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1 / 2)

葉無傾將右手伸到陶碗的正下方,鞠了一把麥粒在手心, 並將它們湊到自己眼前細看。

時間已經不算太早, 清晨的露水基本被懸掛於半空的朝陽烘乾,懷表上最短的時針清晰地指向九點, 整個山坳隻有他一個人在, 微風拂麵, 尤帶三分春寒。

幾十個麥粒在他手心聚成一個小小的尖堆, 這尖堆是金黃色的,每個麥粒均鼓鼓溜溜, 一頭略圓,一頭略尖, 尖的那頭微微泛白,還分布著一些細小的絨毛。它們十分的乾淨, 幾乎看不見一點殘留的穀殼, 沙沙沙沙的聲音不斷奏響, 時間久了, 竟也能聽出些美妙的韻律來。

“我們這裡已經沒有人會餓肚子了……”

葉無傾自然是見過他們這邊的麥粒的。

短小且乾癟, 大部分還裹著一層枯黃色的殼,有些殼甚至還連著長長尖尖的麥芒, 徒手去抓,一不留神就會被麥芒刺破手指。若將一碗麥子傾倒到糧缸裡, 那聲音也不會是沙沙沙, 而是簌簌簌, 雜亂又孱弱。

因為陶碗裡的麥粒一直在嘩嘩往下落, 很快,及腰高的麻袋就裝滿了。

這隻裝滿的麻袋旁邊,另一個用三腳架撐起的空麻袋已經準備就緒,葉無傾估計著時間差不多,就去將倒扣的陶碗翻過來,再將它迅速轉移到另一邊,依然是倒扣放好。

昨晚小喬一口氣傳過來了二十隻麻袋,葉無傾根據麻袋的尺寸,連夜做出來兩個三腳架。東西很簡單,卻省了他好大的事。

他就站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麻袋一點點的鼓起來,竟也絲毫不覺得無聊。那隻吃草的白馬遠遠嗅到了糧食的香氣,低著腦袋掙了好久,終於將拴著它的韁繩掙地鬆開了,小跑著靠過來,一顆大頭直往葉無傾懷裡紮,蹭蹭蹭的同時,一雙又大又圓的眼睛鬼鬼祟祟地往麻袋口處看,嘴唇翻起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它重重地打了個響鼻。

“你老實點!”

大白馬眼睛濕濕的,葉無傾推它都死犟著不肯走。

“早晚抽你一頓鞭子!”

葉無傾在它的大頭上拍了一記,終於還是從麻袋裡抓了一把麥粒,讓大白馬舔吃乾淨了。

吃完它還一幅意猶未儘的樣子,它的主人卻不肯再慣他的臭毛病,牽起韁繩,在山坳入口的那棵樹上打了個死結,保證它再怎麼掙,也沒辦法鬆開了。

“咦?”

葉無傾的耳朵動了動,怎麼聽不見那熟悉的沙沙聲了?

他走近一看,果然陶碗裡的麥粒已經斷流了,將倒扣的陶碗掀開,就發現鏤空的板子上多了一隻白底黑屏的……手機?

應該是手機吧,跟他的那隻很像,隻是顏色不同。

手機下麵還壓著一張小紙條。

“親愛的小傾敬啟:”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無聊啊!莫非我們就一直坐等著這些麥粒嘩嘩流而乾瞪眼啥都不乾嗎?!這是對生命的浪費!是一種罄竹難書的犯罪!”

那個罄字可能小喬不大會寫,他倒挺會取巧,直接一陣亂畫,將那裡搞成了一團黑線,希圖就此蒙混過關。

“所以,小傾,閒著也是閒著,舞劍給我看吧!”

“那隻手機是我平時在用的,使用方法和你那隻大同小異。你上次拍攝視頻竟然連正臉都沒露,簡直太不厚道了!這次必須大特寫!我還沒見過傳說中的武功長什麼樣呢,真能飛簷走壁以一敵百嗎?你就滿足我的好奇心吧求你了麼麼噠~(づ ̄ 3 ̄)づ”

他很快將小紙條的內容掃完,啼笑皆非地從懷裡掏出簽字筆來,寫道:“好吧,但我不擅舞劍,隻會殺人技。”

小紙條傳過去後,沒一會兒就再出現:“給——您——跪——了!要的就是殺人技,能感受到殺機撲麵而來的那種!給你十五分鐘的時間哦,十五分鐘後我就再停一會兒傳麥子,你趁機將我的手機給我送回來。ps:正好利用這個空檔,你現在就把你手機給我傳過來,我給你下《逍遙王妃秘史》的三四五集!真是的,我不提,你就不好意思跟我要了嗎?都說了不要跟我客氣啊!”

……並沒有人跟你客氣啊!

葉無傾捏著紙條的手指突然僵硬了一瞬,很想在紙上寫自己的手機忘帶了,但看一眼那些顆粒飽滿的小麥,微弱的良心便戰勝了內心的掙紮,歎口氣,他終於什麼都沒寫,隻將那隻黑色手機輕輕地放進了陶碗中。

沙沙的聲響再次連貫起來。

打開白色手機,點相機的標誌,再右滑到攝像的界麵上。

他現在已經知道手機拍攝的時候,隻會照到攝像頭直對的一小片範圍,離得越遠,這範圍便越大。

尋了處高低合適的枝丫,葉無傾還沒掌握延遲錄像的真諦,隻能先點開,確認攝像頭運行正常以後,再將手機翻轉過來,調整角度,擺好。

他的佩劍是從不離身的。

說是劍,但其實卻有點像刀與劍的結合體,劍身細窄,一邊略厚,刻著一條寬約兩毫米的凹槽,另一邊則非常的鋒利,看上去都寒意凜凜。劍尖部位有一個微微翹起的弧度,當它被抽出劍鞘時,會發出“嗡”的一聲,像是在越越歡呼。

葉無傾並沒有抬頭看鏡頭。

他所說的不擅舞劍,隻會殺人技,絕無半點虛言。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