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五章(1 / 2)

淩酒酒感覺有點奇怪, 總覺得後背那裡有股熱意,仿佛被無數道射線瞄準。

這種感覺那麼熟悉,她一下就想起。

當時, 在昭虹學堂隻有她一人被姬沉禦劍送來時, 在眾人注視下就是這個感覺!

莫非, 梅開二度, 有人圍觀?

她猛地回頭, 卻見一眾修士三五成群,有的火熱聊天, 有的聚眾看天,還有的圍在虯龍邊上, 指指點點, 還有不少修士正從破碎的結界另一側走進來, 積極地尋找著自己的師弟師妹,麵色急切。

蘊獸穀一派忙碌熱鬨, 她在其中就像是芝麻燒餅上的一粒小芝麻, 完全不突兀。

念及此,淩酒酒安下心來, 轉過頭, 還因自作多情有點難為情。

那廂,姬沉強用耐心聽完柳憐緋的話,眉頭一擰, 臉色肉眼可見地黑了一層。

淩酒酒與虯龍纏鬥, 還受了傷?

姬沉轉眸看向渾身蓋著龍血泥湯的淩酒酒, 道:“哪裡受傷了?”

淩酒酒見他神情不虞, 也低下頭, 壓下心裡的委屈, 活像個耷拉著耳朵的兔子,老老實實小聲道:“隻有幾處被虯龍血灼傷,還有跟虯龍對打所以頭有點暈,其他沒有什麼了。”

她最後不忘補充道:“都是小傷!”

姬沉對她用了好幾個清塵訣,才看清她手背和一側臉頰都有灼傷,似幾個粉色桃花瓣潦草地貼在她臉上。

隻是不在他眼皮下麵這一會兒時間,竟然就這麼狼狽!

虯龍血的灼傷見不得風,又要迅速處理,耽誤了最佳時間,再想去掉灼痕就麻煩許多。是以,姬沉沒有選擇即刻禦劍帶淩酒酒回洞府,而是從袖中拿出藥瓶,準備給她上藥。

他垂眸看了淩酒酒一眼,板著夫子臉,聲音帶上怒氣,道:“你知道虯龍是什麼等級的靈獸?”

淩酒酒背書一般,道:“靈獸分地,天,靈,聖四階,小虯龍是天階,成年後是靈階。”

姬沉冷哼一聲,剛想把藥瓶遞給淩酒酒,看她傷在臉上自己塗不到,乾脆指尖沾上藥,帶著氣,伸手就要戳過去。

即將碰到淩酒酒時,看了看小姑娘白玉一般細,棉花一般軟的麵頰,終是頓了頓手,動作放輕些。

一旁少數幾個不務正業的人沸騰了。

姬師兄他動手了啊!!

所以小師妹竟然逆轉乾坤了嗎!

好勵誌!

果然努力就會有回報,師長誠不我欺!

柳憐緋被晾在一邊,有些不甘心地咬咬唇。

明明被虯龍攻擊,受傷最重的是她,為什麼沒人關心她?

其實柳憐緋沒有留意到,旁邊有好幾個男修和譚姝雪等掩月峰修士都關切地看著她,卻因見到她同姬沉傾訴而不敢上前,此時見到她麵色實在不好,才紛紛鼓起勇氣,拿著靈丹靈藥上前關懷。

柳憐緋有些感動,又很疲憊,便在眾修士簇擁下回洞府修養。

姬沉仔仔細細給淩酒酒塗好藥,才念起劍訣,黑色長劍陡然變大,懸浮在地上。

淩酒酒見姬沉準備禦劍,趕忙回身,一眼就找到人群不遠處的譚姝雪和謝翎翎。

這兩個同窗臉上宛若各頂著兩個水靈靈的荷包蛋,正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滿眼的乾著急,酷似兩隻嗷嗷待哺的鳥人。

淩酒酒知道他倆關心她,便快步走過去,三個人互相確認了彼此的平安,淩酒酒這才回到姬沉身邊,一抬腿就要上劍,站在他後麵。

豈料手肘突得一緊,她整個人重心不穩,簡直變成了一個剪紙娃娃,被姬沉拉到了懷裡。

下一秒,姬沉禦劍而起,淩酒酒像是被扔進水缸的兔子,被姬沉虛虛扶著,在他懷裡撲騰了一下才站穩。

淩酒酒輕輕地驚呼了一聲:“哎!”

也不是她大驚小怪,隻是每次禦劍都是她站在姬沉後麵,怎麼這次突就變了位置?

不等她問,姬沉便捏住她的肩,聲音自她頭頂罩下,道:“不是說頭暈?站在後麵也不怕掉下去。”

黑劍上載著高大清冷的男修與玲瓏嬌小的女修,在蘊獸丘的上空劃出一道虛影。

大部分修士已經開始善後,隻有寥寥幾個人八卦之火如星火燎原,愈演愈烈。

哪裡都有喜愛八卦的人,修士也是凡人,不能免俗。

一位身著淡藍色門服的點星峰真傳挑起話題,他自詡是個文化人,遣詞造句,亂用成語,評論道:“照我看,這次霓玉師尊芳心暗許姬師兄也沒用,姬師兄一片丹心擺明了偏向淩師妹。在昭虹學堂,我每每仰天長歎,總能見到姬師兄與淩師妹比翼雙飛——”

其餘眾人眼神閃爍:“謔!”

點星峰真傳睨了眾人一眼,道:“禦劍!不僅如此,還同進同出——”

其餘眾人湊上前來:“咦~”

點星峰真傳又被打斷,沒好氣道:“講訣!最重要的,兩人夜夜相伴——”

其餘眾人戰略後仰:“嘶——”

點星峰真傳第三次被打斷,吼道:“修煉啊!!”

眾人略顯失望:“嗨。”

這時,青鴨蛋一般的千鶴峰長老冒出一個頭,老成持重道:“嘖,你們這群蘿卜頭,小小年紀淨說大人話。看不出來嗎?姬師弟對淩師妹不似男女之情,更像師長之誼!”

青鴨蛋長老師承千鶴峰掌門樂正延,而樂正延是無妄師尊門下真傳,按照輩分,本該稱淩酒酒和姬沉一聲師叔。然仙魔大戰後,無妄師尊閉關至今,樂正延與師尊地位無異,他仗著自己年紀大,稱呼兩人一聲師弟師妹,一時也沒人挑刺。

青鴨蛋長老早已結了道侶,顯然在這方麵更有發言權。

見還有人麵露懷疑,青鴨蛋長老食指和拇指合在一起,搓了搓,道:“我有天闕峰真傳的內部消息,保真喲。”

不愧是掌管財政的長老,將開源的精神落實到生活的點滴小事,眾弟子聽到一半,都來了興趣,他們中間沒有來自天闕峰的貧窮劍修,所以也都不猶豫,拿出幾塊散碎靈石放到青鴨蛋長老手上。

青鴨蛋長老收好靈石,這才笑眯眯道:“根據天闕峰真傳花某宇的講述,姬師弟與淩師妹光明正大,一清二白,絕無私情,隻不過是一對關係親近的同門罷了。”

其實這話已經比較含蓄了,按照當時花擎宇來千鶴峰購買養護靈獸的丹藥,但沒靈石支付,所以用天闕秘辛交換的原話,那便是——

“小師妹與姬師兄,他們隻是一對異父異母的親兄妹罷遼!”

此言一出,有力挽狂瀾之效,眾人又覺還是押柳師姐/妹贏麵更大,一時紛紛拿出玉碟,將此事散播出去。

隱藏在人群中的橙光師兄慶幸地歎了一口氣——

他果然有機會!

蘊獸丘的一切,淩酒酒和姬沉自然不知道,這個時候,他們正取道掩月峰回姬沉洞府。

淩酒酒頭一次站在前麵,此時隻覺視野無比開闊,比當初乘坐仙鶴看得更清楚。

右側掩月峰在朦朧中如美人麵覆白紗,神秘而優雅,芷蘭繽紛錯落。左側歸墟主峰巍峨難攀,肅穆沉寂。

靈蘊凝結的雲嵐輕飄飄地撲在臉上,濕潤清爽,還帶著草木香氣。掩月峰新入門的樂修製造的野瘋飛舞般的奏樂都變得可以忍受,就連被錘的委屈、回憶屠城之火驚懼和對終極線索半知半解的悵然都快忘了。

這就是坐副駕的快樂嗎!

姬沉捏了個玉碟,隨意找個人打聽完蘊獸穀的經過,這才收神看著窩在自己身前的淩酒酒,小小的黑色發頂一會兒轉到左邊,一會兒轉到右邊,一會兒探出去,一會兒又栽到他胸前——

半點檢討的意思都沒有,反而一派心曠神怡。

他終於語氣不善地提醒,道:“聖階靈獸,你能打得過?”

淩酒酒知道,雖然自己全身而退,但過程很凶險。

而且,剛才沒有發覺,現在心情平靜下來,她明顯感覺到識海黯淡許多,連帶係統都無精打采的。

很可能是靈力透支。

因此,她隻垂下頭不說話。

姬沉看她蔫了,自知她也沒把握打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垂首低聲道:“下次務必躲好,知道了嗎?”

此言一出,淩酒酒心裡落下去的複雜情緒像是一個水瓢般浮起來。

不用下次,她這次就想躲好,可是躲避的代價是痛入骨髓痛徹心扉痛不欲生。

所以她沒得選。

她畢竟年歲尚小,穿書之後就被係統逼著走,因為屠城之火的潛在危機而心中惴惴,找到過幾次線索就落空了幾次,今天又在生死線上反複橫跳了一遍……

所以,她也很想找個人傾訴一下。

哪怕不能完全理解她,隻要能拍著她的背說一句“一切都會好起來”也好啊。

因為知道姬沉是擔心自己,她這才終於有了放縱負麵情緒的底氣。

各種情緒最終擰成一股酸澀,直接從鼻子躥到眼睛。

此時兩人正好飛至天闕峰,轉眼落在扶桑樹下。

淩酒酒趕忙揉揉眼睛,按下心裡的情緒,不想讓姬沉看出來。

她此時緩了過來,就覺得剛才的難過很沒必要。

她在琉璃城有城眾和嶽瑛,在歸墟仙宗有姬沉指點,到了昭虹學堂還有譚姝雪和謝翎翎兩個好朋友,已經足夠幸運了。

姬沉見淩酒酒一路沒有說話,有些疑惑地握著她的肩膀,將她轉過來,才看了一眼,登時手足無措起來。

淩酒酒眼眶和鼻子都憋得通紅,長長的睫毛也濕漉漉的,似晨露裡的蝴蝶翅膀忽閃著。

一向高深又沉穩的郎君慌亂起來,黑曜石般的眸子如同破碎般閃爍出碎光,他一下子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擺。

他生來就不是一個有太多情感的人,許多有關喜怒哀樂的事情都是後天習得的,隻是找到淩酒酒後才有了那麼多情緒起伏。

姬沉從前沒少把人打哭,此時看得出淩酒酒是想哭卻又拚命忍住了,頓時隻覺有小石頭組成的雨陣不停歇地砸在心上。

清冷禁欲的郎君如今半點架子也不講,半紮馬步般彎著腿,讓自己能平視淩酒酒,手也不知道該不該碰她,愣愣地虛挺在她肩頭,道:“怎麼了?”

淩酒酒搖搖頭,道:“沒事的師兄。”

姬沉更慌,似為佛像拂塵般小心翼翼撥開她臉邊上的碎發,毫無原則道:“怪我,事情發生了便不該多問。”

姬沉一向背挺得似山,眉眼凜冽如劍,做什麼都是一派成竹在胸,他實在跟這種慌亂無措的樣子不沾邊,就像是看一隻雍容的獅子拿起繡花針,很有些反差萌。

淩酒酒“噗嗤”笑了一聲,心裡湧上溫熱的暖意。

她笑完又握著姬沉的手肘讓他站直,說:“師兄,真不怪你。”

她頓了頓,才道:“師兄,你能不能拍拍我的背,跟我說‘一切都會好起來。’。”

姬沉一怔,沒有多問“一切”指的是什麼,也能猜到與魔核有關。

他拍著她單薄的後心,動作輕到像是拂去水麵的落花,沉聲道:“一切都會好起來。”

頓了頓,他似乎覺得這句話不夠,又補充道:“以後……我一直在。”

這句話由姬沉說出來,像是鼓勵也像承諾,甚至有些她聽不懂的沉重意味。

淩酒酒凝滯一息,心中忽而多了一星底氣,似踽踽獨行在風雨黑夜時,身邊亮起了一豆火苗。

片刻,她恢複笑盈盈道:“謝謝師兄,我信,一切都會好的。”

姬沉見她又活潑起來,這才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頭。

淩酒酒恢複元氣,此時看姬沉滿腦子隻能聯想到修煉,便道:“師兄,打完虯龍後我識海便黯淡許多,不知是不是靈氣消耗過度,這兩日休沐我恐怕不能衝擊築基大圓滿了。”