍正元年了,你盼了這麼些年的大展身手的時候就要來了。十四,還有六個月,你就要做阿瑪了。未來你們還有這麼長的路要走,到底能不能放下心裡那口氣?你們的姐妹,請額娘到莊子上遊湖吃年酒,這頓飯,到底能不能痛痛快快地吃?”

十四望著那道詔書,心裡的怨憤冰消雪融,往昔父子間的種種片段,卻像走馬燈般回轉,半晌才聽到有人喚他,抬眼一瞧,卻是胤禛站在他麵前。他不由下意識地站起來,一個“皇”字沒出口,胤禛竟然直挺挺衝他跪了下去。

“皇皇皇,皇上……”十四的大腦立刻當機了,愣了好半天才想到去扶他。

“十四弟,額娘說得對。自從康熙四十二年南巡,二哥意圖謀反開始,我們兄弟已經鬥了整整十年了。這十年裡浪費了多少資源,埋沒了多少人才,戕害了多少忠良?”

“不管誰對不住誰,有多少不得已,都已經過去,是時候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了。皇阿瑪為難,是因為皇位隻有一個。但是現在大局已定,賢臣良將永遠也不嫌多。羅布藏丹津大軍壓境,是朕需要你幫忙。”

朕需要你幫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十四仿佛回到了當日在德勝門前誓師遠征的時候,萬人高呼的那一瞬。棋逢對手,有什麼比勝你半子的對手也認可你的能力,親口說出“需要你幫忙”,更叫人覺得釋然,覺得雖敗猶榮呢?

十四怔怔地望著他,撲通跪倒:“臣弟領命。”

繡瑜見了這一幕,忍不住用手撫摸著密詔上鮮紅的“康熙禦筆之寶”印記:“皇上,你看見了嗎?”,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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