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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個人分不到一斤酒,雖說這酒烈了些, 但也不至於喝醉。隻是可能因為喝得太急, 山賊們個個臉頰泛紅, 渾身發熱,精神略有些興奮……

王大彪留意到葉無傾放在身邊片刻不離身的牛皮雙肩包, 包裡鼓鼓囊囊的, 沒忍住問道:“大哥,這個又是啥?”

葉無傾涼颼颼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王大彪光忙著看包,都沒留意到他家寨主的冷麵:“那兩根袋子咋綁的恁奇怪?”他兩隻胳膊在空中胡亂地繞了幾下, 跟著恍然大悟道, “莫不是綁肩上的吧?!哎喲誰想出來的呢你說, 比包袱方便!還好看!”

“你還知道什麼叫好看?”

“大哥你也忒瞧不起人!”王大彪從懷裡掏出一個藏藍色的荷包來, 荷包略有些舊了,上麵繡了一朵黃豔豔的大菊花,菊花下麵還綴了兩片綠色的葉子, “瞧見沒, 俺婆娘繡的!好看吧……”

“噗——”葉無傾突然以右手握拳抵住自己的嘴巴,然後一陣咳。

小喬害人不淺,他現在可是坐下病了, 根本見不得菊花, 圖和字都不成。

王大彪將他的菊花荷包珍稀地揣懷裡放好, 心裡暗暗嘀咕著, 他家大哥啥啥都好, 就是心思實在讓人摸不透啊!

又想及那日他初來山寨, 從房裡傳出來的嬌嬌女音……

剛湧上來的那點兒酒意算是徹底嚇沒了。

將船拉上風帆,一路逆流往上,中間停了幾次關卡,緊趕慢趕,還是沒能在城門關閉前進.入大名府,隻好在城外找了家乾淨的店麵歇了。

“俺聽說,北邊兒最近可不太平,好多流民往咱這兒逃呢!”

“可不是咋的,自打江將軍去了,鐵桶一樣的河間府就踏馬成了個篩子,這都幾次易主了,遼狗是搶了又搶殺了又殺,那邊兒人沒了活路,不跑留著等死麼!”

“噤聲!在這裡提江將軍,不想要命了!”

“……算了,忒憋氣!喝酒喝酒!”

葉無傾一行坐在廳裡,要了些肉臊子大餅卷鹹菜吃,一邊留意著廳中其他過路客的閒聊。

“這大名府,近些日子來菜市口天天有人掉腦袋。聽說明兒個是方家跟李家?方家獲罪是因為今年的貢品布料出了岔子,李家又因為啥?不是說李家靠上管軍需的劉將軍了嗎?”

“嘿,李家不靠那姓劉的,說不得還沒有今日這一劫呢!前不久大名府來了倆欽差,說要奉旨查一查軍.械庫……結果你猜咋的?庫裡剩下的軍.械十不存一!就這還都是生了鏽的!朝廷震怒啊!姓劉的滿門抄斬,李家半副身家都打點進去了,可惜還是買不得命啊……”

“那這樣看來,明天的人市上又有熱鬨看了,像那些大戶人家的女眷……嘿嘿嘿,不定多少人盯著要買呢!”

“也不光女眷,你想啊,方家是開布莊的,李家是開工坊的,手下那麼多掌櫃、工頭,說不得就有誰掌著幾個秘方呢!買了不吃虧。”

“正好明天去看看……”

“同去同去!”

葉無傾一行人吃飽肚子以後,就回房歇息去了。

十來個山賊剛好擠滿一間大通鋪,葉無傾這當寨主的待遇提一級,單獨要了間上房,正好那一箱子琉璃器、牛皮大背包也全放他這裡,免得人多眼雜,再出點岔子。

“咚咚咚。”

有人在用指關節輕輕敲門。

葉無傾將門打開,讓進來一個穿著小二服飾的男人。

他先上下打量了葉無傾幾眼,謹慎地拱手說道:“客人剛剛要了茶點?不知具體要哪幾樣?”

“金銀花茶,八寶酥。”

“這兩樣可不是一般人能點的,客人還得亮一亮財力。”

葉無傾右手一翻,將一塊圓形迷你梳妝鏡拿了出來,隻聽啪的一聲輕響,蓋子彈開,裡麵小鏡子裡人影一花——

還不等那人看仔細,小鏡子就又攏進袖子不見了。

“客人好身手!”

“找能管事的來吧,彆耍什麼花招,不守規矩的話,寶貝我寧可砸了,大家一起雞飛蛋打。”

小二痛快地走人了。

葉無傾將門再度關好,把掛在門縫處的一隻白玉扳指收了起來。

這隻白玉扳指也是從那幫私鹽販手裡翻出來的,他一早聽說過大名等地,外圍某些客棧是某些官員權貴的私產,兼顧著打聽情報、私.通買賣的作用。葉無傾把私鹽販子分開審,三五下就把他們知道的東西都掏乾淨了,今次就將白玉扳指放出去,果然釣來了大魚。

之所以要用這種方式賣東西,權貴出的起價是一方麵,主要他還是想借此機會,跟官麵上的人搭上交情。以後用他們的時候多著,等路子走通了,做點什麼都方便。

不一會兒,就來了一個年紀五六十的老掌櫃,乾瘦,留著山羊胡,看起來顫顫巍巍,但眼睛裡時不時冒出的一縷精光,證明這人的身份肯定不會簡單。

而那老掌櫃見了葉無傾,也是神色一凜,這人好重的威勢!絕非普通商人!

“老朽不才,正是此間的管事,客人儘管將手上的貨拿出來一觀。我們這裡的規矩,向來不問身份、不問來處,隻憑貨物好壞給價,童叟無欺!您放心,信譽積累起來不易,我們總不會把自己的招牌砸了。”

“哈哈哈,我還真不怕有人在我手底下壞了規矩,”葉無傾灑然一笑,直接將桌上擺的箱子打開,退後一步,“請!”

“原來是琉璃器!”幾隻牛油大蠟的映照下,箱子裡的玻璃瓶個個晶瑩剔透,華美至極,“卻不知這些瓶子裡裝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